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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 (六月禾未秀)


  
  “元公子……”我知道他想宽我的心,一路行来,该想通的,我已经想通了。
  
  “阿烈。”他打断道,“我从师白石先生,他这样叫我,你也可以这样叫。先生家在西市光德坊,我与他比邻而居,日后在长安,恐怕会常常见面。”
  
  “阿烈。”我轻轻重复一句,报上自己的名字,“狸奴。和我亲近的人都这样叫我,我让阿代嬷嬷也这么叫,但她说,她年纪大了,改不过来。这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名字,我怕日后无人再叫,阿烈,你就这样叫我吧。”
  
  “狸奴。”他笑着重复,缓缓解下蒙着眼睛的青纱。一双凤眸,璀璨如星子,恐怕连北辰也要失色。这双眼睛和我曾经想象的一样,却又不太一样。一江春水绿如蓝,那是南朝三月里最美的颜色。
  
  我不禁讶呼:“元烈,你,你是胡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英雄怕白头

  “我父是鲜卑人,我母是汉人,除了白肤碧眼,我的样貌更像是我的母亲。南朝容不下异族,我才不得不用青纱遮掩,并非存心欺瞒。”元烈道。
  
  我点点头,“我明白的。南朝多得是无端屠杀胡人的事,大街上杀了异族人,也不犯法。倒是北朝胡汉杂居,北帝虽为匈奴人,但一心仰慕中原文化,还启用了很多像白石先生这样的汉人,胡汉通婚,和平相处,才会有北朝今日之盛。照我说,大家都是人,天下有汉人,也有胡人,胡汉一家,才是天下归心。”
  
  元烈赞许地看着我,一双碧眼炳如星月。“狸奴说得有理,但也不尽然。胡人骁武,汉人文弱,胡人南徙,可以塞外精悍之血,补中原颓废之躯。但天下,终究还是汉人的天下。汉人之强不在马背,不在弓弩,而在文化。胡人靠杀是杀不尽的,恐怕也杀不过,汉人想要夺回他们的天下,唯有靠融合。胡人没有文字,不懂耕种,所学所用,都是汉人的东西。汉人若能以此融合胡人,继而消融胡人,不分胡汉,才是真正的天下归心。即便有一天,中原由外族人统治,届时也已经是胡汉合流,难分彼此了。外族人会为中原更为先进的文化所折服,因而变成汉人,而汉人的土地也因外族的融入得以扩张。历代君主,皆以武功开疆拓土,但真正长久的,却是文治。”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还不大明白,但也深知此话从一个胡人的嘴里说出来,着实远见。面前的男子,即胡汉之融合,天公造物,尽善尽美。
  
  轻舟夜泊白帝城,白盐山下蜀江阔。元烈端坐船头,对月吹箫,北人歌一曲,南人动乡情。今夜,我身处三国之交,前有刘汉,后有司马晋,身侧一个李成。天下,将是一家之天下,还是天下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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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赶着仆仆风尘,终于进入北朝都城。长安高楼多,健马东西街,大雪初晴,市井复又热闹起来。元烈一双碧眼在这里并不算异类,但俊朗风姿,还是卓尔不群。我放下车帘,都说近乡情怯,可不知为何,愈近陌生的西市大司马府,心却愈加忐忑难安。
  
  “狸奴,我们到了。”元烈的声音就像这天,冰凉冰凉的,得不到一丝安慰。虽然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他也那样亲昵的称呼我,可我还是感觉,他是存心要在我们之间设立一道无形的墙,让人无法逾越。好像只有寒江之上,为数不多的几个月夜里,他的声音里才有温度。但也许,那是因为江上的天气着实太冷了。
  
  我深深作了一次吐纳,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已是一脸笑容可掬。
  
  门房跑出来一个小僮,大约和我一般年纪,浓眉虎目,样子很活泼。他看见元烈,兴高采烈地嚷道:“啊呀,元公子回来了啊,我家大人盼了好多天了!大人这会儿正和苻将军下棋呢,我这就给您通报去。”
  
  我趁机打量了一下大司马府,与乌衣巷里的王谢人家,实在相差得太远。好像只是一座中产的平民府邸,门上的红漆已经大片大片地剥落,头上的木质匾额也已经斑驳了,隐约可辨出“白石草堂”几个字。字体虽瘦,但笔迹精熟。
  
  我正仰着头看,小僮就折返回来,为我们引路。刚跨进门槛,就听见厅堂里有人说话:“叶先生,皇上近日似有意南伐,先生以为如何?”
  
