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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 (六月禾未秀)


  
  我拂去封面上的薄尘,将书摆放回去,示意夏生继续带路。这书房九曲十八弯,若没个熟悉的人指领,还真是要迷路的。最后我们从另一个门走了出去,眼前就是我居住的桃园。夏生说:“束高阁一共两个出入口,里面的书架陈设是大人按照九宫八卦阵所建,一般人进去都会迷路,小姐下次再去,记得喊上我。”
  
  我点头称谢,才发现桃园边上有间小屋,门庭前的积雪已经扫净,大白天的,还有隐隐烛火,好像有人在此居住。“那里面住的是谁?”我问。
  
  夏生顺着我指得方向看去,答道:“没人住,里头供奉了老夫人的牌位,大人常来祭奠。”
  
  “嬷嬷,我们寄住在先生家里,也该去给老夫人上柱香吧?”我道。
  
  嬷嬷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看向夏生,夏生使劲挠着头皮,好像还在寻思,先生出门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交代过这件事。大概最后也没有想起来,只好咧着嘴笑道:“那小姐就请吧。”
  
  屋子很小,打扫得纤尘不染,供台上摆放着新鲜的瓜果,一盏长明灯幽幽地燃烧着。案上的亡疏没有冠夫姓,是先生的字迹,只写着:先妣叶氏讳桃儿之灵位,不肖子叶白石。
  
  叶桃儿?我喃喃默念,好熟悉的名字,曾几何时,是听到过的……
  
  “桃叶复桃叶,桃树连桃根。相怜两乐事,独使我殷勤。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我不禁在心里哼唱起这首曲子,连带这个名字也被我从尘封的记忆里翻拣出来。这是十里桃叶渡最脍炙人口的曲子,相传是我祖父游历此处时为新纳的姬妾叶桃儿所作。但我从未信过这捕风之词,因我从未听过,王府中曾有女眷,名唤叶桃儿。
  
  我一脸疑惑看向嬷嬷,嬷嬷神色凝重,朝我点了点头。
  
  我默默在袖子里写下一个“碧”字,原来如此!大伯王琰、二伯王琨、爹爹王珲,六叔王琳……我父辈的人名字中间皆有一个“王”字。王碧,原来是我琅邪王氏人!
  
  只是士族人家,门风甚严,即便纳妾,也必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叶桃儿,曾经在秦淮河边、桃叶渡口迎来送往的风尘女子,是决计进不了王家大门的,包括她生的孩子。
  
  夏生燃了三柱香向我递来,我默默接过,恭敬礼拜。虽然勉强维持着面子上的波澜不惊,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王碧,如今的白石先生,非但已经改换母姓,就连名字里的半边“王”字也要一并舍弃,他对琅邪王氏之态度,已经可见一斑。
  
  日后,我又该以何面目来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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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夜里再去问安,白石先生依旧未归。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公务繁忙,很少有时间回来。北帝恐他辛劳,还特意为他在上朝的太极殿一侧准备了下榻之所。
  
  西市光德坊临近皇宫,本是长安繁华地,高楼广厦,鳞次栉比,住的皆是高官贵胄。先生的草堂于此处,真是有些格格不入。只有隔壁元府,倒是柳门竹巷,野草青苔,与之相得益彰。我本就不爱热闹,久而久之,也就渐渐习惯了白石草堂里大隐于市的生活。
  
  平日里,我只着青裙素衣,极少出门,更不再练字。倒是常常跑去束高阁,去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摸清了书房里的路线,不需劳动夏生再为我带路。
  
  书房里藏有不少拓本,还有一些都是极为珍贵的孤本,我总是倚靠在书架边,一坐下来便日旰忘食。有几次,都是夏生领着嬷嬷来寻,以为我在里面走迷了路。除了金石拓本,我偶尔也会翻上几页书,只是我看书全凭喜好,只拣字写得好的来看。算下来倒也读了不少,但大多都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
  
  每隔七日,药铺里都会有人来送药,说是西市光德坊的元公子嘱咐的。这事白石先生也知道,他既默许了,便是肯定了元烈的医术,一天两顿药,我也就放心地喝了。
  
  为表谢意,年节前我上门去拜访过一次,但元府里的看门人说,他又出游去了,估摸着三月里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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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快到新年,离开乌衣巷的第一个除夕夜,外面又下起了大雪。南朝之雪,可比撒盐,可比柳絮,北国之雪却是迥然不同的,一瓣瓣大如鹅毛,我从来也不知道雪花会是这么漂亮的图样。只可惜一落到地上,便是云泥殊路。
  
