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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妃 (甄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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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眼药

她后退一步,架住了高大的身躯,手臂环到他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像安抚孩子睡觉一般地动作。

“方淮是谁?皇上说要谢臣妾,又训斥臣妾吓唬人……”

皇帝不曾想到她会轻拍自己的背,那一瞬间仿佛连时间成了静谧,他想象着她眉眼间的柔软,笑了笑,更往她肩窝里一埋,“方淮是你救的那个人,他替朕挡了毒蛇攻击,自己身中蛇毒。太医说如果不是伤口清洗及时,火毒蔓延,他那整只手臂就得废了。”

事实上,他们挑蛇时错估了毒蛇的毒性,确实险些酿成大祸。

“他竟是救了皇上。”她惊叹了一声,转而扑哧笑出来,软软地道,“那臣妾威胁他的事,皇上不可恼我。”

“朕既然说了要谢你,又怎么会恼你。”

“皇上要怎么谢臣妾?”

“你说。”

“既是来了这儿,不若去臣妾的床上睡一觉?好叫臣妾歇歇肩。皇上这么重,可见皇宫里的伙食果然很好。”

皇帝微抬上身,将她往怀里一带,锁紧了低笑:“你再逗朕笑,朕就睡不着了。”他说完就松开了手,不再把重量放到她身上。

这么靠着歇了歇,竟也没有惯常熬夜后的难受了。

云露干脆地先皇帝一步,踢了绣鞋儿爬上床,她将腿儿一并一曲,皇帝竟是明白她的意思,褪了外衫,躺进里头,把头枕在她大腿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小枕头。”他闭了眼,嘴角扬起地笑不再是懒洋洋地模样,如初生的朝阳拨开层层白雾,格外明朗。

云露低头看他,莫名觉得鼻子一酸。

或许是感同身受,孤军奋战的皇帝,让她想起当年的自己。即使偶尔可以去外公外婆家避难,大多时候,都要在那个血脉维系的战场里拼斗厮杀。亲人不可信任,父母不能依靠,即便她后来将这当做一场游戏人间,姿态轻松,但心里的算计却一秒钟也无法停止。

也不敢停止。

皇帝不比她还有避风港,面具牢牢的沾在上面不能摘,甚至与本性/交缠渗入,分不清真与假。他知道他但凡出一丁点差错,都会掀起波澜狂潮,影响大局。

他看上去轻轻松松,自在随性,却不知日夜如此,究竟有多累?

她忽而想起什么,伸了手,轻轻拍着皇帝的背。这种哄小孩子的动作,让皇帝先是一怔,而后渐渐地松乏下来。

或许她这一刻的真心与善意的释放让他有着真切地感受,他终是抵不住倦意袭来,安然入梦。

皇帝再醒来的时候,身上有睡觉的时候积攒的余热,不禁出了汗。恰这时,旁边轻吹来一阵儿风,是人为手劲扇出的力道,且不正对着肚腹,避免了着凉的位置。

风停了,额角有人轻柔地用帕子擦拭,许是怕弄醒他,那动作如蜻蜓点水,极是细微徐缓。

有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母后还没接他回宫,他不知道自己竟是当朝太子,养母不过是个寻常的贤妻良母,唯擅做绣活。每到夏日,她就会拍着他的背脊哄他入睡,而他醒来,也常常能看见她替自己擦去细汗的画面,那双眼睛他至今不忘,是一如亲子般的慈爱温柔。

回宫后虽然无须为生计发愁,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样样不缺,可母后一贯强势,在父皇逃离掌控后更上一层楼。从来不曾有过这般温柔的举止。

因而,那段时光成了他内心唯一地、柔软地记忆。

他睁开眼,一双清澈明净地眼撞进视线里,那眼儿微微一弯,便似月牙的形状。里头盛了浅浅地笑意,像绒绒的小花儿,绽开刹那芳华。

“皇上赖皮装睡。”她娇嗔。

“不懂事。”他阖眼往那软绵绵地小肚子上靠了靠,“朕就算装睡,你也要当朕是真睡,知道了?”

“哼,不知道。反正臣妾不懂事,臣妾只知道自己腿儿麻了,皇上不许再装睡。”

索性皇帝已经睡饱了,就佯作被她闹着起了身。见她捏着腿,表情似痛非痛,他有些想笑,又稍稍有点过意不去。“把脚放平放一会儿就好了。”

“……不好。”腿一抻直会更难受。

“那朕帮你。”

她像只被坚果敲了脑袋的小松鼠一样警惕,竖耳朵:“皇上想干吗?”

