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副样子却生出了文采之那样灵秀女儿?江蕴月嘀咕,忍不住又想起文采之那张小脸,“清扬婉兮”倒也配得上。
……
“启奏陛下,兵部收到嘉峪关吴将军报,今年边关也是连场大雪,被困民众达数万之众。我大凉城更是断绝了消息。臣忧心突夷人受灾会再次南下掠边,为保无虞,臣奏请陛下早做谋虑,以未雨绸缪。”
一袭紫袍出列、举笏、下跪,抬起头来一把雪白长须,正是兵部尚书黄澄。
哎,天道不仁,万物以为刍狗啊!听到黄澄的话边上的蕴月不禁小小风流了一把。记得小时候他曾经很白痴的问过萧子轩:“没事老天为什么下那么多雨和雪……”
老爹摇头晃脑的说这是天人感应,要修仁事。所谓仁事,就是君王要修德、明政、纳谏……总之就是非常复杂,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的江蕴月从此下决心不要做那么复杂的事情,奈何……
……
“卿可有对策?”皇帝淡淡出声。
“臣做策论三篇,可供陛下御览。”黄澄高举奏章。旁边内侍一溜小跑。
“文卿家,你乃我朝军务首辅,你有何见解?”
文重光出列:“启奏陛下,臣已于月前下令边将吴将军整顿北面防务,秣兵厉马,以备不测。”
……
“前日河北河南两道募兵,所得几何?”皇帝沉默片刻,浅浅问道。
“启奏陛下,共得兵勇三万六千四百余人,臣已着令两道州府加以操练。”兵部右侍郎袁天良回话。
轻轻的珠玑乱晃,听得江蕴月心旌招展。蕴月侧了耳朵细细听去,只见皇帝柔着声音:“古卿家,朕登极御宇日浅,国事尚需尔等多劳心。日前卿家奏请募兵,既募得数万之众,想必可御敌于前,卿家以为如何?”
亲娘喂!皇帝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殊不知禁军历来闻突夷即溃败!
古光年事已高,一向是坐在凳子上的。江蕴月从上俯视,只见古大人老态龙钟,眼睛半闭。古光既闻皇帝问他,便睁开眼,拄着拐杖,颤悠悠站了起来,欠身回答:“闻陛下意,臣当遵奉。”
……沉默,无尽的沉默……
江蕴月忽然顿悟,高手过招,一招变化出了一个万舆气象。
“如此……甚好……”皇帝还是轻轻浅浅的一句话。
看吧,有人给台阶下这就是好的啦,不然还得自己找!江蕴月心里华丽丽的嘲笑皇帝,实在其心可诛!
……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内侍在长长的一阵沉默之后尖声唱到。
……
这样的朝堂,实在乏善可陈。众人一旦恭送了皇帝,忙不迭闪人。
左一天、右一天,不学无术也一天。江蕴月踢踢踏,落在众人后面缓缓挪出宫门。
三三两两的绯色衣裳里面点缀着紫色,红配紫,一坨屎。没由来,蕴月想起了绿衣阿姆的这句名言。
突然背后一重,回头一看,大老板喂,你没事落在我后面干什么~~~~~
“大凉城眼下了无音讯,小江相公另有看法也未可知?”邓老儿压低声音,笑嘻嘻却阴恻恻问道。
下意识左右环顾,亲娘喂!旁边不仅孙驴子、张挺在,还有柴郁林,不远处赫然还有袁天良,江蕴月彻底呆掉。没等蕴月接招,邓老儿的连环腿杀到:“前日祝御史还夸景怡王带得好兵,江大人不也在场。”
江蕴月这回真是大冷天被人彻底灌了一碗冰水,来了个透心凉。话说邓老儿真是技术,声音压得低沉,音调却是一高一低,貌似悄悄话,却只怕周围的人只字片语的听了去。
一出招就是必杀技,邓老儿直接把祝酋英和江蕴月一枚竹签穿心签了起来,明晃晃的烤去喽!
江蕴月硬着脸皮,撤出皮笑肉不笑,心里面咣当开骂:死老爹!你踢我出来料到今日没?
