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无声开了,晃进来一个人影。
女子却没注意到,她只是怯怯的从床上下来,动作这样迟缓,可还是莫名地牵起一阵疼痛。
不可置信地,女子纤瘦的手指朝自己胸前渗透出来的一星儿血红按了一下,痛得她口中轻“嘶”。
她腿向后退,欲回床上坐,谁知却绊到了那放置鸟笼的红木几腿,女子一下失去平衡——摇摇欲坠,不过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跌到硬梆梆的地上的时候,最终却是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来人不悦地拍了下她圆润的额头,才将她重新抱到床上,呵斥:“好不容易醒了!就乱跑!看看,伤口都挣开了。”
“你是……?”眼前的面孔她十分熟悉,可是他的衣着……却不对!
“……”男子拧眉,担心地把手背搭在女子额头上半天,自言自语:“大夫明明只说高热退了就行了,怎么还一顾地说胡话?”
女子缩回来头,她没傻,反而很清醒,再次扫视男子面上的胡渣,她小心地问:“您是二皇子殿下吧?”
“嗯?二皇子?”男子眉没松,嘴边泛起一缕苦笑,无奈地望着女子清清白白的面颊一阵,又道:“本朝的二皇子还没出生,回头等小期好了,给朕生一个二皇子好了!”
“欸……”听这称谓,绵期瞬间翻过味儿来自己原是没死啊!
重生过就是有这点不好,但凡遇到什么不测,再醒过来,环境一换,她就会误以为自己是又重生了!
“那个皇上……臣妾真没傻!就是臣妾好像睡了很久,头有点懵,看您穿着一身便衣,所以就想串了,以为皇上还是当皇子的时候呢!”绵期秀拳砸了一下自己的确有点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子。
皇帝不止是衣着和往常不同,就是形容也比他往常颓靡落拓,两世间,她从来没见过他蓄过须,而且他眼眶青黑,脸也好像瘦了一圈,和之前真的不一样了!
所以她才误以为自己重生到了皇帝还在当皇子的年份。
“看出来了……”皇帝被她冒失解释的样子逗乐了,拉过她自己砸头的粉拳至自己唇边,轻轻吹了一下,“小期,朕欠你一声抱歉。”
抱歉……
这两个字竟然也是会是从皇帝这个行事狠戾的活阎王口里说出的词?绵期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默了半天,她觉得自己应该回应点什么,想了想,讪讪启唇问道,“皇上,峻王他……”
峻王,这两个字经过那一夜,仿佛成了皇帝的禁语,一说出来,绵期就看见皇帝满脸的愠怒神色。
见状,绵期没继续问,忖着皇帝的神色,杀死峻王这件事,那晚应该是没能成功。
那么峻王和太后两厢都无事?
不,不可能,除非那晚皇帝没把太后引到草墙后面听到峻王袒露的真言,否则依太后的个性,不和峻王撕破脸几乎是不可能能的事。
“太后死了。”皇帝打破沉默,轻轻扶着她的肩膀入自己怀中,一下下由上自下顺着她的黑发,“峻王没死。”
这个结果,居然和前世一模一样!
七月二十一日果然成了太后的忌日!
“那峻王呢?”绵期一问出口就后悔了,刚才她就为这人犯了皇帝忌讳,她怎么一点心都不长竟又问了。
皇帝往后错开头,视线与绵期交错,脸上现出郁色,“你就那么关心他?”
绵期被问这个问题简直想撞墙,呀哈,她会关心那混蛋?她关心他死还差不多!
“是啊,臣妾非常关心峻王!”话到嘴边,就成了气话,她别扭得将头转向床内侧,自顾自生气了一阵,然后竟半天都没听到身后有任何动静,她这才想到自己是不是玩的有点过了?毕竟旁边坐着的男子可是皇帝!
想到这儿,绵期慌忙扭过头来,谁知道竟和皇帝正朝她凑近的头撞到了一起去!
一瞬间四片唇紧紧贴在了一起!
皇帝眉眼皆带着笑意,视线愉快得在她眸间打转。
绵期囧得就欲往回缩,谁知皇帝反应比她快上数倍,一下子捋住她的脖子,闭目,舌扫了她水水的唇瓣几下,启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
攫取、碾揉,翻转,研磨……
唇舌交缠的时候,她被心扉中涌进的暖流赫然吓了一跳,尽管非常不愿承认,可却又不得不说,她对皇帝的感觉已经有些不同了。
皇帝放开她时,表情舒畅,显然对这个吻很满意,“有多久了?自从咱们在万乾宫那次以后,你就没主动吻过朕?”
绵期本还想告诉她,刚才只是个意外,不是她有意冒犯,但却生生被皇帝这句话噎住了!
