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怡看见他的模样,心里其实万般滋味无从说起,情愫萦萦绕绕,勉强按住了,才似笑非笑的说:“我何尝教你做什么,你不会自己看?”说罢转向一旁帐幔,低声说道:“夏末初秋,又是大雨,旧事再演,旧人难觅……”
“笃……笃……笃……”,迟缓的拐杖声从帐幔后清晰的传了出来,萧子轩渐渐佝偻的身躯转向蕴月:“古大人必然是上表奏请皇上于河北、河南两道征兵吧,蕴月?还有,就是征税以备突夷所出吧?皇上统统都允了吧?”
蕴月挑眉,不说话。萧老头和老爹都知道的事情,还要再问他,那就是在考他呢。征兵收税,往日萧老头就说过,还说什么此两项,实乃家国疲弱之根本,这事他早就知道啦。问题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江蕴月为此郁闷着呢,这两人话到关键时候总停住,想让他做事还偏偏不明说,每次都让他猜个半死。猜不对惹祸了,一句教训:谁让你没猜中,然后就打发掉他,弄不好还怪他惹祸呢!亲娘哎!谁天生会猜心术啊~~~~~
这回老爹玩得太大了,御史台……猜不中老爹的心思,他江蕴月没准就真的挂了!于是江蕴月打定主意不说话,反正就是不说话,不知道老爹的意图以前都不说话!萧老头不是说过,敌不动我不动,妄动而死,屡见不鲜!
赵怡看见江蕴月的这副样子,心里沉沉浮浮,说不出的千般惆怅与抱负。这十多年,蕴月没长成他期待的惊才绝艳,反倒有些小肚鸡肠,油滑惫懒。聪明倒算是个聪明的,但是他指东他直往西,说他聪明,偏又万事水过鸭背,对他不抱希望,每每又爆出点小聪明大智慧,颇有点四两拨千斤的潜质。实在没了辙,百般斗智斗勇,倒叫他欣慰又头痛,惭愧又恼怒。时至今日布局甚久,只能指望他成材了——话说,不成材也要琢到他成材——他挥挥手,说:“你今日谨慎,倒也罢了。你记着,多用心思,你去吧。”
江蕴月有些失望,老爹和老头总是不愿意对他说心里话。其实他看见萧老头一副暮鼓晨钟的萧瑟模样,心里也说不出的滋味。但老爹不说,那就是不愿说的了,再问也没用,晃了两晃脑袋,江蕴月也就转身走了。
萧子轩眼光追着蕴月的身影,紧紧的抿着嘴,不让叹息逸出来,末了低声说道:“王爷不要忧心,他这是还没开窍,我带他十六年,知之甚深。”
“你看人是不错的。他人如何,我看了他十六年,还能看不明白?这小子就欠点大场面,得啦,让他自己发挥吧,我当年尚且能j□j他爹,今日还j□j不了他?!”
“心里面有杆秤,骨子里同他爹一样,其实是明白的,但比他爹难教多了。王爷,小的怕他日后知道了,弄巧成拙。”
“到底有两分脾性不像他爹,倒像……放心吧,我都知道的,不会出什么大事。”
“人老喽,跟着也婆妈喽……苦了这孩子了,十八年,别说爹娘疼爱,连女人味都少闻。”
听了这句话,赵怡久久不语。立志成天下,抱负几何,牺牲几何?忘了,不提了,这就过去了。
“萧先生,老的也不只是你。”
……
☆、红粉骷髅
江蕴月恨不得找一截细棍子撑着自己的眼帘!实在太没创意了啊!
邓老儿和萧老头比,差的唯一一点就是不会“pia”的一声把他江蕴月拍到在砚台上,所以江蕴月才需要找细棍子。
话说邓老儿真是敬业啊!第一次大朝之后紧接着就要给他们这两个新丁开小灶,研讨一下“募兵法”。
孙驴子那个乐哇,一溜小跑的把《太宗敕书集》、《敕书汇典》等权威教材一溜的摆在桌子上,满脸的顾盼神飞。祝酋英那也是一脸的向往崇敬啊,很没仪态的扯了扯江蕴月的小官袍:“小江相公,邓大人指点咱们呢!邓大人还曾是圣上的太傅呢!他要给咱们讲课呢!”
江蕴月面上不敢表露,心里嫌恶,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太没创意了,大冷的雪天,一群大男人围炉煮雪,八一个江蕴月从小就被迫八烂的八卦……
真是!太风雅了!