就顷刻间蕴月心里转过无数种回答,却也立即否决,无论什么答案,都坐实邓老儿的话,他和祝酋英估计……哎,不用想象了:“什么?邓大人,您说什么?”蕴月直接从人进化成沙堆里的鸵鸟。
邓老儿嘿嘿一笑,用力一拍,飞了一个眼神,掠身而过。
好半天蕴月才伸出手来使劲在脸上拧出点表情,几乎没一声哀嚎!邓老儿,你岂止不是善茬,简直奸过奸人他老爹。
才没几天,他的小日子宣告结束,连他都知道挂名老爹正值壮年却一直赋闲在家,肯定是红果果的不招待见嘛!这些就不提了,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关键是明知道不招人疼,干嘛还抛他这么块热辣辣的小脸蛋出来,去贴人家冷冰冰的大屁股?现在好了吧,这绿衣小吏才上任没几天吧,脊梁骨人家刚刚戳腻了,估计着又开始八卦他和他挂名老爹了。
真是衰到家,祝小儿说错话干他江蕴月啥事~~~~~~咦,不对啊,其实祝小儿就是没说错话,他江蕴月好像也会中招……
带着红一块白一块的一张小脸,江蕴月龟速爬回御史台。
迎面而来的祝酋英再次恢复了一脸便秘模样,江蕴月刚扯出一抹苦笑,却转瞬被祝酋英拉到角落。
“方才张大人话里话外警告下官,说什么新党之祸不远,切勿重蹈覆辙,这、这,从何而来?”祝酋英一脸的莫名又带了几分着急。
这倒叫小江相公不知从何解释,憋了半天,憋出个屁:“姥姥 的邓老儿,算计咱们!”
祝酋英脸登时涨了个通红,伸着脖子说不出话来,看着蕴月的眼神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
江蕴月翻白眼,心里说,你就君子吧!我这明面上出口气那叫明枪易挡,邓老儿无影连环腿那才叫暗箭难防。一甩手,蕴月赖皮了两分,斜睨着祝酋英:“祝御史多买个枕头回家垫高了仔细想去吧,小爷我好心着呢!”说着一拱手,走人。
祝酋英眼睛跟着江蕴月一路远去,头一回觉得自己学的那些策论,成了狗屎一堆。
那边江蕴月连衙门都懒得进,便左一个死老爹,右一个死老爹!一路骂了出去。气哄哄,摆着一张臭脸,上轿,吩咐回家。
偏今日豆子偷懒不跟着,轿夫见江蕴月闹脾气,也不敢多话,只把轿子抬得又快又稳,回到蕴月园。
江蕴月一进门就直闯赵怡书房,连绿衣阿姆都没搭理。
赵怡对气的上跳下窜的蕴月不以为然,只抬了抬眉,便继续做他的画。
江小爷还没大胆到去和老爹动手,只好甩了官靴,四仰八叉的瘫在塌上。
书房里温暖如春,隐约有着萱草的香气,展眼望去帐幔显得陈旧,却纤尘不染,一切井井有条。然而江小爷心里犹如怒江奔吼,火气越是酝酿的高涨:景怡王爷二十年前北伐,确实一战功成,但也为此获罪,一度身陷囹圄,至今赋闲。这些事情萧老头虽没有一五一十的对他江小爷说,但天下皆知。
往日江小爷没怎么往心里去,但看来朝上并不因为时过境迁而放松警惕,现在想来老爹这样推他出去,不只是居心叵测,而是用心险恶!
不多时,赵怡画毕,放下毛笔,接过内侍递来的帕子,净了净手,才问:“下朝了?想是朝上有事发生?”
“哼!”,眼下的江蕴月像只吹足气的气球,只等着一根小针轻轻一刺,就立即满屋乱飞的喷气。
“不爱说?无妨,蕴月,你来看看这幅画如何?”赵怡深谙对付江蕴月的手段。
江蕴月一个鲤鱼打挺,逞得坐起来,咬牙切齿道:“你们都出去!今日我要与挂名老爹好好切磋画技!”
赵怡嘴角扯开,手一挥:“便听小爷的,出去吧。”
江蕴月怒目而视,一张脸涨得通红。赵怡知道终于针刺到肉,蕴月这回点点刺痛,已经是怒极,便只轻轻说道:“你这脾气,真像你娘。”八个字说下来,不自觉心软了八分。
江蕴月肩膀垮了下来,瓮声瓮气:“天知道我娘是谁!”
赵怡不置可否,也在塌上侧身坐下:“你细想想,除非你冻死在我这蕴月园外,不然你就注定是我景怡王的儿子。”
“可也不是非得混官当……”蕴月不服气。
说话间,萧子轩也进来了:“不当官你做什么?王爷叫你学武艺,你使劲偷懒,你同豆子混账,可你有豆子那匪气?吃不得苦,使不了力气,除了你那脑袋瓜子还能凑合着用,你还能有什么用?”
蕴月搪塞,一肚子的气变成了一肚子的脓水,应声吞下去,臭了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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