  “辅佐圣上,匡扶天下,同是你我之志。只是南伐……恐怕还不是时候。况且,我一向主张,伐晋之前,必先伐成。南朝有长江、淮河两道天险,从正面进攻,不如从侧面,巴蜀入荆、扬……”说话的声音低沉而轻缓,仿佛心思并不在上头。
  
  “苻某向来佩服先生谋略,只是这回,我不同意先生。四川富庶,李氏兄弟治理有方,如今又招降王牧,白白多出十万雄兵,实力大增。况且,蜀道天险岂不是更难攻克?晋国小皇帝连灭江南两大家族,失去王氏将相,等于自毁长城。如今南朝乱象丛生,此时不灭,更待何时?……哈哈,要说这小儿抢起女人来,还真不手软,没想南朝两大家族,都是毁在女人手里。”
  
  “王、石两大家族倒台,南朝百姓可有怨言?晋室到底还是汉人心中正统,如今上下安和,此时图灭,恐……”王、石两大家族?莫非是石宗山家?我闻言,满心疑惑。
  
  “哈哈,叶先生,你今日下棋怎么心不在焉的,我就不客气了。”我尾随元烈步入厅堂,见一健硕的中年男子正眉开眼笑地从棋盘上提子。虽然身着汉服,但此人高鼻深目,一看便知是胡人。“阿烈回来了?”他注意到门口的元烈,又看到被元烈半掩着的我,抻着脖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叶先生,你说今日有贵客来,看你下棋也没有心思,还当你这老童男终于开了窍,和佳人有约呢。亏得我在这没事找事,赖了这么久,本想看出好戏的,却原来是个小佳人。这小姑娘是谁啊?”男人好像颇为失望。
  
  “苻将军,莫要玩笑。这是故友之女,寄养到我这里……嗯……求学来的。”说话的是个清瘦儒雅的男人,头戴诸葛巾,一身青色的棉布常服,若是再年轻几岁,或许能比我六叔的风采。难道此人就是王碧?我看着他,说不出的百感交集。
  
  “小姑娘求什么学?还要劳动你这个大学士。”胡人男子又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遍,抿着嘴,好象终于明白我为什么要来读书了。女孩子不够漂亮,就只能多读几本书。“罢罢罢,既有贵客来,我就不叨扰了,叶先生记得,你输我一盘棋,改天要请我喝酒的。告辞,告辞了。”他整了整衣裳起身,朝白石先生拱了拱手,走到门口,又朝元烈拱了拱手。我朝他点头一福,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客气地回了一礼。
  
  我扭头看着他甩着两条袖子离去,分明就是个武夫,却要强做读书人的装扮,这样子,还真是滑稽。苻将军吗,此人,莫非就是北朝四将之一的骠骑将军苻又臣?他跟随北帝多年,深得刘圭倚重,四将中,战功最为显赫。当年北方的小代国和晋室故都洛阳,就是他领军率先攻下的。
  
  苻又臣一步一晃消失在门洞外,元烈收回视线,道:“叶先生,王小姐我带回来了。若是没别的事,我也告辞了。”这就要走?我偷偷拉了拉他的衣摆。他从墨童手里接过一包药,对王碧道:“这个请人煎给小姐吃,开了春,我再来看看。”回头又对我说:“你要有什么事找我,我就住在隔壁的宅子里,但我未必在……”言下之意,似乎是最好不要去找他。语毕,元烈看了看我的手,示意我放开。
  
  我缓缓松开手,他一笑,朝我们拱了拱手,就大步出门去了,好像终于放下一个包袱。
  
  我不得不去正视面前的男子,他年轻的时候应该有不错的相貌,只是,现在已经老了。照说王碧不过四十,老天爷也许是公平的,把本该加诸于我母亲的岁月,全都加诸在他的身上了。他看上去有些紧张,更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老人,和传闻里睿智无匹的白石先生大相径庭。也许因为他的忐忑,我才略感安心。
  
  “王敏,”他喊我的名字,声音沙哑,“你是王敏?”见我点头,他又道:“狸奴,你母亲这样叫你?”我又点头,他看了我许久,小心问道:“我也可以这样叫吗?”
  
  “家里人都这样叫我,阿烈也这样叫,以前有位顾先生教我作画,他也这样叫。我既到先生这里来求学,先生就是我的老师,自然也可以这样叫。”我故意加重了“求学”二字,很礼貌地在他面前划清了楚河汉界,他曾经辜负过我的母亲,伤过她的心,如果不是因为家道中落,母亲也是不愿我去亲近这个人的吧。
  
  他勉强笑了一下,难掩失落:“狸奴,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他又转眼看向嬷嬷:“阿代……”嬷嬷一直撇着脸,不正眼看他。“阿代,以后你和小姐就住在我这里,我已经找人收拾好了。自从老夫人过世以后,这里就没有住过女眷,倒连个丫头也没有。小姐的起居,你就多担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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