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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 (六月禾未秀)


  
  夜色岑寂,遥闻宫门外混沌嘈杂,好像有许多人聚集在一起,我侧耳细辨,又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拓拔烈的睫毛颤了一下,随即睁开了眼睛,不管睡得多沉,他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清醒。他见我醒着,立即转身去看刻漏,好像深怕自己迟了早朝。我忙道:“五更鼓还没敲呢,你再歇会儿吧。”
  
  他眯起眼睛,黑睫覆着青眸,神情严肃地听了听:“外面是什么声音?”也不等我答,随即披衣起身。“来人!”宫娥们闻声进来,已经备好了洗漱的热水和上朝的衮冕。他环视四下,问道:“永平呢?”
  
  一个宫女小声答道:“回皇上,崔司徒和一群大臣在宫门外求见,说是十万火急的军情,永平公公出去看了。”
  
  我也跟着下塌,帮忙宫娥抖开玄色的衮龙裘。拓拔烈皱着眉头将漱口水吐出,拿过面巾擦了擦,忽念了句鲜卑话,抓起宫娥手中的龙袍,边穿边疾步往外去。
  
  “阿烈,什么事啊?”我拿着冕冠追出几步,他系好龙袍,伸手来接。
  
  “不知道,不是紧急的事情,季渊不会闯宫,我现在去看看……你空了把案子上的奏折处理一下,拣要紧的择录下来,等我下朝……”他系好冕冠上的红缨,我替他将两侧充耳顺到胸前,刚要走,忽然想起什么似得,转身草草吻了我的额头,这个告别吻,已经成了习惯。“……前几天是我懈怠,这几天要辛苦你了。”我点头,浅颦轻笑,目送他出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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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无月,夜色昏蒙,欲雨不雨。我揉了揉脖子,将处理好的奏折摞起来,刻漏已经指到定昏,虽说拓拔烈每日早朝晏罢,但此时还不回来,总该派个人来传话。他大病初愈,不宜操劳,我担心起来,抬头问道:“今日是谁在东宫当值?”
  
  “是墨童。”香祖给我添了茶水,又问:“夫人,时候不早了,您是先歇息,还是等皇上回来?”
  
  我想了想,道:“等吧,叫墨童去看看,皇上现在在哪?”
  
  半刻功夫,墨童就跑了回来。我到外间听回话,他黑炭一样的脸上还是难掩焦色,跪在地上,说话也有些结巴:“夫人,皇上现在蓬莱阁……永平惹了祸,挨……挨了打,皇上发了好大的火,那些执仗的太监都看脸色,觉得皇上这回铁定绕不过他,就往死里打……”
  
  两个丫头闻言都停下手里的活计,虽说平日里香祖对永平不怎么客气,但在一起共事这么多年,我知道她们都是拿他当弟弟来疼的。“他犯了什么事?现下人呢?”我问。
  
  “没打死,剩了一口气,皇上才喊停……现在让人抬回去治伤了。”墨童继续禀告道,“皇上龙体欠安,好几天没去上朝,本来朝堂上也没多大的事,可昨儿崔司徒去找皇上,恰好皇上又去接夫人了。崔司徒找得急,找到永平这儿,这家伙也不知怎么就糊涂了,多半是心疼皇上,竟然……竟然把燕国的文书给昧下了,好像是什么开战的檄文。今儿一早崔司徒闯宫,就是为了这件事……听说燕国皇帝已经发兵了,大军正往平城来呢……皇上今儿一天都在处理军情,直到现在才抽出空来收拾那个糊涂蛋……”墨童嘴里虽骂,眼睛却红了。
  
  燕国和南朝已经打了好几年的仗,慕容斐被桓恒打得元气大伤,拓拔烈早有趁势讨伐之心,只是苦于没有开战的借口。燕代两国虽无邦交,倒也没有什么恩怨,没想对方竟然会率先发兵。“怎么会?燕国又以何借口开战?”我喃喃疑道。
  
  “这个……这个我可不敢说。”墨童抓耳挠腮,嗫嚅道。
  
  “这里没有别人,你且直说吧。”
  
  他咬了下唇,回道:“前些日子皇上犯病,就是因为……因为燕国皇帝,他让人给皇上送来一封书信,嚣张得很。说是我们代国之前向北朝称臣,现如今又给司马晋当属国,反正都是给人家当家奴,不如……正好他死了儿子,皇上……嗯,太上皇又薨了,不如就让……就让皇上给他当儿子,他给皇上当爹!皇上看了信,一下子怒气攻心,就……”
  
  “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说!”我倏然拍案,厉声喝道。现下拓拔烈在蓬莱阁,这地方连我都去不得,永平、墨童却可以,他们一个个都知道实情,却独独瞒着我。
  
  墨童被我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然后就梗着脖子再不出声,摆明了是知道也不会说的。拓拔烈挑选在身边的人,都是一副德性。
  
  我长叹一声,又没奈何,整了整衣袖,道:“燕国皇帝的信,除了以其有,易其无,还要了什么?”
  
