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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江山 完结+番外 (镜中影)



  王顺下去后,她又传召那夜尚寝局的值守者前来应讯,谁知前往传谕的小太监一人独回,报:那夜值守明元殿的两名女官昨日告假出宫,至今未归。

  至此,慎太后万分确定:天子之病系薄光所为。

  但若是公开下令命卫免收禁薄光,在所有证人皆不知所踪的前提下,只怕引发前朝与后宫各方势力发声反对,反将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窘境。遑论那个卫免,如今也不知站在哪方阵营。

  ……话说回来,到底发生了何事,两个从前一度人为最没有背叛可能的人,何以突然疑点重重?

  “伍福全,你好歹也在这宫廷里呆了几十年,至少有办法把自己送出宫去罢?”

  “是,虽不容易,奴才这点尚能做到。”伍福全道。

  “你速去宫外,命你的心腹亲信往岭西送信。”

  当前的情势,能够托付信任的,惟有两位母家兄弟。纵然有慎氏兄弟永不得进天都的圣旨在前,但事急从权,只须拿住薄家姐妹,解除皇帝之毒,慎远、慎广救驾有功,抗旨之罪当可消弥。

  诚如太后所料,伍福全几十年的宫廷生涯,自有来去的门路,用了半日工夫寻了个空档走了宫门,连自己在宫外添置的宅院也不曾回去,径直前往商市的一家珠宝铺内,吩咐其内伙计骑马赶往岭西,密送太后手谕。

  ~

  天子病重,信笃佛法的魏昭仪奏请皇后前往相国寺为主祈福。

  她先在寺内听罢高僧颂经,虔诚参拜,而后绕着满堂的罗汉一一祈愿。这时,庙堂后门推开,等候了许久的魏家二夫人赶来与爱女团聚。

  魏昭仪示意随行的蔻香退下,将母亲拉到偏堂密话。

  那边,蔻香走出相国寺,雇了顶双抬小轿直至宝鼎大街,按照旧例敲击侧门,面见相爷。

  “这是昭仪娘娘命奴婢捎给相爷的信,说是刻不容缓。”

  魏藉展开信笺,读罢面色沉凝:“娘娘还说了什么?”

  “娘娘说这关系着魏氏全族的生死存亡,请相爷早作准备。”

  魏藉颔首浅笑:“是这么个道理,娘娘总算明白一直是谁在保护着她的双亲,保护整个魏氏家族的荣耀。”

  蔻香卑顺垂首:“如今宫廷里情形不比先前,奴婢不能耽搁太久,相爷可有什么话需要奴婢捎给娘娘的?”

  魏藉拧眉思忖片刻:“告诉娘娘放心就好。”

  “是,奴婢告退。”

  “蔻香。”侧眸睨着这个单薄消瘦的丫头,魏藉把人叫住,“待这桩事了,老夫会接你的母亲进府,到时你也可认祖归宗,不必再在宫内受人差遣。”

  “……谢相爷。”

  “替老夫好好照顾菱儿,比及昭仪,她才是你的亲姐姐,她若能早日复位,你纵是庶出,也不难嫁个殷实的好人家。”

  “奴婢多谢相爷提点。”方才不经意弥上心头的那一丝感动,就这般雨打风吹飘零去。

  ~

  相对于太后娘娘的紧锣密鼓,薄光略显清闲。

  两位娘娘离开之后,她除了前往明元殿侍疾,便是在毓秀宫督导甥儿功课。

  前些时日,二皇子每日皆到上书房接受翰林院学士授业,因近来天气突转炎热,身子略有不适。皇后命暂歇课业,在宫内静养。

  二皇子并未因此逍遥。

  姨娘接手先生职责,虽不至于严厉,也绝难蒙混过关,且当下他已开始在李嬷嬷的传授下研习武功,虽尚是些吐纳调息的基本功夫,但这般文武兼修,纵使天资聪颖,四岁的娃儿偶尔也觉辛苦。起初还想恃着母后的贤柔偷懒一二,不想凡是攸关课业,母后比姨娘更难通融。习惯向姨娘撒娇的胥浏小哥也曾鼓着小腮抗议,确定无效后,不得不改以发奋策略,讨取两位大人的欢心。

  树荫下,胥浏小哥儿在李氏指导下挥动小拳,神色颇是专注,大公主胥静从旁陪练,一招一式煞有介事。

  远远地的凉亭内,薄光与周后边品香茗,边望着那边姐弟情形,晏晏笑语。

  “浏儿的身体底子极好,那日虽然是受了点热,睡了半日也便好了。妹妹暂时不让他去上书房,是防着什么人不成?”周后问。

  薄光叹息:“皇后许是听说了,几日前的夜里,太后驾临德馨宫,再度问起皇上得疾的原由,并拿浏儿相胁,虽然之后因王顺前来禀报圣上今日体症中途作罢,但我还是担心。皇后娘娘是中宫之主,必要时候,有号令千影卫之权,请您保护浏儿。”

  周后怫然:“太后这是一心非置你于死地不可么?甚至拿自己的亲孙儿要挟?”

