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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 (六月禾未秀)


  
  捷报相传,宫人们也开始欢庆胜利,我顾不得梳洗,披起罩衣一路往西阙楼跑。东方晓日曈曈,紧闭月余的城门次第落下,百姓们纷纷涌上街道。我面朝武周山,合掌诵佛号。平城之围一解,这场仗也快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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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斐猝死的假消息如期抵达前线,拓拔烈将燕军团团围困在参合陂,之后一连三天都无所动作。猫捉老鼠,是他惯玩的游戏。随着武周山上两万人马的撤离,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也不再成为秘密,但我还是每天在金华堂里召见各部的官员,一日不敢懈怠。每每想起他的身子,只恼恨自己分忧无术。
  
  回暖的午后,地热蒸得人昏昏欲睡,一把花髯的国子祭酒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解草拟好的恩科试题,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我也开始有些分心。托腮往院子里张望,秋风过处,又吹落一地槐花。战火纷纷扰扰,今年的恩科已经一拖再拖,想来,他还是不及赶回来主持御前射策。
  
  香祖将刚煎好茶端上来,我眼前的一碟子阳高杏脯已经见了底,我示意她给国子祭酒送一盏去,顺便打断道:“郭大人,你还是先喝口水吧……皇上曾经晓谕,设立太学,开科取士,就是要弥补九品中正制度所带来的弊端,朝廷用人,可以不计门第,不论出身。皇上要选拔的,是真正的有识之士,而不是只会照本宣科的书蠹。这张卷子满篇都是贴经墨义,即便答出来了,至多说明此人背书背得好……”
  
  郭祭酒放下手里的茶盏,拱了拱拳:“请夫人示下。”
  
  我道:“如今的读书人,为了应试,文章多浮华。皇上曾言,可以观才识者,文论也。朝廷惟才是用,就应该轻墨义,重策论,选拔那些能真正为国家出点子、办实事的人。”
  
  老祭酒想了想,摇头道:“下官不能赞同!臣下以为,朝廷用人,首在人品。贴经墨义选自四书五经,考经书,就是为了阐发圣贤之微旨,达到观其心术的目的。夫人轻墨义,必然导致读书人不读经文,背道忘本,难以彰显教育之旨!”
  
  教书育人是百年大计,代国兴办太学也不过是拓拔烈登基后这三两年里的事情,还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我虽不十分赞同老祭酒的话,但还是点头道:“郭大人言之也有理,我说重策论,并非是要废黜经书。这样吧,不如在此基础上,再加试三道策论,一道平边,一道吏治,一道民生,取文理俱优者。郭大人,以为如何?”
  
  我的提议并不违背他的主张,郭祭酒复又思考了一下,回道:“是,下官这就去办。”
  
  郭祭酒刚起身,还未跨出门槛,一个小官员高举红封的公文从远处跑来。是战报!我警觉起来。永平刚出手拦下他,我便道:“让他进来。”
  
  小侍郎进屋叩首,将卷轴高举过头,气喘吁吁地禀道:“夫人,好消息,前……前方大捷!前天深夜……皇上趁燕军熟睡,命令将士束马衔枚,悄悄登上蟠羊山。昨儿一大早,燕军醒来后,发现漫山遍野都是我们的人,大为惊恐。我军凭借有利地形,居高临下,从山上纵兵掩杀,势不可挡。燕军仓猝应战,全线溃散。皇上又命人堵住敌人的退路,把他们逼到冻结的河道上,马匹滑倒在冰面上,自相践踏,伤亡惨重。后又因涌上河道的人数太多,导致冰面迸裂,八万人马一时间几乎全军覆没。帅军的三王俘虏了两个,只剩下一个慕容玉,领着百余人的残军逃回中山了。如今皇上移驾云中,还在善后。崔司徒说,看此情形,不日即可班师。”
  
  我闻言长舒一气,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国子祭酒满面带笑,再次向我告退。直到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我还靠在隐囊上,只觉得浑身乏力,一动也不想动。香祖等了等,上前道:“夫人,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
  
  怎么近来人人都要我看大夫?我摆手道:“没事,不碍。”
  
  香祖小声嗔怪了一句:“亏您平日里还老是劝着皇上,原来轮到自己头上,也是不听劝的,难怪皇上不肯听您的话呢!”
  
