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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 (六月禾未秀)


  
  我灌了几口凉茶,去看案上的棋局,才发现这围棋底下摆了张象棋的棋盘。以楚河汉界为弦,崔先生在他面前摆了一溜弧形的白子。“咦?”我疑惑出声,这又是个什么新玩法?
  
  崔季渊解释道:“此乃却月阵,以步兵、少量骑兵和水军联合作战。南朝大将军桓恒就是用此阵,以两千步兵大败燕国三万铁骑。南朝的骑兵少,多以步兵、水军为主,却月阵以步制骑、以少胜多、因地制宜,可谓战阵中的典范。皇上,桓恒这一仗,燕国元气大伤,可是不输青兕先生当年谋划的南北大战啊!”
  
  拓拔烈支腮点了点头,赞道:“此阵精妙!桓恒是个人才,能创出此前无古人的战阵。朕当年游历江南时,特地去他府上拜访,与他对谈过一夜。将来在战场上,能够做朕对手的,唯此人也。”
  
  崔先生抬眼看了看他,轻笑点头,复又问:“代国骑兵骁勇,但不习水战,将来皇上饮马长江时,是否解得开桓恒此阵呢?”
  
  拓拔烈凝神想了想,摇头道:“朕解不开。”我放下杯盏,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惬意,挥着扇子悠然道:“也无需解。却月阵对地形的要求太高,首先要有制水权,以大江大河保证后方安全无虞,又要地形平坦、视野开阔,以观察对方骑兵的行动。”他合上折扇,推了几颗黑子冲破却月一角,只抵河对岸。“此阵一旦有失误,就会被对方的骑兵从侧翼穿插,或从后翼突进。纵观整个中国,有几处是可以摆这样的阵形的?再者,却月阵以守为攻,若不是桓恒算准了慕容斐轻敌冒进,这阵光摆在那里有什么用?……此阵前无古人,恐怕也后无来者,后人要想再见此阵,也只能到故纸堆里去找了。”他的扇子在楚河汉界上一划,棋子被纷纷打散,拓拔烈侧目棋盘,以一种睥睨天下的眼神,自负道:“长江天险固然不是牢不可破的,可朕要入建康,也未必只有过江一条路。”
  
  崔先生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瞧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笑起来:“青兕先生远见,不出长安,天下就已经在他的局里了。”
  
  崔季渊这一眼恰撞上我的视线,他低头抿了一下嘴,似开了一朵笑花。近来我总是心烦意乱,也许是太敏感了,让人觉得他这一眼非同寻常。是我当局者迷,还是不知不觉就成了他局中的一颗子?只恨没有母亲的慧业,拓拔烈所布之局,等到旁人可以看穿时,早就已经无解了。
  
  永平撤下象棋棋盘,君臣二人重新开局,边下棋边议事。直过了夕时,太阳偏西,崔先生才回司徒府去。
  
  “闷了吧?”拓拔烈回身看我,我摇头,他笑,“连我都闷了。”
  
  “该闷得是崔先生吧,陪皇帝下棋,可不是什么好差使。”
  
  “他有什么好闷的,崔渊为人不打诳语,何况在棋盘上,他是有多少本事就使多少本事的。你呢?观棋不语,装了一个下午的君子,可真是为难你了。说吧,什么事?”
  
  “看来皇上是嫌我平日里话多了。你不在,这宫里能和我说说话的不过就是嫂嫂,嫂嫂在凉风观里清修,我也不便常常去打搅……说起来,这宫里倒是好久也没热闹过了……阿烈,三十而立,今年是大寿,这万寿节还是不要再免了……我知道你不愿靡费,但如今国库充盈,只是一场宴会,做几场百戏,也花销不了多少。这一年里,百官勤勉,你自己不肯休息,别人也没得休息,大家都辛苦了,你就找个由头放他们几天假吧。太学院那里,户部自会拨银子,哪用得着你年年接济,大不了今年我捐出来一份就是……嗯?”
  
  拓拔烈抿着嘴看我,脸上笑意渐深:“嗯什么,你的话真是越来越多了,都叫你一个人说完了,我还说什么?……记得不要铺张,百官送礼,攀比之风一定要禁……这是什么?”他笑眯眯拿起我佩在胸前的香囊把玩。
  
  “香囊,驱蚊的。”我知道他在问我上面的婴戏图,故意避重就轻。
  
  他凑过来闻了闻,似有疑虑,又俯身细细闻了一下,诱声问道:“狸奴,你这又是哪里求来的?”
  
