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切似乎都被自己搞砸了,虽然仍是不知道错在了哪里,只是仿佛一切与自己想的都不一样了。偶尔,某个念头也会一闪而过,就任着夜昙去做她喜欢做的事吧,只要她能高兴就好。可是,一闪念间,于啸杉又会坚定地对自己说:“夜儿还小,我这是为她的将来好。”对,为了夜昙的一辈子考虑,所以这会儿才不能什么事都惯着她。珊姐若是在,该也会赞同自己这样的做法吧。
只是,郑岳平说的也对,不知道为什么,夜昙稍稍的一点忤逆,就会让他怒火中烧,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原本不大的事,也会闹得十分不愉快。也是该去冷静一下吧,好好想想,要如何对待这个分开了近十年的小侄女。
南边米行的事,并非迫在眉睫,于啸杉原本并不必须亲自前往,但是他觉得此时,在庄子里,天天看着夜昙跟方路昇那家伙眉来眼去的,心里这火,势必会殃及夜昙再受了委屈。更何况,他有些事想做,关于夜昙与方家的亲事,他还是要插手下的。但是他不想亲自去做,倒不是怕夜昙知道了恨他,只是自己的身份不太适合去安排。所以,安排手下去做,自己走开一阵,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此时人还在庄子里,于啸杉心里便好像已经有了不舍,有了放不下的牵挂。
夜渐渐地沉了,方路昇说着说着,许是药力有了作用,迷迷糊糊地便睡着了,只是睡前,手仍是牢牢地握着夜昙的。
菊香进来对夜昙说:“小姐,天不早了,您也该歇着了,方少爷这边有人照看着呢。”
夜昙摇了摇头,仍然专注而柔和地望着方路昇熟睡的脸,身后菊香的声音稍稍有了些急躁:“小姐,您还是早点歇着吧,要不……”
夜昙身子僵了下,回过头去看着菊香,嘴角挂着抹嘲讽的笑意问道:“要不如何?你们的三爷就会为难你们?”
“不是的,小姐,三爷从不轻易为难下人的,只是您身子也不大好,老爷和三爷若是知道您这会儿还没睡,总是要不高兴的……”
夜昙轻轻地从方路昇手中抽回了手,手指上仍围绕着淡淡的暖意。起身带着些无奈和烦恼的表情道:“好,不让你们为难。菊香,帮着好好照顾下方少爷,额上的帕子,一刻钟就换一下,多喂他喝些水,若是他没醒过来要水喝,也常常沾了湿帕子,给他润润唇。”
菊香过去扶着夜昙站起来,坐了一整个下午和晚上,这一站起来,夜昙倒真觉得有些乏了,腰有些酸酸的,便伸手去撑住腰,揉了揉。菊香赶紧有眼里见的过去帮她按着,一边按,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您对方少爷还真好。”
夜昙露出些甜甜的幸福笑容,又望了眼方路昇,轻声地说道:“路昇对我也是很好的。”
款款移步回了院落里刚刚给她收拾出来的房间,郑岳平早就吩咐人换上了上好的锦缎的铺盖。还怕屋子太久空置着有了霉味,早早地就让人熏了香。甚至还担心初春的日子,屋子里还留着寒意,外间里放了火盆子一直暖着。
走近馨香、温暖的屋子,夜昙心里霎时又有了一丝的愧疚。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住所丫鬟,三叔和大伯真的是丝毫没有薄待自己。小的时候自己曾经被人拐走过,她凭着点小机灵,趁着夜里偷偷逃了出去,后来被一个庵子里的姑子收留,不久后被去上香的爹看见又带回了身边。流落在外的那不到一年,自己挨过饿也受过冻。后来跟着爹回去。虽然再未受过穷,但是辗转着搬来搬去,也没踏实下来过,而且日子也只能算是殷实,远远说不上富贵。
可是到了大伯的庄子里才几日,她便知道了真正的大富大贵的人家是如何过活,儿时懵懂的记忆中,虽说家中似乎也富贵过,似乎也并没有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自己应该感恩的吧,无论童年时大伯和三叔如何疼爱过自己,他们也并不是自己的亲叔伯,如今还可以这样对待自己,是难得的亲情和恩德。
自己怕是做的反倒有些过了,总是跟三叔别扭着个劲儿的,虽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似乎于啸杉跟她说话的语气稍稍不善,她便无法克制自己去还嘴的冲动。也许,还是小时候残留的记忆太过深刻吧,让她总是习惯性地对三叔欲与予求,总是不相信眼前那个男人会对她说出狠心地话,做出狠心的事。
到底是自己要求的太多了吧,也许,是该和三叔道个歉的,自己是小辈,如今寄人篱下,被照顾的无微不至,总要说声感谢的,而对三叔一再地闹性子也早该说声抱歉吧。夜昙淡淡地想着,一会儿便也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是因为抽你们才不留言呢,还是因为抽你们才不留言呢?还是因为抽你们才不留言呢?