皇帝似笑非笑地觑她,伸手替她捏了捏腿舒活筋骨,“你说呢。”话一说完,还没等她露出放松的表情,他就将小妃嫔的脚一拖,拖到床榻边,往地上一杵。

顺便,再将她抱下榻来。

云露被他迅速地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身体重量一下去,小腿肚又抽抽几下,她泪汪汪地瞪着双眼,捏了小粉拳捶他:“皇上恩将仇报。”

“朕记得,朕才给你晋了两级,你还没报答朕。”

她惊呆。

索要报酬的皇帝不是好皇帝!

“臣妾、臣妾救了方大人。”

“可是这项恩典你已经用过了,让朕屈就在你床上睡一觉,你忘了?”皇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屈就!

云露还没咬牙,就听皇帝那儿话还没尽,“这么说来,朕的谢礼还清了,朕给你晋级的事你准备怎么报答朕?”

“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他微笑,“你早就许给朕了。”

“……”

她哭瞎,嫣红地小嘴儿一嘟,愤愤嘟哝:“早知道臣妾也把皇上给的什么琴什么谱的都捐了,都捐了!”

她这话让皇帝骤然想起,淑妃替汪婕妤撑场面刺绣时拿出的清流激玉琴。

淑妃是最静得下心做绣活的妃嫔,他当年看着她绣花的侧脸,静谧美好的样子总让他想起以刺绣为生的养母。送琴,并不是想听她抚琴,而是想赞她手指灵巧。

他黑眸微深,无论他放没放心思在她身上,淑妃这么轻易就把琴送了出去,对他而言就是辜负。

这边想完,那边小猫儿还在使小性子,东西一件件报出来,不带遛弯喘气儿。

皇帝感慨:“原来朕已经赏了你这么多东西。”

小猫儿当即哑火,随即傲慢地扬起下巴斜他一眼,又娇哼一声,就差没迈着高贵的步伐爱惜地舔舔毛儿了,可惜没什么底气……

他忍不住屈指搔了搔她小巧的下巴,见她舒服地眯起眼儿,身子轻摇了摇,不由好笑。

“腿不麻了?”

她迷糊地睁眼,瞪大,“嗯”了一声。

皇帝放心,视线从下巴处往下一划,勾了勾唇角,低声道:“你应朕一件事,朕就不怪罪你偷偷拢去这么多东西,且还继续送你,如何?”

“……嗯!”

……皇上,您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送过她多少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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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胜亲自泡了一杯热茶送去书案边,笑道:“皇上的精神瞧上去好多了。”

“嗯。”皇帝露出笑容,“本是想着去赏她几件东西就罢了,被她拉着躺了一会儿。”

延熙帝骨子里是个完美主义者,这次的计划如果最终达成了,但施行计划的主将却出了事,他必然会不舒服很久。

因此才会百忙之中,抽空去谢云露。

“妙主子年纪小,人却很体贴。”李明胜感叹,“不是奴才胡说,细微处做的比那几位伴爷长久的娘娘还仔细。”

皇帝取笑他:“她不过送了你一个鼻烟壶,还是别人给的,你就被收买了。”

李明胜从感叹里抽回思绪,端正一礼,恭敬严肃:“不敢,奴才这辈子只忠于皇上。”

主子能开玩笑,他却不能有半点差错。

“朕自然信你。”皇帝抬了抬手,“你陪朕一路闯过来,别人不能尽信,你却是朕唯一信赖的人。”

“皇上……”奸佞已除,又得君一言,李明胜不禁潸然泪下。

他和皇上其实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当年皇上还不是太子,只是隔壁人家的小儿子,他们一起爬树、捉蚯蚓、钓鱼、在市井茶棚里听说书、耍乐,他识得的字还是因为皇上的养父——一个说书先生教的。

后来家里添了人,又穷得揭不开锅,他听人说当朝太监的威风,一个发狠留了书,没等家人同意就进宫去做太监。

起先也是受人欺负,直到后来皇上当了太子,暗地里帮他,两个半大的孩子相互扶持,日子才好过了起来。

“朕记得,你当年留的书还是朕给你爹娘念的。”皇帝喝了口茶,摇摇头叹,“错别字太多了。”

李明胜正用袖襟擦眼泪,听到这话自己也笑了。

他知道皇上这是不希望自己太伤感,皇上从来不是沉湎于过去的人,而是喜欢向前看。

“曲公公的尸体方大人已经秘密处理好了,天长日久,众人只会认定那具蛇尸就是曲公公。”他收拾好心情,转而提起政事。

曲怀仁迟早会死,皇帝半点复杂的情绪都没有,最多是觉得节奏变轻松了而已。

“难为他重伤在身还要替朕办事,将他职位提一提,变成正一品禁军都督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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