偲偲很痛,感觉下巴要被他捏碎,眼角流下的泪是本能对痛的反应,她才没有哭,她才不要对这个男人哭。
“如果你现在要,生命也好身体也罢……就都属于你了,只要你帮我。”偲偲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可这句话又真正惹怒了梁允泽,她把偲偲重重地推在门上,木门发出的巨响几乎惊吓到外头所有人。
“如果韩云霄帮你,如果别的任何人帮你,你是不是都会这么说,把你所有的一切都掏出来,脸?身体?尊严?还是生命?为什么不自爱?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不自爱?”
“不自爱?”敏感的三个字,像锥子一样刺入偲偲的心房,她奋力把半压在身上的男人推开,几乎反扑过来一般,指着他道,“我说了你们不一样,不一样!对,我不自爱,我自甘下贱,行不行?除了这副身体,我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比父亲的生命更重要?”
梁允泽呆住,看着眼前人的神情,只怕再多想一分,他就会疯狂,天底下为何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皮囊样貌是其次,表情神韵还有周身的气场,根本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梁允泽平静下来,逼近偲偲,后者昂扬起尖细的下巴,傲然回答,“季思符,户部尚书季世奇的私生女,季思符!”
后院里,家仆匆匆而来,绘声绘色地说了前厅的热闹,自然不知道到两人底在说什么,可里头吵吵闹闹的动静,是所有人都听见的。
“他们果然不是初遇,我这做娘的也忒失败,连儿子在外头和女人有瓜葛都不晓得。方才还可殷勤地引见。”霍王妃纤眉微蹙,转着手心里小巧玲珑的玉杯,静了半刻后将目光朝众人脸上一扫,“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如今朝廷正吃紧,我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给郡王爷添什么麻烦。”
众人诺诺地应了,静了会儿,霍氏又吩咐,“去前头看着,思符姑娘走后,请王爷过来一趟。”一边对身边侧妃道,“你一会儿避避。”
可不时前边传话过来,竟是说:“思符姑娘不走了,从今儿起留在王府里,专门伺候王爷的起居,方才王爷亲自放的话,这会儿管家已经把思符姑娘带去下人房里了。”
王妃愣住,怎么就把人留下了?专门伺候是什么意思,贴身伺候?侍女还是侍妾?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方才派去查思符来历的人,再给我去催一催,你们……”
“不必催了,儿子都告诉您。”梁允泽突然来了,面上青红参差,脸色很不好看。
侧妃等人识趣地离开,只留母子俩在屋里,霍氏一避开众人就对儿子露出宠溺温柔之态,拉着胳膊问:“怎么回事?你欠下了风流债吗?你和这个思符姑娘,到底什么关系?”
“不是……”
“啊!难道说鹤鹤那个孩子是你的种?”霍王妃竟自己兴奋起来,甚至有几分高兴,“我说那孩子和你怎么那么像,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啊。”
“娘,不是的!”梁允泽还是无情地打断了母亲的幻想。
“那是什么啊?”霍王妃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悻悻然坐到了一边。
梁允泽反好奇起来,问母亲:“倘若我真的在外头有私生子,你不会生气?”
“生气?我干嘛要生气,那可是我孙子。”霍王妃很干脆地回答。
“那孩子的母亲呢?”
“这是你的事,爱留不留,为什么要问我?又不是你爹在外头有女人。”霍王妃哼哼着回答,斜斜地看一眼儿子,一副嫌弃他怎么可能有女人的样子,又说,“当初鬼才会知道你能喜欢那个丑丫头,你若早早告诉我,我当然帮你把人要过来,也不生生叫人折磨死,谁叫你不跟我说,什么事都瞒着,好像我这个娘多大不通情理一样。”
梁允泽一怔,垂首沉沉地说:“娘,别开玩笑了。”
“开玩笑?谁跟你开玩笑?”霍氏有些生气了,起身逼到儿子跟前,“你自己想,从小到大哪件事我不依着你,那个偲偲的事,明明就是你不信任你我啊。早些跟我说,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从公主府弄个丫头我还办不到吗?”
“娘……”
想起可能发生的事,霍氏脸色更加难看,语气里充满了嫌恶,“你自己非要把婚事拖到现在,之后被强迫娶了不想娶的,可别怪为娘不帮你。等二皇子上位,贵妃娘娘就会把韩云音指婚给你,她若一意孤行,我是拦不住的。除非你够本事,哄住你的皇帝伯伯。”
“韩云音?”梁允泽微微蹙眉。
“今天来就是想给你提个醒,我这里已尽力周全,但怕是无法让贵妃改变主意,你自己看着办,早早去把心意向你的皇帝伯伯表明吧。”霍王妃气呼呼地,说着就要走,可想起来思符的事,还是问儿子,“你和那个思符姑娘到底怎么回事?他男人呢?孩子爹是干嘛的,在哪儿?”