  墨童咽了下口水,回道:“要战马。皇上前几年拿三十万匹战马换了南朝皇帝一幅丹青,燕国皇帝如今占领了中原,便以上国自居,说是如果我们不肯岁岁进贡,就要派兵来打。”
  
  我稍稍理了一下头绪,拓拔烈不是那么不经事的人,不会被一封信气到,这只是一个诱因,他的病都是因为操劳太过才犯。燕国发兵的速度确实让人有些始料不及,不过对于这个野心勃勃的近邻,他未雨绸缪已久,慕容斐未必讨得到便宜,反而给了他将来可以挥师南下的借口。
  
  一旁的木犀偷偷擦起眼泪,香祖哽咽道:“永平贻误了军情,皇上没打死他,是皇上的恩典……只怕这回也不会留他下来了。”
  
  宫人们个个都畏惧这个皇帝,但拓拔烈对待他们其实也算宽和,有些无心之过,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原则,他是不会随意处罚的。但是一经处罚,便是重罚,无论罪名大小,不被打死,也会被赶出宫去。这是他为人细谨的地方,这些人离主子最近,人心叵测,若是怀恨在心,防不胜防。
  
  我细想一下,摇了摇头,心说,皇上还舍不得他。永平在他身边跟了这么久,知道的事情比我还多,如果拓拔烈不想再用他了,又岂会留着他活命。“木犀,看看还有没有伤药,带上,我们去瞧瞧。”
  
  出门才觉天寒,夜色寂寥,风灯零乱。木犀要回屋取斗篷,我道:“不必了,几步路而已。”后宫两侧有东西旁舍,东侧住着宫女,西侧住着太监。我头一遭来,香祖在前面引路,一路却不见人影。永平也是有身份的公公,独住了最好的一间。一行人刚要入内室,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朕知道你的心思,并不是想要干预政事,那些大臣给你笼络的罪名是冤枉你了。可你知不知道你扣下的是什么?慕容斐大军压境,朕竟然到现在才知道,军情如火情,你再扣几日,朕就要亡国了!”
  
  我示意大家停步,隔着围屏上的缝隙看见拓拔烈正坐在塌沿替永平上药,说道激动处,手下失了分寸,永平疼得发颤,却不敢呼痛,泣道:“是奴才该死!可奴才就是心疼皇上,皇上的病好不容易才见好,在夫人那里得了半天舒心日子。崔司徒来找,奴才不忍心打扰,想隔一会儿再报也不迟,谁知……谁知这奏本揣在身上就忘了……奴才大字不识一个,断没有干预政事的心思,更不是燕国细作,实在不知道是要紧的军情……皇上打奴才,奴才一点也不冤枉,没打死奴才就是大恩……皇上亲自给奴才上药,奴才实在……”说着又埋头在被子里呜咽起来。
  
  拓拔烈无奈笑起来:“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看来你这小猴崽子挺经打的。”
  
  永平见皇帝笑,抽抽搭搭斗胆道:“皇上,奴才孑然一身,打小进宫就跟着皇上,对皇上的忠心,天日可表!求皇上……求皇上千万别赶我……皇上要是赶我,还是打死我算了……”
  
  “朕打你,你也不怨恨吗?”拓拔烈继续上药,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奴才误了大事,该打!皇上待奴才好,奴才怎敢有怨恨!”永平撑起身体,急着要表白。
  
  拓拔烈一笑,转脸对着门外道:“夫人,别躲着了,都进来吧。”
  
  我应了一声,他顺手抄起条薄被,盖过永平的腰际。永平见我带着一群人来,唤了声“夫人”,扭了两下,咧着嘴好像又要哭。我示意他不必多礼,晃了晃手里的药瓶,笑道:“倒是我多此一举了。”拓拔烈将伤药交给墨童,关照他小心照看,又对永平道:“你好好养着吧,等好了就回来当值,可别想着偷懒。”
  
  永平带着哭腔,挣扎着想要下榻谢恩,拓拔烈摆手道:“罢了罢了,躺着吧。”语毕,转身出门去了。
  
  夜风吹拂,晚星隐没。拓拔烈神情肃穆,背着手一路踱回东宫,才进门就挥退了屋子里的宫人。我默默地陪着他,于这样纷纷扰扰的局势中辟出一块安静的地方供他思考。永平和墨童都不在,他不习惯生人近身,所以事事都要假我之手,偏我的手又不好,一阵忙乱,还是没有解开一身繁琐的衮服。他倏然握住我的手,熨贴在胸前,正色道:“狸奴,我要离开一阵子,把你一个人留在平城,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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