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葭一下子睁开眼,“臣妾说过,不会再服‘忘尘’。”
此时,慕容麟已经跪坐了起来。冷冷地睨着姚葭,他的话,和他的表情一样冷,“朕也不妨再告诉你一遍,必须吃。”“必须吃”三个字,让他咬得又重又狠。
宫人很快去而复返,按老规矩,将承放‘忘尘’的漆盘,搁在帐外的如意几上。
听到漆盘和如意几相撞的轻响声,慕容麟一撩帐帘,将‘忘尘’从漆盘中捻起,攥在手中,然后转过身来,想要抓姚葭吃药,不料却发现,乘着他取药这么点功夫,姚葭已经退到榻尾,把自己缩成了哆哆嗦嗦的一小团。
昏暗之中,慕容麟见她从缩起的肩膀后,露出半张脸来,惊恐又戒备地觑着他。
慕容麟深吸一口气,抬起一条腿,跪在榻上,一探身,用没拿药的手,去扯姚葭的脚踝,扯住了,二话不说,往自己这边拽。
此时此刻的姚葭,完全忘记了妃嫔该有的礼仪,遇狼遇虎般,用另一只尚得自由的脚,对着慕容麟,连蹬带踹,不住发出瘆人的尖叫。
慕容麟的胳膊让她猛踹了好几下,脸也差点中了招。姚葭越不配合,慕容麟心里的火气越大。
开始,他还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姚葭,如今见姚葭连扭带踹,活龙相仿,他再不顾忌,手上一用力,扯鸡崽似的,一把将姚葭扯了过来。
扯过之后,不由分说,合身压上,伸手去捏姚葭的嘴,想把‘忘尘’塞进去。孰料,姚葭咬紧牙关,就是不张嘴。
慕容麟一扭头,冲着帐外高声呼喝,“来人呐!”
“陛下有何吩咐?”帐外立时响起轻应。
“进来两个!”慕容麟一手攥着“忘尘”,一手竭力去压制姚葭。
又一声轻应后,帐帘一挑,两名宫人出现在榻前。
“把她给朕按住了!”慕容麟气吁吁地挺起上半身,抬头吩咐道。他从未想到,姚葭小小的身体里,竟蕴含了如此大的力气。
两名宫人对视了一眼,俯下身子,一人一头,分别按住了姚葭的手和脚。
慕容麟长长地出了口气,再次伸手去捏姚葭的嘴,这回的力道比方才还要大,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决。
在他捏姚葭嘴的过程中,姚葭还在他的掌中挣扎着,一边有限地挣扎,一边看着他,目光悲伤又绝望。
慕容麟的心,在姚葭的目光中,抖了一下,下一刻,他一用力,终是捏开了姚葭的嘴。
垂下眼,避开姚葭的目光,他将攥了许久,已经有些化开的药丸,顶进姚葭口中,一直顶到嗓子眼儿,紧接着,又给姚葭灌了点水,然后捂上了她的嘴,“咽下去!”
“唔唔……”姚葭在慕容麟的掌下,不驯地摇着头,极力想把药吐出来。又挣扎了一会儿,虽不情愿,然而最终,药还是没吐出来。
见姚葭不再挣扎,又等了一会儿,慕容麟让两名宫人松开姚葭,退到帐外。
像一尾被冲到沙滩上的小鱼,姚葭气息奄奄地趴卧在榻上,头发蓬乱,半边脸,在乱发下,若隐若现。微阖着双眼,她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坐在榻边默默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慕容麟起身将她抱起,送回原来的位置,又把她的手脚分别捋顺,给她盖上被子。
随后,他自己也上了榻,放下帐帘,盘腿坐在姚葭身边,凝然直视姚葭隐在黑暗中的脸,静等‘忘尘’的发作。
“我恨你。”黑暗中,传来姚葭气若游丝的声音,声音里,是蕴含着无限委屈的恨意。
慕容麟闻言一怔,“哼”的一声轻笑后,他低低地,一字字回敬回去,“我更恨你。”
话音落下,室内光线乍然一亮,紧接着,响起一串令人魂飞魄散的雷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回 死志
剜肉剔骨的痛,如同以往,持续了整整一夜,到四更天慕容麟去上早朝时,姚葭只剩了一口若有若无的气。
身上是无处不在的疼。
她想喊,想叫,想哭,想j□j,却连丁点儿的力气也没有。所以,喊叫,j□j都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进行。
眼泪,一直没停过,因为疼痛,因为委屈,豆大的眼泪珠子酣畅淋漓地流了一宿,枕头已然湿得不成样子。
除了那句可以直接拉出去砍头的“我恨你”,一整晚,她没再和慕容麟说过一句话;而除了“我更恨你”,慕容麟也没再和她说过话。
两个人,在暴风骤雨,电闪雷鸣间缠斗了一夜,然后,留下姚葭在榻上气若游丝,慕容麟顶着两个黑眼圈上朝去了。
步出庆春宫宫门时,慕容麟抬眼望了下天。
雨,还在下,不过已是极小,如针如丝,虽有如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瞬间流遍了五脏六腑,昏沉的头脑,也像注入了一股冰冰凉凉的山泉,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不少。
