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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 (六月禾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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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掐着指头到了初八,奏折处理完毕,交由中官送去上书房。大赦天下,建交南朝,有崔、卢二人相助,拓拔烈走后,朝堂上的大事小情都还顺遂。草草用了午膳,外头秋暑如三伏,我在屋子里练字,心静自然凉,不啻是个解暑的好法子。
  
  忽闻足音跫然,我初以为是哪个冒失丫头闯了进来,但其声稳重,再辨又不像。搁笔转身,恍然如一梦。来人身着惯穿的龙纹黑袍,身姿俊伟,气宇不凡,却已不复彼时的清雅容貌。草原的阳光灼热,玉濯肌肤晒成了麦色,愈显出轮廓的刚毅。
  
  “阿烈……”我欣然起身,才要过去,想起自己从早上起床就一直没有梳洗,一袭缟袂,蓬首乱发,还光着脚。“不是……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我行行又止,背着手问他。
  
  “不要我回来?”他笑,久别重逢,似乎都不知道要怎样开口,“嗯……我一早就回来了,去了上书房……原想公文已经堆积如山,夫人贤惠,我才得了半天空……在抄经吗?”
  
  “嗯。”我含糊应声,若是抄经,我必净手洁案,一遍一愿,哪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嗯……上书房的事,崔先生和卢尚书该记首功,我不过帮忙处理了些琐事……”我上前去收纸,却被他抢了个先。
  
  “勿言一樽酒,明日难重持。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怃然坐相思,秋风下庭绿。……不见杨柳春,徒见桂枝白。零泪无人道,相思空何益。……妾怨回文之锦,君思出塞之歌。相思相望,路远如何!……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字字句句都是相思,我已听得面红耳赤,他嘴角含笑,朗声念来,却丝毫也不造作。
  
  我踮着脚夺了几次,惹得他大笑,揶揄道:“狸奴,你这是抄得哪本经啊?”
  
  “《诗经》也是经啊!”我一把抢来,大唤“香祖”。香祖应声出现,低头憋着笑,将一沓纸抱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我佯装找鞋,却被他拦腰抱到半空。他不在这几个月里,我极少出门,公文都由中官往来传递。女为悦己者容,一个人宿在东宫,也懒得梳头,现下面无粉,发无油,一身宽袖白绡,钗环不带,谁知道他今天会回来,被他逮到这副丑样子。我扭头避开他热切的目光,越发得窘了。
  
  “带你去看样好东西。”他横抱起我,出屋穿过回廊,一路有人撞见皇帝前来,慌忙垂首避让。我捶了他一下,暗恼他今日里是发得什么少年狂。过了浮桥,鸿雁池中有一水榭,名曰“蓬莱”,是他平日里静憩的地方。看书思考,他不想别人打扰的时候就到这里来,大概除了永平和墨童两个近身伺候的人,就没有别人来过了。
  
  他用脚尖踢开雕花木门,将我放在正中的书案上:“看!”他指着墙上一幅人物丹青,“狸奴,这画如何?我用了三十万匹上等的战马与南朝皇帝换得此图,前些日子才送到的。”
  
  我放眼去看,画中女子一袭白绢素衣,黑发如瀑,长眉如岫,檀口如樱,跣足如霜,正是我现下的样子,原来是这么好看。女子一手持蜡,一手护焰,身后是百花争春,身侧有一行题字: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留春留不住,为乐当及时,何不秉烛夜游!
  
  此图提名“游春”,下方落款顾怡。“顾先生的《游春图》?”我惊诧道。
  
  “是啊。”他望图兴叹,“南朝顾怡果然是丹青妙手,那年你才多大,璞玉一般,他便能绘出你今时今日的模样。非但如此,他还没有选用一般送进宫去的仕女图华丽端严的造型,而是别开蹊径,轻纱白袍,散发赤足,不假施朱描翠,天然去雕饰,这画中的女子,才是真正的绝色啊!……哼,真不知他当年画此图时,放了多少感情进去。”
  
  我的脸大约是红了,嗔道:“三十万匹战马,你就换来此图?”
  
  他转头看我,高挑眉梢,邪气笑道:“是啊,古人舍千金买马骨,不愁千里马不上门。我以三十万匹良驹换一美人图,狸奴,你道,日后有多少美人要对我投怀送抱啊?”
  
  我轻掀嘴角,笑道:“皇上圣明,当然不会做这蚀本的买卖。今儿上书房的折子皇上都过目了吧,想送女儿姊妹入宫的可是不少呢,回头让她们画了画像一并送来,看看有没有皇上中意的。”
  
  他复又笑,捏着我的鼻子逗弄道:“这话好酸,可不是又妒了?……狸奴,那些折子我都回了,以后若是再有,你也不必等我来看,自可替我回了。观于海者难为水,任凭这世上弱水三千,除了你这沧海之水,我也不取别的了。自家女人的画像,我怎能容得挂在别人的屋子里,别说是三十万匹战马,便是抢也要抢回来啊!”
  
