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死,他没死吗?”铭帝喃喃自语,似欣喜,却更似在紧张。这个儿子,是他的心头之痛,亦是他的心头之恨。
“皇上,你为何还是放不下?世事,早有定数,强求不得。”国师意味深长地说着,而铭帝却只是一副受伤的模样,要笑不笑,要哭不哭。
见铭帝如此,国师又道:“皇上,您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再想这些事情,贫道先行离去。”
摆了摆手,示意国师可以自行离去,而铭帝此刻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许久之后,铭帝眼中精光一闪,问道:“常青,皇城守卫森严,国师如何能来去自如?”
常青深深地看了一眼铭帝,这才道:“皇上您不记得了吗?当年,您赐给国师的那一道金牌,便是能令国师来去自如的通行令。”
铭帝闻言,长长地“哦”了一声,末了,竟还慢慢地闭上了眼。常青见状,伸手招来两个宫人,一前一后为铭帝捶腿按肩。不多时,铭帝闭了眼,又摆了摆手:“都下去吧,让朕静一静。”
常青闻言,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自己在殿内看守着铭帝。
奔波数日,夏清王夏侯暄已安全地回到了京都,而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进宫向铭帝告状。
“父皇,就是这样,为了救我和风太医,大哥竟然主动提出用自己做人质,最终惨遭毒手。”夏侯暄面带忧色,诉说着此行的凶险。而铭帝在听完这些后,竟然不发一语。
见铭帝表情淡淡,夏侯暄还以为铭帝是因为不想查清此事。毕竟,在他眼中,打小铭帝就不喜欢夏侯昭的。可现在此事已经不仅仅是夏侯昭的死不瞑目了,更关系到另外的一个主谋。
现在夏侯昭已死,而夏侯晔又一直为铭帝所器重,夏侯暄也不得不先下手为强,要是等到圣旨一下,自己便会错失良机。
“父皇,虽然您不喜欢大哥,可大哥毕竟是皇族血统,死得如此凄惨,您怎能如此无动于衷?”
铭帝抬眼看了看眼前人,轻叹道:“朕并不是对夏侯昭的事漠不关心,此事,朕自会派人查清一二。”
见铭帝终于有所表示,夏侯暄心中暗自得意,这时候又假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父皇,儿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仿佛能猜到夏侯暄所讲,铭帝兴趣缺缺。自打国师出现,又说夏侯昭没死,他又哪里能对此事提起兴致?
“那日追杀我和大哥之人,似乎并不是杀手,而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此言一出,不说铭帝,就是常青也吓了一大跳。他侧目看了看铭帝的脸色,并不算好,于是出言道:“清王,此话当真?”
“常公公,此种大事,本王怎敢胡说。”言罢,他还伸手入怀,摸出一个令牌交于常青之手。常青一见,不由面色大变,小心翼翼地将令牌交于铭帝后,方才喃喃道:“皇上,这令牌似乎出自辅国大将军席下的先锋营。”
铭帝一听这话,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将令牌翻了一面,当看清背后小小的一个“强”字时,甚至连手也开始发抖。
旭国有五路大军,分别为:骠骑大将军吕禄所辖的旭勇军二十万,于旭国之东。镇军大将军张自楪所辖的旭英军十万,于旭国之南。冠军大将军钟进东所辖的旭敏军十万,于旭国之西,怀化大将军唐玉所辖的旭雄军十万,于旭国之北。唯有辅国大将军刘海所辖的旭强军留在京都,居中以卫皇朝。
而这五路大军,每军都有特定的令牌作为身份象征,而强字令,便是旭强军所有。是以铭帝一看到强字令,哪里能不惶恐。
“去,把刘海给朕叫来。”铭帝气得脸色发青,他就是再不待见夏侯昭也是他自己的事,容不得别人侵犯他的皇族威信。
夏侯暄见铭帝的火气已然达到极致,忽而假意气愤道:“没想到居然是刘将军搞的鬼,真是看错了他。六哥就更惨了,居然还收了刘将军之女,打算立为侧室,当真是瞎了眼了。”
此言一出,铭帝又何常听不出这弦外之音,自古以来,储君之位便是皇子必争之位,而此时夏侯昭传言已死,他又如何看不出夏侯暄的心思。只是,他却不相信夏侯晔会对夏侯昭下此毒手。
“暄儿,你无端提到你六哥作甚,即使他纳了刘家之女,那也与此事无关。”铭帝此言,袒护之意十分明显。夏侯暄自然也听得出来铭帝的意思,于是再不多言,只静立一侧,心思又百转千回。