大概下了早朝,天就该晴了吧,探身进辇时,慕容麟想。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辇,很快消失在蒙蒙细雨和微曙的天光中。
慕容麟前脚走,芸香和另外两名宫人,后脚就进了姚葭的寝室。
芸香捧着个朱漆托盘,托盘里装了几件洁净衣裳,第二个宫人捧着个圆形的黑漆描金奁,第三个宫人捧着个装了半盆清水的刻花银盆,盆沿上,还搭了条白色的细麻巾。
三人合力,从里到外,给姚葭换上了洁净的衣服,又给她擦了头脸,最后,一人从后面抱扶着姚葭,一人捧着妆奁,一人给姚葭理容。给姚葭理容的人,是芸香,平常就是芸香。芸香的手,又巧又快,不大功会,就把姚葭乱草窝似的头发,打理得油光水滑,有型有款。
姚葭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偶,目光呆滞,随着她们摆布,一声不吭。
收拾告一段落后,三人一并退下。不久,芸香一个人端着一只托盘又进来了。托盘里,放着一碗白米粥和几碟清淡小菜。
三人离去前,姚葭被她们摆成了半躺半靠的姿势,芸香把托盘放在姚葭身旁,从盘里端起粥碗,舀了一小勺粥,送到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姚葭的嘴边,温声道,“娘娘,用些粥吧。”
姚葭仿佛没听见,单是两眼发直地瞪着某处。
芸香眨了下眼,把本已轻柔的声音又放柔了些,“娘娘,多少用些吧。您闻闻,这米可香了,是前日才到的万昌贡米。”
说着,她用勺子触了下姚葭的嘴唇,想让姚葭把嘴张开,“奴婢以前曾听一个御厨说过,这万昌的米呀,最是金贵,全天下,就只有万昌这一个地方产,而且,全万昌也只有两亩多的地方,能产出贡米来。奴婢听说,这次来的贡米,除了陛下,就只有陆太妃和您得了些,其它宫的娘娘们,就是想吃,还吃不着呢。娘娘,您多少吃一点吧。”
这回姚葭有了反应,她一点一点地将目光移到了芸香的脸上。静静地看了芸香一会儿后,她微一眨眼,“芸香,你知道我是谁吗?”
芸香一怔,挤出丝不大自然的微笑,“看娘娘说的,娘娘自然是娘娘啊。”
姚葭盯着她,“我是问,我真正的身份。我真的叫‘姚葭’吗?真的是陛下私访时,从民间带回来的吗?”她有气无力地补充道,“你应该知道,陛下给我吃的是什么药,他不想让我想起过去的事情。”
姚葭知道慕容麟挺看重芸香,也知道,芸香定期去乾元宫汇报之事。她只是失忆,并非失智。
“这……”芸香被姚葭问得打了结巴,目光闪躲,不敢与姚葭对视,“奴婢不知。”
对于姚葭的身世,自慕容麟将姚葭带回宫中之日起,就传得沸沸扬扬。
大家都说姚葭就是先前殁了的那位,但因慕容麟一口咬定,姚葭是姚葭,殁了的是殁了的,二者毫无瓜葛。所以,大家也只是在私下里传说,并不敢斩钉截铁地断言,姚葭就是先前那位。
至于“忘尘”的功效和主治,慕容麟也从未跟她说过。不过,她自己倒是从“忘尘”的名字上,多少猜到了几分。
猜到了又如何?猜到了,她也什么都不能和姚葭说。姚葭是国主的妃子,国主拿她当心尖子疼;而自己,不过是名小小的宫婢。
她没有别的奢望,她只想平平安安地活到三年后。
在这波诡云谲的深宫,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都有可能掉了脑袋,丢了性命,而她,不想死,也死不得。再有三年,她就可以出宫回家了。家里有娘,有弟弟妹妹在等着她,她不能有事。
芸香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姚葭虚弱一笑,“不用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你有你的难处,我不为难你。”
“娘娘……”芸香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姚葭轻轻唤了芸香一声,“芸香。”
芸香用差不多的语音回了她一声,“哎。”
姚葭对芸香笑了下,然后移开眼,看向它处,“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名字,你的身份,可能都是假的。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就算偶尔想起些可能和过去有关的事,也要被人逼着忘掉,你会怎么办?”
芸香的心“砰”的一跳,“这……奴婢会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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