“孩子的爹是谁我不知道,只知道……娘,思符是金梅楼的新老板,但她不是妓女,不是你……”
“金梅楼?”霍氏打断了儿子的话,“就是偲偲那丫头待的地方?”
“是,但她去年秋天才来到京城,不知什么缘故接下了原先老板娘芳雪的生意。从孩子的话听得出,她并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谁,可见一早就离散了。”
“这样啊!”霍氏嘀咕着,回想和思符的初遇,又想起那日在街上遇到鹤鹤和其他漂亮女人在一起,可见儿子说的不假,又细细看了儿子两眼,问,“那……你喜欢她?”
“嗯?”倒是梁允泽一愣,呆呆地看着母亲。
“你不喜欢?”霍王妃觉得儿子的反应很奇怪,“你不喜欢,把人家弄在身边干什么?人家可是有孩子,你可别害了孩子。”
梁允泽笑了,“娘真的很喜欢鹤鹤。”
“是啊,那孩子真是招人疼,和你长得又像,我是一见她就暖到心坎里。”霍王妃一提鹤鹤,脸上就乐开花,突然抚掌道,“你为何留她在府里,我不管了,不就是一个女人么?不过你要是有本事让她把鹤鹤也带来,叫我多见见,你回头拜托娘为你做什么,我也一定尽力去办。”
梁允泽笑道:“孩子是不会来的,但若来,我一定去请您过来。”
霍氏有些失望,之后絮絮叨叨数落儿子不给她抱孙子,不然也不必眼馋别家的孩子,如是厮磨了半日,终被儿子“赶”回亲王府,只是离开前在前院遇见了思符,她已脱下来时的华丽衣裳,这会儿简简单单侍女装束,竟也格外俊秀。
“你啊……”走时母亲对自己意味深长地一叹,让梁允泽好莫名,待回头看见思符,又想起母亲说得那些关于当初偲偲的事,心内后悔和痛苦纠葛着,脸色也不好看了。
“为什么要让我住在书房?下人有下人的住处。”没想到迎面,就是偲偲一句冰冷的质问。
梁允泽顿时没好气:“不是说好了,什么都要听我的吗?我让你住书房而已,又没让你跟我睡一间屋子。”
“你!”偲偲气结,可想到约定好的事,还是忍了,想当初被韩端柔那样折磨她都熬过来,现在没事还能冲梁允泽发发脾气,有什么不能熬的?
“怎么,你怕我吃了你?”梁允泽暧昧地靠上来。
“你敢!”偲偲硬气地抬脸仰视他,“答应我的事你若不做到,再或者敢对我做什么非分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怎么不放过我?”梁允泽岂会害怕这些威胁,又一步逼近她,倒是偲偲尴尬地后退一步。
“王、王爷……”管家和其他人瞧见这一幕,都好尴尬,管家出声说,“您叫准备的事弄好了,是不是现在……”
“嗯,我就来。”梁允泽应了,而后对偲偲,也似是对所有人说,“你只要留在书房就好,外头的事都不用你管,我让你做什么才做什么,其他的人一概不必理会。”
不等偲偲应答,梁允泽就跟着管家走了,偲偲站在原地,抬眼发现周围的人瞧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幸好还算友善,和当初出入公主府时不一样。
“思符姑娘,书房往这边走。”一个丫头上来领路,笑眯眯地和偲偲套近乎,偲偲也受着,只是不多搭话,那小丫头问起自己家里的事,她才担心梁允泽到底会不会把消息送回去。
自然答应偲偲的事,梁允泽都会去做,这会儿已有人把话送来金梅楼,舞依得知偲偲要在郡王府常住,心里就觉得不安,而鹤鹤好像明白妈妈暂时要不回来了,拉着舞依呜呜咽咽,怎么也哄不好。
“王爷说,姑娘们可以随时去探望的。”来人又补充了这一句,舞依尚可,鹤鹤却听进去了,立刻跑过来拉着那传话的人,“我要去,要去。”
姑娘们把鹤鹤抱回来,打发了传话的人,好容易哄住那孩子,三三两两坐在舞依屋子里商量,想起当年偲偲义无反顾地冲去公主府结果丢了小命,舞依便忍不住落泪。
“慎郡王不会那样对待思符姐姐吧。”
“还说让我们去探望呢。”
“他要是这能把季大人弄出来就好了。”
“他会不会对思符姐姐做非礼的事?”
舞依听得心乱,只说一句:“你们看好了鹤鹤,这孩子精灵得很,万一跑去找她娘,找到也罢了,若是半路跑丢了,我们怎么向思符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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