☆、下厨
天才朦朦亮的时候,于啸杉就备好了车马准备出门,跟郑岳平打过了招呼,在方路昇住着的院门口,脚步踯躅了下,终是没有进去。
夜昙已经起了有一阵了,去看过方路昇,热度已经退了,睡的似乎还是不太安稳的样子。夜昙便想着去厨房看看,能不能自己动手去给他煲个粥。才走都院门口,便看到于啸杉离去的背影。墨色的斗篷被风鼓着,露出铁灰色长袍的袍尾,步履坚定、沉稳,但是不知为何,这魁梧的背影却透出一股深深的寥落。
倚在门边看着那背影远去,夜昙刹那间觉得心口有些湿漉漉的感觉。那个高高把她举过头顶,爽朗笑着的少年,这十年分离之后,似乎早已杳无踪迹,只能在那细微相似的眉眼和偶尔一闪而过的神色中可以寻到一二。
夜昙摆脱心中淡淡的怅然,出了小院去厨房。一早的天气还有些暗凉,夜昙忍不住有些瑟瑟的抖,一边给双手呵着气,一边去缸里舀水准备淘米。丫鬟小婓刚好进来看到,直嚷嚷着:“小姐,菊香说一早醒了就没见到你,还说你去了哪,原来是跑厨房来了,您想吃什么跟我说,我自会让厨子给您做,哪还用您自己动手。”说着从夜昙手里抢过了水瓢。
夜昙安静地看着小婓,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小婓,我起的早不想吵醒你们,也不是什么费神的事,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做过的。”
“小姐,甭管您什么时候做过,在咱们庄子里,您就是大小姐,老爷和三爷都吩咐过的,这些事不许您做。这要是让老爷和三爷知道了,我们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您说你想吃什么早饭吧,小婓这就给您张罗。”
夜昙看着小婓发了会儿呆,心头一时百味陈杂,一直知道大伯和三叔待自己好,可是再一次从别人口里听说,心头难免还是有些热乎乎的。也不免想起还在家的日子,最难的时候,爹带着他们一大家子,才搬了新的地方落脚,除了贴身伺候的几个老家人,没有其他下人。自己也是什么都做过的,娘走的早,后来爹又娶了姨娘。姨娘对她很好,但,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娘。尤其是有了弟弟以后,自己的衣食用度虽然从来也都是最好的,但是,谁又关心过她去做什么和想什么了呢。
所以,方路昇的出现,才让夜昙如此的感恩。姨娘对她好,是因为她是爹的闺女,爹对她好,也是因为那份血缘,甚至有时候会让夜昙觉得,爹似乎总是在努力地弥补着什么亏欠一般,也许是因为自己走丢的那段日子,让爹始终觉得对不起自己吧。
可是爹和姨娘再好,这好却并不让夜昙觉得贴心,8岁那年,离开了大伯,离开了三叔,离开了娘,离开了大伯家的哥哥们,夜昙便再没有过那种贴心的感觉。直到遇见了方路昇。
这个清秀文弱的男子,像是秋日里的暖阳,让夜昙清寂的心怦然而动,他愿意听她说话,无论是回忆小时候的快乐的往事,还是现在寂寥的心事。他愿意陪她做所有的事,哪怕是无聊的在月下静听蛙声缠绵,或是雪地里傻傻地去接飘落的雪花,他永远会安静地守在她的身边,用那双含笑的眸子望着她,浅语温言地逗她欢欣。贺方全对夜昙说,方家来提亲,而他也同意了的时候,夜昙只觉得,心一下子仿佛甜的能溢出蜜来一般。只是,成亲的是日子才定下,贺方全说有仇家追来了,要走。夜昙那时心里只想着,就算是走也要通知路昇一下,不能让方路昇觉得自己忘了他。
夜昙没想到,上路之后忽然想起,路昇送给自己的簪子还落在了房子里,才回去找到,还没来得及走,仇家便已经到了。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爹嘴里的仇人,居然会是失散已久的三叔。
太多的意外,那一天之后,夜昙的生活似乎全都乱了,而她只想让日子能回到以前的样子,回不到小时候,哪怕回到她跟路昇才相识的那些日子也好,如此而已。
夜昙看着小婓帮她淘米,煮水,轻声地对小婓说,“你弄好了,我来煮吧,我想自己熬粥给路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