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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 (六月禾未秀)


  
  我细细回想了一下,元烈虽提起过青兕,但似乎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话,只好模棱两可地摇了摇头。
  
  “今上已决议南伐,我曾力劝,无奈朝中无人响应……”先生又问,“此事,狸奴如何看?”
  
  北帝刘圭乱我中华,是我汉族仇人,南帝司马映过河拆桥,是我王家仇人。现如今的情势,诸国分封,尤以此二人实力最为强大。可分久必和,才是大势所趋,若我能撇得开这些恩怨,谁才配做这天下正主?我只能继续摇头。
  
  先生啜了口酒,似有忧心:“南伐还不是时候,北帝也算一世英雄,可惜生不逢时。他也已经老了,经不起等……
  
  北帝曾是匈奴左贤王之子,在八王一后之乱中趁势壮大,胡人南侵时,以他的实力最为强大,后来北方的大部分土地都一一为他所占据。他入主中原后,倾心汉化,用人无论出身,不拘一格,北朝有今日之盛,狸奴也看见了。可惜,北帝有帝王志,却无帝王命……
  
  过去,汉室曾有大量公主远嫁匈奴,匈奴人仰慕中原文化,和亲之后,一直自称是高祖外戚。北帝入主中原后,遂放弃匈奴姓氏,改为‘刘’姓,遥尊后主刘禅,国号也为汉。可无论怎样为自己正名,到底还是外族人,一时是无法为汉人所接受的。大汉之后,三国分封,当年晋武帝是欺人孤儿寡母,靠篡位才得到曹魏的江山社稷。但在汉人的心目中,司马晋却是曹魏一脉所承,是天下正统。
  
  兵家之争,天时地利固然重要,但人和才是关键。司马映剿灭南朝两大家族,在苻又臣、石福等人看来是自毁长城,但实则是铲除了南朝门阀制度的弊端,又以抄家之财充盈了国库。高门士族无法再凭借出身垄断朝廷高位,真正有学识的寒门子弟就得到了机会。国库充盈,百废待兴,经济得以发展,百姓就看到了希望。现如今的北朝,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不占,所以此时,是万万不可贪功冒进的。”
  
  我默默倾听,先生言辞之间,仿佛也在为他当年叛国做着解释。“知道为什么北帝至今不立太子?”他自斟自酌,自顾说着,似乎并不期望我的回答,“匈奴人的规矩,杀母立子。北帝有两个儿子,大皇子刘鹏为皇后所生,二皇子刘翀为爱妃所生。皇后是匈奴贵族之女,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他,东征西战,几次危难时刻,都不曾离弃,可算患难与共。拓拔王妃是昔日小代国的公主,倾城之貌,不输你的母亲……”先生顿了一下,似在思索。我依稀记起,刘圭宠妃之绝色,顾先生也曾经提起过。
  
  白石先生继续道:“二十几年前,武帝尚在。今上已经在北边不声不响地培植起自己的势力,向外开拓疆土了。苻又臣攻下代国国都云中时,曾有人力劝陛下斩草除根……没想代国皇帝献上族妹,就是如今的拓拔王妃……代国皇帝因此,非但免于一死,陛下还将代国之地归还于他,并将其册封为代王。
  
  北帝是性情之人,一个是结发之妻,一个是嬖宠之妾,与情于义,他一个也不愿意杀,此事才拖到今日……这是一个帝王的致命伤。”
  
  “北帝既然不排斥汉人的做法,先生可劝他放弃陈规陋习,立子,未必要杀人啊……”我心中哀叹,女子,难道只能沦为男人们纵横与延续香火的工具?
  
  “太子为国之根本,为固国本,南伐之前必先立下储君。这在朝臣中已达成共识,其中利害,陛下也很清楚。有些汉臣也知道陛下的心思,上疏表示不必遵循旧制……但我却极力反对,我道,杀母立子,是汉武帝定下的规矩。母壮子少,才会有后来的外戚掌权、宦官当道,这就是前汉衰败之因。陛下既然继承的是汉室江山,又岂可废弃祖宗家法。
  
  我知道他一时还下不了决心,我逼他立嗣,并非真想见他杀妻,他如果犹疑不决,便可拖延南伐……如若他真肯立嗣……”
  
  没了外戚宦官,难不成,他还想以辅国之名操纵皇子?江山社稷,男人看得太重,先生为理想钻营至此,我突然觉得,母亲没有和他在一起,是她的幸运。
  
  我想了想:“先生是愿意北帝立二皇子吧?”我已是无家无国之人,谈起他朝事务,也就不再避讳。我是后来从夏生处听闻的,他嘴里的二殿下即拓拔王妃所生的二皇子刘翀,也是北朝四将里最为年轻的一个,武功过人,书却读得差。北帝特地指定白石先生为其少傅,想收收他的心,长长他的学问。如此情形下,老师向着学生,也是天经地义。
  