  今夜,北帝会在皇宫里大宴群臣,我想白石先生是不会回来的。一年岁又除,我挑灯倚枕,找了些书来消磨,尽量不要让自己想起这是一个多么特别的日子。岁尽年末,清夜迢迢,对我这样一个离乡背井的人来说,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前几天夏生领来一个裁缝,说是大人特地关照的,给我做几身新衣。我与白石先生见面的时间不多,虽然喊他先生,但他好像从来也不过问我的功课,倒是常常关心一些生活琐事。与我来说,不像是严师,而更像慈父。
  
  前尘往事虽成追忆,偶尔思量,还是历历恍如昨日。我心里是感激他的,但有些事情,事关双亲,我便难以放下,故也只能允许自己,以先生相称,以师礼相待。
  
  嬷嬷在一旁做着针线,即便送来的新衣已经上身,她还是觉得只有她为我做的才是最好的。我的心思不在书卷上,焰细灯将尽,她的身形日渐佝偻,扭伤的脚也始终没有好透,在这样大风大雪的天气里时常要犯酸痛。今夜共烛光,对面白头人,灯下缝衣裳,两鬓已苍苍。嬷嬷真的老了,耳背眼花,针脚不复当年,脾气也越来越执拗。我仿佛感觉,身边所有与我亲近的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离我远去,如同手中攥着的流沙,永是流逝,想要去抓紧它时,反而流得更快了。
  
  所以,有些人,我更加不敢再去亲近。
  
  忽闻有人推门踏雪,嬷嬷没有反应,我侧耳去听。窗台下,响起了夏生清朗的声音:“小姐,大人回来了。让我来问一声,小姐歇了没?”
  
  “还没,先生有事吗?”才过戌时,宫里的夜宴应该还没有结束。
  
  “大人吩咐厨子做了几道江南小菜,问小姐,可愿去坐坐,一同围炉守岁。”
  
  我应了一声,本想喊上嬷嬷,但她不愿去,推说要休息。我不愿勉强她,披了件斗篷,独自随夏生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一年岁又除

  夏生一手提着风灯,一手为我掌伞。草堂沿路都是乔松和翠竹,除了我院子里栽有一株碧桃,先生似乎更偏爱常青之物。穿过廊屋,雪势不止,庭燎已灭,只有厅堂里一盏青灯,一只泥炉,隐隐火光将他日渐消瘦的身影映在墙上,照得越发细长。半月不见,他的两鬓如雪霜浸染,又新添了许多憔悴。
  
  先生见我冒雪前来,面有欣喜,微微欠了欠身。待我抖落一身雪沫,问安坐定,他便从小炉上取下已经温热的酒,斟了浅浅一盅朝我递来:“狸奴,除岁之夜,陪先生吃杯酒吧,但愿一杯能了一年愁。”
  
  我平时不吃酒,除了年年守岁,母亲才准我喝上一些,喝的就是这种屠苏酒。我接过杯盏,见先生一饮而尽,也随着轻啜了一口。酒味辛辣,不是我所喜欢的味道,但这酒气里混合的浓浓药香却让人倍感舒适而稳妥。我不再喝它,只是将酒盏捧在手心里取暖,又不时放在鼻尖下细细品嗅。
  
  食案上有一盘鲈鱼,是江南名烩,虽不复秋末冬初时候的肥美,也没有莼菜相佐,但这鱼,能在寒冬腊月、异国他乡里吃到,也实属不易。先生夹了鱼腹上一块无刺的肉,送到我的盘子里:“听夏生说,狸奴近来都在书房里,可读了些什么书啊?”只是一句简单的开场白,他似乎也斟酌了许久。
  
  书是读了不少,但都读得仓促,想来是经不起考问的。我吐了吐舌头,岔开话题:“先生近来都不回家,是公务繁忙吧?”我与先生见面的时间不多,能对面读书,同桌而食的次数更是有限,每每有这样的机会,我都喜爱听他畅谈古今之变。先生识明智审,是我所钦佩的,只有在他洋洋洒洒论列功过是非、存亡兴替之时,才是我心目中睿智无匹的白石先生。我不愿见他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那只会让我想起,他曾经辜负过我的母亲。
  
  先生涩涩一笑,似乎看穿我的心思,又沉吟许久,蹙眉抬首道:“狸奴,你来长安一路上,阿烈……他可曾向你提起过青兕?”
  
  没想青兕先生为我牧哥哥出山一事始终困扰着先生。先生曾经提过,华夏一统,莫不是由北向南,现如今看来,只有北帝是最有可能受此天命的。但欲攻下司马晋,必先伐下李成。北朝铁骑骁勇,却不懂水战,从巴蜀入荆、扬,总好过直面淮河、长江两道水险。这道理,青兕先生不会不明白。青兕先生若真以天下归心为己志,又为何会出手相助李成?难道他会比当年诸葛卧龙技高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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