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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恋]倾国记 (华玫)


  黑暗中,姚葭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
  幸乐长安?
  那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回 心境

  陆太妃心情愉悦地站在廊下,逗弄着一只鹦哥儿。
  鹦哥儿的个头儿很大,除了头顶一簇又威风又俏皮的鹅黄色顶羽,全身上下一片雪白,一根杂毛也没有。
  鹦哥儿站在朱漆提架上,一只爪子上栓了条细细的金链,提架顶端钩在殿廊之下。
  殿廊外,碧草如茵,花香馥馥。
  微撮着口,陆太妃对着鹦哥儿,吹了两声不怎么好听的口哨,眉眼含笑地诱哄着鹦哥儿,“小雪,好孩子,听话,再说一遍,再说一遍给好吃的。”
  大大的小雪一歪头,眨了下眼晴,紧接着,怪声怪气地,从嗓子眼里发出了声音,“太妃真美,太妃真美,太妃真美。”一口气连说了三遍。
  “小雪真乖,”陆太妃笑得眉眼弯弯,“给,好好吃吧。”边笑,她边把装在细竹管里的鸟食,倒在了提架边上的淡青色小瓷杯里。
  鹦哥儿也许是吃饱了,也许对陆太妃的赏赐并不稀罕,并不去吃,无意识地拍完马屁,又恢复了先前的端庄姿态,有如标本一般,一动不动地蹲在架子上,若不是眼珠间或一轮,压根儿看不出是个活物。
  一连听了许多声赞美,陆太妃心满意足地慢慢踱回了房中。
  房里薰着香,是她最喜欢的玄凤香。舒舒服服地躺在青玉榻上,她在满室的暗香浮动中,惬意地阖上双眼。脚下,一名青衣宫女,轻手轻脚地,给她捶着腿。
  氤氲的香气,舒适的按摩,愉快的心境,让陆太妃有些昏昏欲睡。在晕陶陶的思绪里,她对后宫两个月来的情形,作了个大致盘点。
  两个月前,慕容麟在应选的名门闺秀中,挑选了七名女子入宫,这七名女子入宫后不久来拜见过她,十五至十九岁不等,一个个跟花骨朵似儿,婷婷玉立,嫣嫣润润,瞅着,就那么惹人怜爱。
  闭眼回想着几名人比花娇的小妃子,陆太妃的眼前,出见了一大群胖娃娃,胖娃娃们肥白可爱,淌着口水,对她咯咯憨笑。于是,她不由得也笑了。
  不过——
  陆太妃蓦地睁开眼。
  她想起一名新晋宫妃的样貌,那人的长相,和庆春宫的贱人,能有七八分像,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让她的外甥,对那宫妃青眼相向。
  心腹探听回来的消息称,近两个月来,慕容麟对华光宫的赵充华,似乎情有独衷,几乎每日下朝后,都要去华光宫,呆上几个时辰。
  想到这儿,陆太妃原本愉悦的心情,毫无过渡地沉郁了下来。心头,像盘了团电闪雷呜的乌云,压得她,有些气息不畅。
  冤孽呀!她闷闷地想,麟儿还是放不下庆春宫那贱人。
  “行了,下去吧。”她有些心烦意乱地动了动腿。
  “是。”给她捶腿的小宫人,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下了早朝,慕容麟没有去华光宫,而是直接回了乾元宫。他在宫人的侍候下,脱了朝服,换上常服,一沉身,坐在了锦垫之上。
  陈弘和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内侍站在一旁,小内侍手里,捧着个不大的乌漆托盘,托盘里,放着只雕花白玉盏,玉盏里,盛着大半盏殷红色的冰镇蜜调酸梅汁。
  见慕容麟稳稳当当地坐好了,陈弘将白玉盏拿了起来,小心地奉给慕容麟,慕容麟接过白玉盏凑近唇边,轻轻地啜了一口,然后一抿嘴,一舔嘴唇。
  冰镇过的酸梅汁,里面又放了玫瑰花蜜,冰冰凉凉,酸中带甜,喝一口,齿颊留芳,一路舒服到心坎里。
  “让她进来吧。”一拧身,他把白玉盏放在了身旁的如意几上。
  “遵旨。”陈弘答应一声,带着小内侍退了下去,不大功会,芸香走了进来。
  芸香今年十七岁,年纪不大,不过,却是足够伶俐,足够忠诚。他把芸香派去庆春宫,让芸香贴身服侍姚葭,随时向他汇报姚葭的动态。
  芸香跪在慕容麟的面前,一五一十地向慕容麟作着汇报,慕容麟一边听,一边不时拿起如意几上的白玉盏,抿上两口。
  慕容麟问,“你们娘娘这几日饮食如何?”