  先生又倒了一杯酒,仰脖饮尽:“二殿下继承了北帝的性情,这样的人,可成霸业,却难成帝业……”
  
  “那先生是看好大皇子了?大皇子为嫡长子,继位倒是名正言顺。”
  
  先生不语,只顾喝了一口酒,然后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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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剪烛到天明,我没想到先生会那么信任我。军国大事,他今夜说了不少,说到激动处,甚至出言不逊,我若去告发,条条都能治他死罪。
  
  家事,他却再不提只字,仿佛这是比揣测皇帝立谁为嗣更加不能碰触的禁忌。
  
  天光渐亮,案上羹残炙冷。我道:“先生一夜无眠,还是补个觉吧。”
  
  他却唤夏生端来一盆冷水,浸了把脸,挥去满面倦容,复又神采奕奕地说道:“狸奴,你去歇息吧。虽是年节,但国事一日不可废,我还要进宫去。”
  
  “先生……”我见他要走,唤道,大过年的也不能休息,见他这样鞠躬尽瘁,心里竟有一些担忧。
  
  他回身看我,微微笑道:“年年佳节,都是我一个人,难得有狸奴陪我过除夕呢,看我人老话多,说了一夜。狸奴,你快去歇歇吧。”我点头,他复又往外走,才到门口,似乎想起什么要紧的事,回过头,肃然道:“狸奴,你切记,不要让外人知道你是琅邪王氏人,更不能让人知道你是南谢之女,切记!”
  
  我是南朝逃犯,先生是怕我在北朝也有危险?抑或,先生是怕人说他私通敌国?“我明白的。”我点头道。
  
  他似乎还有话讲,忽然黯淡的眸子里分明在说,你并不明白。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一言不发,转身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书有颜如玉

  一觉醒来,不觉斜日晚。嬷嬷倒头睡在一侧,鼾声如闷雷。我蹑手蹑脚爬起床,拿走她手里还未做完的针线,替她盖上棉被。窗外雪晴春欲来,可怜眼前人渐老。嬷嬷近来益发糊涂了,常常错唤我“小姐”,也不自知。
  
  我推门出了院子,夏生道,先生还没有回来,估摸着他这一入宫,又要十天半月。我随意吃了些东西,就只身往束高阁去了。
  
  书房的门半掩着,我轻推了一下,还疑心是昨日出门时忘记关好了。里面漆黑一团,我点了一盏灯,摸索着往拓本处去。绕过几只顶梁的书架,没想里面已经有人在,正举着火折子翻书。那身形……是阿烈?我疑心他怎么来了,走得更近些,刚想脱口叫他,才发现是个陌生人。书散落了一地,看这样子,分明不是先生的朋友,难道会是细作,来查抄先生的罪证?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刚想返身去叫人,却被他发现。只见那人眼疾手快,一下子就窜到我身后,捣住了我的嘴。去年被人绑架,所受伤害还是记忆犹新,我害怕起来,用尽全力挣扎。可那人身形高大,死死将我圈在怀里,但所用之力却是恰到好处的,即不能让我逃走,手下也留了几分小心。
  
  “姑娘,你别乱动,我手里没数,当心弄伤你。”他在我耳边说话,吐出来的暖气吹开我两鬓的碎发,热热痒痒的,声音仿佛也很熟悉。“你莫怕,我不是坏人,你若不喊叫,我就放开你。”
  
  我定下心神,点了点头。他试探地放松了手,见我不再反抗,才慢慢绕到我眼前。
  
  “姑娘,你不认识我?”来人笑道。
  
  他莫名出现在别人家里,还奇怪别人怎么不认识他?我借着烛火上下打量他,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一袭窄袖胡服,这身打扮,倒适合做贼。我举高手中的烛台,再细看一眼,原还以为南朝乌衣巷里潘安多,没想到却是北朝光德坊里更胜一筹。一个元烈已经惊为天人,如今眼前又多出一个如画少年。元烈之美,如同九天神祗,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不敢逼视。眼前的少年却不同,疏眉朗目,齿白唇红,如同一个逾墙而来的邻家哥哥,亲切得仿佛春风拂面。即便知道他是贼,也不觉得害怕了。见他五官倒有些汉人模样,可看他肌肤如练,也知道他和元烈一样,是个外族人。
  
  “大司马府里的人都认得我。”他补充一句,我摇摇头,确定不认识他。“姑娘,你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他将灯台放在架子上,继续翻书,那样子一看就不是爱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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