长一尺的直脚襥头,紫色官袍,玉板绶带,上佩金鱼袋,一双簇新官靴,了无雪痕,御史大夫邓焕负着手踱步了进来,脸上笑眯眯,慈祥的像蕴月的亲爷爷。
“大、大人!您、您这、这、这边请!”诸位,你们没有听错,孙大人乃一结巴。当初江蕴月知道的时候几乎要为被孙继云谏倒的那些人哀叹,好死不死,偏死在一结巴的嘴巴上!那些人估计死不瞑目。
邓焕频频点头:“好好好,继云你坐你坐!”说着又看了另外两人一眼,和煦的努努嘴:“坐吧坐吧,咱们这就开始了。另外方、章、慕容三位大人都是久经朝政之人,也都有各自的见解,本官也就没让他们来了。咱们这就开始吧,你们也都知道,夏末初秋河南河北两道连绵的大雨,佃农遭灾,流离失所。”说完又看孙继云。
孙继云有些激动,屁股刚沾着凳子立即又弹开来:“是!《敕、敕书汇典》有……载,我、我、我朝兵、兵民分离,故、故有募、募侠……勇之人为、为兵。”
邓焕淡笑着转向祝酋英,祝酋英恭敬回答:“大凡灾后,我朝常募兵以安置侠勇之灾民,使其不得聚匪为祸,今我朝禁兵厢兵共有百万之巨。”
邓焕又点头,接着就转向了江蕴月。江蕴月哀叹,这些介绍性的文字怎么没轮到他说!斟酌了一下,他有些心虚答道:“下官愚昧,只知百万之师花费巨大,然历来突夷犯边却不曾听闻有胜绩。”
邓焕颇为满意,称赞道:“小江相公一点就是关节。”饮了一口茶接着问:“那依你之见当如何?”
怎么办?这问题当年萧老头就问过,还不止一次,问的他烦死了,来了一句:“不好就不用呗。”
萧老头上瘾了,再接再厉:“不用了该用什么?”
“用不花钱又能打的。”江蕴月简直晕倒,这就没完了:“老头,这问题好笨那,那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听了这句话,萧老头叹了一口气,揉了揉他的头:“你倒简单,却也将繁就简。”
……
这些对话江蕴月肯定不敢对邓老儿说的,祖宗家法,条条框框一本本大部头就摆在面前,江蕴月没事去踩他干啥。邓老儿奸不奸江蕴月还没体会,但他肯定不是善茬,谁知道他是不是借学术研讨的名义试探他两的立场啊,要知道据说后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金睛火眼,简直把革新派当成她老眼里的沙子——容不得啊!
努力的思索要回答什么,看在邓焕眼里就成了没有对策。邓焕不动声色,心里大骂:臭小子,你就给我装吧!哪天看我把你的小尾巴轰出来!还是笑着转向祝酋英。
祝酋英不明就里:“下官往日读过朝中几位大人的策论,也只是知小江相公说的,要说善战之兵,当属先帝时候……”话到这里祝酋英突然意识到这问题比较敏感。话说小江相公就是景怡王的挂名儿子,而景怡王在二十年前的那次北伐,是百年来唯一一次的胜仗,这一提……祝酋英顿时满脸通红,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咬掉。
另外三个人有两个心里开乐,江蕴月是小肚鸡肠的幸灾乐祸:看吧!我就知道邓老儿没安好心,祝小儿一试就给试出来了,小尾巴在邓老儿面前晃啊晃的。
邓老儿心里也是那个乐!这一回效果不错。眼睛滴溜溜的横了小江一眼,看见他面上笃定,还是小气的夸了一句:臭小子,藏得那么紧!
酝酿一下,邓老儿模棱两可:“这募兵法有弊,几位也都能看到了,这就很好;但这募兵法自然也有利,我朝多年无兵事可兹证明。今日咱们也就着这些典章,仔细研读,自然就能对朝堂之事有多体会,日后在朝堂上诸位大人的言谈,你们也要多留心着。”
……
邓老儿没说啥实质性的内容就打发了三人,江蕴月一脸 “我就知道”的了然样子,而祝酋英蔫了下去,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孙继云不说话,只是跟着邓老儿跑了。
没多时江蕴月就同祝酋英走了出来。江蕴月看见时间还早,豆子又在旁边撺掇他去喝酒,便邀请祝酋英一起去。祝酋英兴致不高,估计还在想着刚才的失言,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样子,好半天还是决定不去了。
江蕴月看他离开,耸耸肩,也不打算安慰他,官场之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没法安慰。不过嘛,貌似邓老儿要出招罗。是敌是友,邓老儿这一试就一清二楚。接下来,邓老儿的狐狸尾巴想必不安分也要开始抖落抖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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