铭帝召见刘海之时,夏侯暄一直静静地听着一切,但刘海始终不肯承认那批杀手是他的兵。夏侯暄本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于是也只得作罢。但经此一事,他已然看出刘海是夏侯晔的人。
离开昭和殿,夏侯暄十分不快,自小铭帝就喜欢夏侯晔多一点儿。他无论多努力,父皇的眼中仍旧只有一个夏侯晔。所以,他发誓一定要让铭帝看到他的优点,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而这些年,经过自己的努力,他也确实成长了不少,但,铭帝的眼中仍旧只有一个夏侯晔。
终于,他再也不想忍耐,再也不想沉默下去。他要争,他要抢,他要证明,这天下最厉害、最聪明的人是他夏侯暄,而不是夏侯晔。可现下,这么明显的手足相残之事,铭帝仍旧想姑息下去,他的心终是冷了下来。
寒眸微眯,他重重地掐过一把梅花在手,嗅过之余,方咬牙切齿道:“夏侯晔,你想置我于死地,哼哼,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言罢,他将手中的寒梅蹂躏成一团,狠狠掷于地上,方才冷冷回府。
东宫之内,一派肃然,与往常一般,东宫之内并无宫女,连太监也甚少走动。
夏侯昭一人独坐书房,悠闲地临摹着一幅字贴,一贴一贴地写着,丝毫没有厌倦之意。而他的正前面,一人静立着,向其汇报着刚才夏侯暄与铭帝的动向。夏侯昭认真地听着,手下也不闲着,直到那人终于说完一切,夏侯昭终于开口:“你先回去吧,久了,父皇该怀疑了。”
“是,殿下。”那人竟也不多言,只是应了一声,转身而去。脚方才迈出几步距离,夏侯昭又开口了:“公公还是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走吧,后门想必守着的人更多。”
来人听后,点点头,淡然道:“谢殿下提醒。”言罢,他匆匆而去。
那人走后不久,小桑自黑暗中走出,见夏侯昭仍旧在写贴子,便也不打扰,只是自顾地说:“殿下以为,清王下一步当如何?”
“暄那日遇刺,心中对晔定是忍了不少气。虽然父皇没有依他所说宣晔进宫问话,但依照暄的个性,绝不会善罢干休。”夏侯昭淡淡分析着,手下已又写好一幅字贴,顺手放置在一旁,又开始写新的。
“殿下心中,是否已猜到清王的计划?”小桑又问,却见夏侯昭抿唇一笑:“不是他有计划,是我会给他一个更好的理由。”
“殿下是指……”
“明日,便着云详进宫吧。父皇的身子大不如前,也该诊诊脉了。”夏侯昭唇角抿着笑意说出这话。小桑却是惊喜地看着夏侯昭道:“殿下是说,沐王已经出手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出宫?若是我仍旧在宫里,岂非有了重大嫌疑?”仍旧是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殿下故意离宫,也是想给沐王出手的机会吧?”终于想通一切的小桑也笑了,仿佛希望就在眼前。
夏侯昭不语,只是点头默认这个事实。
“那殿下何时回宫?”
自那暗杀事件后,夏侯昭在外人眼中已然是个死人。这次回宫,亦只是偷偷潜入,并未让铭帝发觉。而小桑所问的这个回宫,自然指的是正大光明地以太子夏侯昭的身份回到东宫。
“不急,等晔的事情办妥了,再回也不迟。”夏侯昭静静地写着贴,而小桑却在听到此言后,愈发地佩服他的这个主子了。
“借清王的手,除去沐王这个最大的障碍,而清王得手之时,殿下回宫,清王终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除了落得个不容手足的罪名,什么好处也捞不着。”将这些事情一想通,小桑也不由得暗暗汗了一把。
此计天衣无缝,事成之后,不但沐王可除,甚至间接地也能打击到清王,而铭帝更会因为被沐王加害,轻则重病,重则离世,此举,真真是一箭三雕。
“说得不错,若论实力,夏侯晔为最。若论野心,夏侯暄敢称第二,这皇城之内,也无人敢当第一。”夏侯昭韬光隐晦多年,早已看穿这皇宫之中所有人的心思,夏侯暄的那点儿小算盘,他又怎会不懂。
“所以,殿下此行,故意带上清王,亦是想让他看清沐王的绝情,好让他也断了与沐王的合作关系?”其实在夏侯昭离宫之前,夏侯晔与夏侯暄便已有接触,两人均认为,假若不联手相抗,便会逐渐被夏侯昭的势力所蚕食。
所以,两人早已约定合力打击太子夏侯昭。待他倒台,他们二人各凭本事,争夺太子之位。只不过,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行径动向,早已被探子探得一清二楚。所以,才会有太子借刀杀人的一计。
“既然都知道,就不必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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