  芸香如实回答,“娘娘这几日饮食清减了许多,人瞧着,也瘦了些。”
  慕容麟刚呷了一口酸梅汁,闻言,一皱眉。低下头,看着盏中殷如鲜血的酸梅汁,“那个毛病犯了吗?”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芸香知道,慕容麟是在问姚葭有没有作噩梦,“据奴婢观察是没有。”
  “瞧仔细了?”慕容麟的语气听起来极平和,然而,无形中,却又带了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凛气息。
  芸香心头一紧,赶紧表白,“夜里,一直是奴婢和锦屏两个轮流值夜。锦屏值上半夜,奴婢值下半夜,就守在娘娘帐外,娘娘睡得极安稳,连个呼噜都没打过。”
  闻言,慕容麟一牵嘴角,眼中现出回忆神情。的确,那人睡觉一向声息安稳,比个小猫还要乖巧。不过,下一刻,他随即严肃了身心,板着脸问道,“其他方面呢,可有异常?”
  芸香趴在地上,盯着地毯上华丽繁复的图案,认真地想了想,很肯定否定,“没有,娘娘就是不怎么说话,整日介绣花,不过娘娘平日也是如此的。”
  慕容麟微一颔首,“知道了,你回去吧。给朕仔细盯着,有什么情况,速速来报。”
  “是。”芸香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给慕容麟磕了个头,起身离去。
  慕容麟坐在榻上,默然半晌。
  两个月零四天,他已经两个月零四天,没去庆春宫了。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如何?虽然,每天都会有人向他禀报她的情况,可是,耳闻,终是不如亲见。
  尘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不知道你在哪里,而是即使知道你身在何处,却不能去见你。
  没人拦着,不让他去,是他自己在跟自己较劲,克制着,不让自己去见姚葭。
  不见,是满心的思念;见了,是满心的负罪感。
  每天,每时,每刻,他在深深的思念,与等量的负罪感中,饱受煎熬。
  许久之后,慕容麟一抬手,把手中的玉盏放回了原处。一声长叹后,他一扶双膝,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摆驾华光宫。”他边向外走,边对侍候在旁的陈弘道。
  陈弘微一俯首,低应一声,“遵旨,”随即,直起腰身,脸冲着门外,扬声道,“摆驾华光宫——”
  一声声的“摆驾华光宫”,在他这一嗓子过后,次第地,从门外传开,越传越远,越传声越小。
  姚葭坐在西窗下,一手拿着绣绷,一手拈着绣花针,飞针走线。
  昨天夜里,刚下过一场雨,残红满地。此时,纱窗半支,微风夹杂着花香、草香、泥土香,阵阵穿窗而入。吹在脸上、身上,微有些凉,不过,她却浑不在意。
  两个月零四天了,她一边心不在焉地绣着手中的活计,一边想,她已经两个月零四天,没见着慕容麟了。
  不知他现在在作什么?姚葭心里难过了一下,现在应该下了早朝,不知是直接回了乾元宫,还是去了御书房,亦或是去了别的妃子的宫殿。听芸香说,上次选秀,有七名秀女入宫。
  不知她们样貌如何?应该很好看吧。没准,慕容麟正和她们中的的一位在一起呢。
  姚葭一边在绣面上抻抻扯扯,一边想着慕容麟,想着自己莫测的身世。慕容麟说她叫“姚葭”,不过,大概不是她的真名吧。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很喜欢。
  这名字,总是让她想起《诗经》里,那首着名的《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很美的意境。
  一阵风吹来,姚葭一扯手中绣线,不经意地抬眼向窗外望去。正瞅见一名宫人,怀抱着一只黑色的鸟,朝窗子斜对个儿的梧桐树走去。宫人边走边转动着脖子四下张望,是个小心翼翼,怕人瞧见的模样。
  下意识地,姚葭向后一仰身,闪到了窗子后面。
  宫人来到梧桐树下,又谨慎地向四下望了望。
  宫人一点也看不到姚葭;不过,从姚葭的角度,却是能把宫人看得一清二楚。
  确定四下无人后,宫人双手托着小鸟,向空一扬,那鸟,顿时像一只黑色的利箭,直刺云霄,眨眼,飞了个无影无踪。
  宫人向天空抛鸟的一刹那,姚葭的脑中,“咻”地一下,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画面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作同样的动作,看身量,是个男的。
  她停下手中的活计,皱着眉,认认真真地想了一回,末了,却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摇了下头,暗叹一声,姚葭瞅准了绣面上的一点,将绣花针按了下去。
  她在给自己绣一件半臂:鸭蛋青的绢料上,星罗棋布地绣着无数朵粉色的樱桃花,青粉相映,好看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风势渐强。
  风声夹着树叶的沙沙声,透过半开的纱窗,扑面而来,姚葭停下手中的活计,抬眼向外望去。
  庭中,柔弱的蔷薇,丁香,月季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梧桐树的树枝也被吹得摇摇摆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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