  我低头暗笑,这话虽然受用,可心里又何尝不知道他白送这三十万匹战马给南朝的用意何在。崔先生说,北方近年战乱,燕国趁势壮大不少,又多次侵扰南朝边境,已为司马映所忌惮。柔然已灭,现在的六国之中,以南朝的土地最广,势力最盛。司马映一直想挥师北复,故都洛阳在慕容斐的辖下,他第一个就会拿燕国开刀。南朝朝廷之上,桓恒主战,而我舅舅谢荻主和。其一是怕燕代两国唇齿相依,唇亡齿寒,南朝伐燕,代国不会袖手旁观。其二,南朝多为步兵,虽说国力强于燕国,但真刀真枪的时候,步兵未必打得过骑兵。而天下最好的战马全都出自代国。
  
  此番拓拔烈与南朝建交,又送了这么多战马,就是为了打消司马映伐燕的顾虑,让他们两国早日开战。鹬蚌相争,他才可以坐收渔利。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恨生帝王家

  这一晚宿在蓬莱阁,夜里又起了一阵烟雨,深秋时节,已是一番雨,一番凉。我枕在他的臂弯里,指尖来回划过他胸前的疤痕,听窗外蛩声细,漏声长。仿佛受到这种节奏的催眠,身子益发得绵软无力,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
  
  “狸奴,狸奴……”半梦半醒间,又听见他含含糊糊地念着我的名字,唇齿再次被人撬开,舌尖混入了熟悉而浑厚的仿佛麝香的气息。我苦笑,小别四五月,还真是不知餍足。勉强掀了掀眼帘,迷蒙的水雾里,是他悬胆一样的鼻,北辰星一样的眸。我转了转眼珠,想看得更清楚些,却被他的大掌遮住了视线。
  
  “该死的!你这妖精,以后不许再这样看我!”他懊恼地咒骂了一句,作为报复,我又被他狠狠地咬了一口。
  
  气结!真是恶人先告状,谁才是贪得无厌的妖怪?儿女情长,势必英雄气短,现下我已化身为饕餮的大餐,再和他争辩什么都没有用了,干脆闭上眼睛,任他吃干抹净。哎,我是真的想要睡觉了,还是放过我吧……
  
  日出东方,深帘静昼,蓬莱阁环水而建,此处没有皇帝的旨意,没有人敢贸然接近。我坐在轩窗前,揽镜描眉,只听得身后长袍拂地,发出珊珊的声响。微微调整铜鉴,拓拔烈袒露着胸膛,朝我徐徐走来。他委地的长发,如同无所不包容的夜,披肩的白衫,如同无所遁形的昼,只轻轻舒展了一下手臂,黑白两仪便化成了太极。
  
  镜子里四目相交,我避开他慵懒而撩人的眼神,羞赧地想起昨夜之事。母亲早亡,很多事情没有人教我,但也知道他昨天晚上似乎是动了些手脚,让我不至于受孕。
  
  我正不晓得如何开口询问,他上前拿过我手中的眉笔,蘸了青黛,一手抬起我的下巴,替我描画起来。闺房之乐,莫过于画眉。我暂且放下心中所想,眯起眼睛看他,享受这百年难得的待遇。
  
  “把眼睛闭起来!”他哑声命令道。
  
  我顺从地闭上眼睛,他不悦地“哼”了一声,只三两下就搁了笔。刚才还是你侬我侬,怎么转眼又恼了?眉头深锁,仿佛不屑作此儿女之态。
  
  我取过铜镜照了照,倒不知他何时也变成了丹青高手,寥寥数笔,已描画出眉若涵烟,深浅入时。
  
  斜眼觑他,肩头直划到前胸的浅红色疤痕已经完全愈合,在他光滑的皮肤上尤显突兀。我暗叹,重新取了眉笔,在疤痕尾部勾画了几下。到底也在顾先生的门下学过几年,画个花鸟鱼虫还不成问题。收了笔,端详自己的杰作,巧笑不止。
  
  拓拔烈低头去看,歪着嘴问:“这是什么啊?”
  
  “这是你的属相啊。”我又咯咯笑了起来,“画得不好吗?”
  
  他指着不太规整的创面道:“哪里像蛇?这是画蛇添足吗?”
  
  “嗯……”我歪头想了想,“也不完全是蛇,它正在化龙呢。”于是又想提笔补上两只犄角,却被他抢去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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