她觉得自己这个宫妃的做的实在有些不到位,得宠小一年了,她竟好像真的没主动吻过他……
犹豫了犹豫,她还是怯懦懦地扶住他两侧手臂,眼睛眯起来,将刚被他亲自滋润过的嫩唇主动凑皇帝嘴边——
然而等了一阵,她却没等到来自他的任何回应,故她只好又羞忿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皇帝一张极不自然的隐忍面庞。
适才和她亲吻时,皇帝欲念已蠢蠢欲动,但他一想到她还有伤,才堪堪憋了下去。
可绵期现在竟然不怕死主动凑过来要亲他!
天知道,看着她润润嫣嫣的上下两片果唇,他的定力真的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吃味
他侧过头,有意和她拉开距离。
余光中,瞥见她憋红着小脸略带怅然地往后退,怕她以为自己不要她,从而产生失望情绪——皇帝急忙转身一把拖住她的脖颈,灼热视线与她羞赧的目光相撞,他喉结难耐的浮动了一下,警告:“对你,朕把握不好火候,所以你伤好之前,给朕安分一点。”
“臣妾的伤,可是那天……”回想起那天最后发生的事情,她脑袋还是一片模糊,只是残留的那份疼痛格外鲜明。
皇帝不语,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房间南侧一扇轩窗前,默了一阵,背身道:“那天刺伤你的是峻王。”
绵期听了倒是很平静,反正不是太后就是峻王,那时两方多半已开战,她误入其中被伤到也不是没可能。
“皇上能否告诉臣妾,当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太后以为朕杀了大皇子,一直对朕的子嗣多加谋害,幸好温昭仪机警,向朕请求对外宣扬她孩子不保的事情,另太后等别有居心放下谋害之意,她才平安生下了安儿。
那日清荷园宴,太后对安儿表面上表现得关怀备至,一有机会,就要从温昭仪手上要过来抱着,实际上却是心里没打好主意。
你走后,朕暗中命温昭仪抱着孩子离场,引太后的人去了你和峻王旁边的那条木栈道,据侍卫回报,你们两组人几乎是前后脚到达。故当时你逼峻王说出真相,太后在另一面自是听到了,然后她也无暇顾忌去追温昭仪和婴孩,盛怒之下,直接命自己手下向峻王反动了进攻。”
听完皇帝的话,绵期心忖,太后之所以想杀大皇子孙安,其实并不难理解。
孙安若活着,那么太后和峻王就算联手杀死皇帝,峻王也不可能名正言顺登上皇位。再说,在太后知道真相前,有多思念自己所生的先大皇子,那么她便有多恨大皇子孙安。不见着还好,见着了,这个老女人肯定心心念念都起了杀意。
太后派人盯着温昭仪的时候,恐怕还没下杀令,但当她的人向她回禀,一向谨慎过常人的温昭仪,离去没走大道,竟然走的是风景别致,人烟罕至的芦池木栈时,太后哪里还能坐得住?
肯定第一时间赶去木栈,看自己属下把这对“仇人”的妻儿折磨致死,才够过瘾!
她又忆起当时温昭容对那孩子的心不在焉,绵期恍然大悟,“温昭仪怀中的皇子是假的?
皇帝身体微动,随即转身过来,“正是。”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温昭仪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一般不会抱孩子出门,见过孩子的妃嫔本就有限,就算有哪个觉得不对,孩子父亲在上面都没吭声呢,下面又有谁敢出声造次?
是以,皇帝这一次的安排,真是疏而不漏,心细如发。绵期真心佩服不已,觉得其中亦有不少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借由着和皇帝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她总算把当晚的事情全部理清了
现下,太后死了,峻王虽活着,但想必也是元气大伤,这个结果也不算太差。可绵期从皇帝的表情里,读不出丁点轻松,反倒他脸的色比事前更要严峻,这又是因为哪般?
她扫视房内一周,看见桌子上摊放着一件男子的披风,于是下床取来,走到皇帝身后,为他披上,然抬起的脚后跟刚一着地,她整人就被皇帝纳入了怀里。
“皇上,您怎么了?”她敏感的直觉告诉她,皇帝不对劲儿。
“再也不会了,朕以后再也不让你冒这样的险。”他音调沉着,像是对她也在对自己说。
原来他是恼恨自己利用了她,绵期有些吃惊,其实她本身并没介怀,毕竟除掉峻王也是她的意愿。
“臣妾相信。”她敷衍了一句。
贵为帝王,不仅比寻常男儿无奈多,喜新厌旧的程度也要快得多。就算他现在是真心喜欢她,那以后呢?他对她的这份保护和尊重,不知道是不是能维持到下一次类似事件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