  我回道:“嫂嫂做的。”他勾了下嘴角,从我颈上取下香囊,在手中摩娑起来。“怎样?杜家的姑娘人美、手巧,不像我,连针线也拿不起来。改明儿,我也帮你说一门这样的媳妇。”
  
  我去拿他手里的香囊,他却甩手丢给了永平,我抓了一个空,他笑着收回我的手:“以后别带这些东西了,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九月初五夜

作者有话要说:  

  万寿节循例大庆三天,今日已入尾声。天文殿上到处饰以贺寿的幡联,两侧宝鼎龙涎,莲烛高烧,案上寿桃菊酿,台上红飞翠舞。更过亥时,众人皆已酒酣饭饱。拓拔烈支腮慵卧在龙榻上,半垂着眼睑,纤长的手指和着蜀琴之声在膝盖上来回滑动着。当我看清他划出的字形时,不由得一个心惊。皇帝高高在上,他的这个小动作也许从来没有人注意过,但在这四年里,我却不止一次地看见,每当他反反复复地写起这个“怒”字的时候,隔日必要杀人。
  
  我曾经找机会问过他,他解释说:“帝王乾纲独断,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几乎没有人可以钳制,所以更要克制自己的怒气,以免一怒之下枉杀无辜。我并非嗜杀,可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又不得不杀。故我想要杀人之前,必会写上几遍‘怒’字,待到心平气和之后,方才能下诏。”
  
  记得当时我还对他说:“那么多字,为何偏要选个‘怒’字?龙颜赫怒时,众人皆呼‘息怒’,你却翻来覆去地写这个字,岂不是火上浇油?”
  
  他却但笑不语。
  
  一曲《南山》毕,琴声止。拓拔烈停下手里的动作,掀开眼皮看了看更漏,然后又漫不经心地闭起眼睛,和着下一支曲子划起‘怒’字来。皇帝寿诞,不能开杀戒,他这是在等子时过?可到底是什么人,让他这么急于剪除?
  
  舞袖拂花烛,歌声绕凤梁,秋夜长,夜长乐未央。我却若有所丧,又偷觑了他一眼,显然他也已经神游于物外了。
  
  一个红色的身影突然翻身登上舞台,一身遍绣蛟螭文的胡服,罗帕缠头,环佩璁珑,英姿绝代。“皇上万寿,小杜愿舞剑一曲,以助一笑。”少女清新的嗓音响起,压过了底下的喧嚣之声,渐入尾声的宴会因她的出场复又热闹起来,几家年轻的公子纷纷投来热切的目光。拓拔烈显然心不在焉,我小心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他方才回神。
  
  “皇上,君王殿上不可佩剑,小杜可否借皇上的剑一用?”今天晚上并没有安排她舞剑一出,我心里暗叹,年轻到底是好,可以这般恣意忘情。小杜虽然出生书香世家,却生就了一副尚武的性子,谈饮俱豪,不让须眉。今天一早大杜就把她叫去了凉风观,如今有此一举,想来她也是乐意的。
  
  拓拔烈没有作声,我忙转身对墨童道:“去取皇上的剑来。”惹来他意味深长的一瞥。开宴之前,我已和他说明了意思,他却阴沉着一张脸,始终没有表态。
  
  墨童捧去剑匣,狼首剑一出,白光如炼。小杜上前握住剑柄,掂了掂,复又放回剑匣里,抱拳道:“小杜听闻,这柄剑是容闵皇后所留,先皇在皇上十二岁那年所赠,这柄剑皇上一佩就是十几年,不曾离身,可见皇上也是故剑情深之人。帝王剑是国之重器,此剑太沉,小杜无才无德,拿不起来。陛下,可否为我换一把剑?”
  
  拓拔烈闻言,方才饶有兴致地直了直身子,示意墨童换一柄剑给她。我环顾四周,却不见大杜,也不知是如何与她说的,怎么就把这“故剑之情”也扯出来了?
  
  小杜得了剑,再次抱拳:“皇上,献丑了!”
  
  舞台一侧,一位耄耋老者拨动手中的金槽琵琶,小杜剑出,凌云之气惊动四方。轻拢慢捻抹复挑,老人手中的琵琶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如风如雨,如泣如诉。小杜手中的剑和着曲声上下翻飞,如七星错落,又如蛟龙屈铁,钩锁相连,剑势不绝。许是刚才数卮芳酒下肚,她的脸色微颉,这一曲舞得倒有几分醉态,却更显得天真烂漫,洒落不羁。
  
  一曲终,老者当心收拨,四弦迸发出裂帛之声。小杜收剑,拓拔烈坐直了身子,缓缓抚掌,四座紧跟着喧呼起来。喝彩声中,他俯身在我耳边,阴恻恻道了句:“狸奴,我看她就比你聪明!”
  
  我闻言如饮冰,直凉到心里,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低头不语。自入席起,这还是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在一片万寿无疆的祝颂声中,筵席散尽,我垂首跟着拓拔烈回到东宫。案上堆满了宫女们精心制作的贺寿的金笺,这是她们一年一度向皇帝表达心意的机会,有些还会为了把自己的金笺放在上面一些而出钱贿赂东宫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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