  永平已经备好肩舆,天气困人,身未动,意先懒。我睐她一眼,也无心解嘲:“你的肉就全都长在嘴上了!……罢了,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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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磨磨蹭蹭返回寝宫时,太医已经侯在廊下。永平将人请进屋,胡太医把脉须臾,又细细望闻问切。我撤回手腕,整理袖子,没想太医叩首道:“恭喜夫人,夫人有喜了,已两月有余。”
  
  周遭的人闻言,都停下手中的活计。香祖朝木犀使了个眼色,神情得意道:“我猜得没错吧?就你呆!”我也愣了半晌,直到宫人们纷纷上前道贺,才回过神来。
  
  太医写好安胎的药方,香祖称谢,双手接过。平日里开给我的方子,都是由拓拔烈亲自过目的,我垂眼看了一下,没有去接。“胡太医留下,你们都出去,谁也不准多嘴!”我赶走了屋子里的人,她们见我未露喜色,都面有不解,陆陆续续退了出去。
  
  太医也是一脸疑惑,等着我发话。我示意他稍坐,起身回了内室。
  
  冷落空房,风穿帘子。我推开枕匣,取出一个天青色的小瓷瓶,这一个月来,就像压在心头的一块磐石。思忖再三,将它揣进了袖袋里。
  
  待出屋重新落座,我停顿良久,才打破沉默:“这话到不知从何说起了……”
  
  胡太医见状,警觉起来,肃然道:“夫人请讲。”
  
  我未语先叹,故作神秘道:“前一阵子,杜家的事情……皇上虽未对外晓谕,但胡太医多少也有些耳闻吧?”胡太医登时紧张起来,直了直身子。我继续道:“平城被围,皇上又不在,我一个妇道人家,进出宫门,召见了不少官员富商、王侯夫人,人多事杂的……有人在我这里落下了这个……”我抖落袖袋里的瓷瓶,交到太医手上,“皇上御驾在外,我又弄不清楚状况,现如今已是内忧外患,我只怕又要牵扯出什么人,什么事来,故一直不敢上报……如今我怀有龙裔,实在是不敢怠慢……”
  
  太医接过,揭盖倒出几粒,放在掌心里细细辨别。好似大松了一口气,宽慰道:“夫人请放心,这只是治病的药丸,此药是常服之物,想是谁带在身上不小心落下的。”
  
  我佯装松了口气,随意道:“哦,如此说来,我就放心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冒冒失失落下的……罢了,明儿遣人去问问,若是急用的、珍贵的,也好还给人家。”
  
  太医低头笑了一下,随即敛容,归还瓷瓶,提点道:“这药也不算名贵,夫人丢了就是,只怕那人并不愿意有人归还的。”
  
  “哦,此话怎讲?”
  
  “此药清热化痰通窍,是治疗痫症的……”
  
  我挑眉,表现出好奇的神情:“痫症,是绝症?”
  
  太医摇头:“非绝症,倒是不碍性命的,只是发作起来有些麻烦。算是……嗯……隐疾,多半不愿有人知道的,况且能出入夫人这里的,又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点头:“倒是听人说过这种病……”随即又表现得大惊失色,“啊呀,如今我有身孕,这病不会传染吧?不能根治吗?”
  
  太医笑道:“夫人放心,不会传染,不碍的。这病来得急,去得也急,发病的时候或口眼相引,目睛上摇,或手足掣疚,或背脊强直,或颈项反折……有些病患常因不能自控而伤害到自己,发病的时候最好是有人在场,帮忙按住,那场面……倒是有些吓人的。有些还会昏迷,一睡便是几日,但过去了就好了,与常人无异。根治嘛……”太医思忖片刻,摇头道,“倒是还没听说过。这病属于痰症的一种,痰涎瘀结、蒙闭心窍所致,最忌讳劳心伤神。太过激动疲累,都会增加发病的次数,若是常常发作,就不好了,最好是静心修养,倒是无妨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口不应心,又提醒道,“诚如胡太医所言,出入我这里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这瓶子就由我来处理,太医出了这道门,也请忘记此事吧。”
  
  胡太医点头称是,我无力地摆了摆手,良久,不知他何时离去,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昔日零零星星的记忆涌上心头,像是碎了一地的瓷片,捡到哪片都觉得扎手。
  
  十二岁远离皇宫,学医问道,游历四方。一心为前太子出仕,却不料被命运推上了皇位。摆在他面前的,是四分五裂的江山,岌岌可危的家国,于这样的事势下,好男儿自当义无旋踵。他是那么要强的人,甚至不愿让我这个同床共枕的人知道真相。难怪总说自己寿数不长,罹患此症,这皇位,又怎生坐得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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