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静好一惊抬头,就见忽律正兴致勃勃地吃着,用银筷子夹了一小块糖糕放入嘴里,慢慢地嚼了,就着手边的热茶吞了下去,这才道,“你一直以为,是他放火烧了云家大宅,是他杀了你最亲的人,其实,是长公主烧了云家大宅,再利用此事,在你们之间挑拨离间,不止如此,长公主还与我联袂合谋,要颠覆他的王朝,只要他一死,这大好河山,便是长公主的了,是不是?”
云静好却笑了,“我原以为长公主是聪明人,如何就变笨了?夺取君少秦的天下,就如此简单?”
“长公主也是计划周详的,她施了离间计,就是要让你伤心绝望,让你对君少秦心生怨恨,将你逼走,你是君少秦致命的弱处,你一走,君少秦自然是满天下地寻找你的下落,哪还有心思防范身边的人?只要他一松懈,长公主便有机可乘。”
忽律清清淡淡地说出这番话,却让云静好浑身颤抖了起来,仿佛有冷风从窗边脉脉而入,盛夏的天气,却冷得寒彻筋骨。
忽律倒极为体贴,起身行至窗前,合上了窗扇。
云静好一时有些恍惚,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只是想让你知道,此番长公主起事,若君少秦死了,便一定是你拖累了他,若他没事,但只要你回到他身边,只要你留在中原,便早晚还会拖累他。他那么在乎你,三千宠爱在一身,但从来过幸便有扰君之嫌,这道理,你应当明白。”
忽律笑了笑,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便命阿鲁尔上茶,那是贺兰特有的苦茶,带着一股清苦的味道,但喝下去后,却满嘴茶香,舌尖清甜如蜜,十分特别。
云静好喝了半盏下去,身子一暖,倒冷静了下来,笑得漫不经心,“从来过幸便有扰君之嫌,照可汗这么说,我还真是罪该万死。”
“其实也没到罪该万死的地步。”忽律笑容可掬地望着她,“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明路,你随我回贺兰,做我的王后,从此远离中原,对你对君少秦都好。”
“可汗好算计!”云静好冷笑,“我若随你回贺兰,你仗着手里有我这人质,还不知要怎样威胁君少秦呢?”
奸计被人当面戳穿,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忽律摊开手,决定死不认账,“别错怪好人,是长公主利用你威胁君少秦,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好心给你指条明路。”
云静好笑着点头,“对,可汗什么都没做,只是放火看戏,看他姑侄二人鹬蚌之争,你好坐收其利。长公主若赢了,你是他的同谋,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好处,长公主若输了,你手里有我,君少秦也只能任你予取予求,这世上,怕是再没有比可汗更聪明的人了!”
忽律含笑看她,索性单刀直入,“若我真的拿你来威胁君少秦呢?”
云静好一口干脆地回答,“你敢威胁他,我便杀了你!”
忽律哈哈大笑,好一阵笑得说不出话来,云静好极有耐性,等着他笑完了,才淡淡地道,“你不用想了,君少秦不会受你威胁,没了我,他还有后宫三千,他所背负的,是天下,是家国,儿女私情与江山社稷相较,终究是轻如鸿毛。”
“你未免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忽律挑眉,眼里犀光闪动,“不如,我们来赌一把,看看君少秦是要江山还是美人?”
云静好一惊,只听他笑道,“如果不出所料,长公主很快便会有所行动,她赢了便罢,若输了,我们就来赌,看看君少秦会不会来救你,我这别院布满了最烈性的磷火剧毒,一旦踩到,磷火喷,立时引燃,丈许内一切皆会烧为灰烬。他是皇帝,有整个天下在等着他,整个朝廷在等着他,若他愿意为你以身犯险,便是我赢了,你便要答应我的要求,做我的王后,若他不来……”
“若他不来,便是你输了。”云静好缓缓打断他,忽地抽出他腰间的佩剑,那宝剑在她手里优雅一挽,冰冷锋刃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她淡淡含笑,剑刃寒光微漾,映着她如雪容颜,艳煞人,“你若输了,你的命便是我的,如何?”
阿鲁尔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忽律却是哈哈大笑,“这个刺激,好,我赌!”
云静好扔了剑,迎上他的目光,良久,他轻慢一笑,望住她的眼睛缓缓道,“现在你或许讨厌我,但总有一天,我会强过君少秦,令你心甘情愿抬头仰望。”
云静好只是一笑,心想,你就做梦吧!
不过,她原打算逃的,现在看来,只能是留下来了,她要留在忽律身边,与君少秦里应外合,助他一臂之力,拿下整个贺兰,踏平大漠,一统河山!