  她苦笑:“也许太后是觉得浏儿的靠山太多。”

  “浏儿如此聪明伶俐,有什么不好?”

  她稍顿,道:“浏儿惟一的不好,是他身上流着薄家的血。”

  周后一笑:“既然这样,她当初何必召薄家的女儿回宫?何必准许生下浏儿?人不是木偶,可凭她随心所欲的支配驱使。浏儿是本宫的儿子,嫡出皇子,身份尊贵,继承大统名正言顺,太后若想对浏儿不利,除非迈过本宫的尸体。”

  在旁伺候的绿蘅忧心忡忡:“皇后娘娘自己还须当心,那夜守在毓秀宫前的侍卫,应当不仅仅是为了等候太后命令在必要时候抢走二皇子,奴婢怕……”

  周后面容一凛:“绿蘅,你速持本宫的腰牌出宫,谕司晗速遣千影卫前来保护本宫与二皇子。”

  薄光沉吟点头:“如此也好,我便可安心协助诸位御医医治圣上。”

  ~

  十日后。

  今晚,是慎太后的决战之夜。

  她坐在寝殿榻上,仍是常服加身,熄了大灯,幽暗的光线中聆听窗外响声。

  五日前,伍福全捎回慎远书信,言明今日白间各乔装潜进天都,夜间聚合之后不给对方喘息之机,从安插伍福全人手的盛兴门进宫,半数人马保护太后,半数人马擒拿奸妃,当夜获取口供,翌晨大白于天下……

  想到那一刻来临时的光景,慎太后心潮激荡,忍不住问:“现在是几更了,为何还没有听见声音?”

  宝怜扫了一眼墙角的沙漏:“快到三更天了,两位舅爷长途跋涉,许是路上耽搁,今夜不成,还有明夜,左右那贤妃尚不敢有危及凤体之心。”

  慎太后冷哂:“她不过是自以为已经掌控全宫,一心想使哀家看着她得意嚣张。这等小人得志的气焰,哀家半刻也容忍不得。”

  然而,多个半刻过去,外面依旧寂寞。

  “伍福全,你到盛兴门前瞅一眼,难道是那边当值的人出了差错?”

  外殿的伍福全应了一声,才迈了两步,忽听隐隐有异样声响传来。

  “什么动静?”慎太后蓦地站起。

  “您坐着,奴婢去外面听听。”宝怜按下主子,疾步跑到殿外。

  “你听见了么?”院内,伍福全全力引耳细听,表情不善。

  宝怜静静听了一阵,也倏然变了脸色:“是杀喊声?”

  “对,但这么远的声音,应是在宫外发生。”伍福全也曾跟着主子经历各样凶险,不祥预感跃然于胸,“情况不妙呐。”

  对太后来说,的确不妙。

  第二日,旭日初升,薄光环佩叮当,略施脂粉,踏着朝霞的明媚光辉,迈进康宁殿的门槛,恭请早安。

  尽管慎太后一再责令退下,她仍施施然见礼,禀道:“昨夜有一伙手持利械的不明人士聚集一处指点宫门,欲图不轨,被魏相察觉,当下命手下侍卫和府中的家兵围歼,引发一夜恶战。谁知天亮后,赫然发现领头者竟是两位慎家舅爷,无奈为时已晚。”

  “为时已晚?”本闭眸不睬的慎太后丕地睁目,“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摇首轻叹:“两位舅爷一死一伤,死者无可挽救,伤者生命垂危。”

  慎太后目眦欲裂:“你敢妖言欺诓哀家?”

  她嫣然:“太后的人可自由出入宫廷,不妨去外面打听一下。”

  “你……是你!是你布置了这一切!”慎太后痛断肝肠的瞬间,恍然大悟

  “太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惑然眨眸。

  此时,慎太后脑中脉络分外清晰,道:“你先让哀家在后宫内无人可用,激哀家不得不密宣慎家人进京护驾,而后……哈哈,你真是可笑,为了陷害哀家,不惜与自己的杀父仇人沆瀣一气,真真可笑,哈哈……”

  她面容沉静,在太后讽意澎湃的笑声内,启唇道:“我从来没有认为魏家是我的杀父仇人。”

  “什么?”慎太后笑声戛止,“你不是曾对皇帝……”

  她无辜眨眸。

  “……那也是你作假的?你为了卸除皇帝对你的戒心,故意将所有怨怼放在魏藉身上……你究竟从何时计划这一切?”

  “从接到你们赦免薄家女儿的圣旨开始。”她好心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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