她在心里筹谋着,便没再说话,忽律也沉默了下来,只静静看她,一时间,两人各怀心事,谁也不出声。
等喝完了茶,云静好本想说一两句义正词严的逐客令,将忽律打走,但后来想想,这别院是人家的,严格说来,自己只是个俘虏,实在是没什么立场同主人要求什么,所以便只能由他继续坐着。
忽律这一坐,便坐了整整一天,直到陪着云静好用了晚饭,才告辞离开。
他一走,云静好便赶紧关了屋门,继续运功逼出剩余的韧线,因怕伤到腹中孩子,她不敢过于急进,只能是慢慢来,一个晚上下来,总算是逼出了三根,还剩两根,就容易多了。
此时,天还未亮,她打开窗子,望向皇宫的方向,只觉星辰从未如此澈亮,夜空从未如此明朗。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眉眼变得越加温柔,泛着润润莹光,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地方,似有甘甜的泉水淌过,“宝宝,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这世上,娘亲最爱两个人,除了宝宝,还有你的爹爹,只是,娘亲曾经错怪你的爹爹,十分对不住他,你说,他会不会怨恨娘亲?”
“宝宝,你知道吗?刚开始你爹爹很坏,动不动就吓唬娘亲,对娘亲大呼小叫的,可娘亲也不是好欺负的,有一回将他绑了起来,狠狠抽了他一顿,才算是报了仇。”
“宝宝,娘亲现在很想很想他,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做什么呢?是在睡觉,还是准备要早朝了?宝宝,你想不想他?过了明晚,娘亲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宝宝……”
她沉浸在思念的泥沼中,欲罢不能,直到天亮了,才疲倦地睡去。
下午时,有侍女送了晚饭过来,十分精致可口,她胃口也很好,竟将桌上摆放的菜肴吃了个精光,刚吃罢,阿鲁尔便来请她,说忽律让她过去一下。
她稍稍梳洗了一下,将一盒胭脂悄悄藏在了身上,然后便跟着阿鲁尔去了。
阿鲁尔将她带到了忽律的住处,送她到门口,便道,“陛下正等着夫人,夫人进去吧。”
于是,她只得自己推门进去,屋里有些静,八扇描有繁复丽纹的屏风后,忽律正倚案自斟自饮,琥珀色的美酒醇香四溢,闪着珠辉般晶莹的光泽。
听见脚步声,他一笑抬头,嗓音略有些嘶哑,“昨夜睡得可好?”
云静好点头,“好极了,多谢可汗关心。”
忽律凝视她许久,忽而一笑,“坐下,陪我喝两杯。”
云静好落座,却并不接那玉杯,只道,“我不胜酒力,请可汗见谅。”
忽律倒也不逼她,微微一笑道,“你只陪着我便好。”
他自顾饮酒,也不知有什么心事,云静好竟在他眼底看见了深浓的悲哀,末了,他泄恨似的提起酒壶,也不用杯就喝了一大口,瞬间酒液倾注,激灵灵洒了他一脸。
云静好取了身上的丝帕递给他,他却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眼中血丝横陈,“你很像她。”
“像谁?”
云静好一愣,却见他颓然趴倒在几案上,呵呵畅笑着,好似醉得狠了,笑得浑身都在轻颤,满嘴醉话,“你见过那样狠心的母亲吗?为了争宠,便将自己的孩子送到敌国去做人质,有的时候,我很羡慕阿鲁尔,他虽因贫穷被家人送进了王宫当太监,又随我离乡背井到了天朝,可他的母亲没有忘记他,每年冬天,他的母亲都会不远千里给他送来厚厚的冬衣,更重要的是,他的母亲总对他笑,但母妃却从不对我笑,她只将我当成是累赘,我恨她,恨她将我生下来,恨她让我受了那么多苦……”
刺鼻的酒气萦绕于口鼻,醺得云静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皱眉起身,想要离开,忽律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他指尖冰凉,没有一丝温度,目光痴痴流连在她脸上,“阿好,你恨过吗?若是你的母亲那样对你,你会恨吗?”
“我没有恨过。”云静好看进他眼眸深处,笑容淡淡,“即便待我再不好,她终是生我养我的人,我不能恨。”
忽律静默,淡淡水雾在他漆黑的眼睛里氤氲开来,这一刻,他就像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握住了她的手,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暖,他也舍不得放开。
“你的手很暖,跟她的一样……”
他忽而飘忽一笑,如春风掠过池塘碧波,只是,话还没说完,他面色便骤然由白转红,捂胸颤抖不止,仿佛忍受着极大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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