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了蜡烛,细细看去却是一名少女在开窗水榭中低头读书,她衣着淡然,眉目如画,端得栩栩如生。
……
江小爷看着看着便有些愣神,这女子……恁得熟悉……却又是谁?
“阿奇!”没由来的一个喷嚏,让江小爷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中衣,赶紧吹了蜡烛,上床睡觉去。
窗外一道人影,暗自一声叹息,便又是一夜无话。
……
第二日常朝,规模礼仪不及大朝,乃群臣于文德殿开会。
江御史没政治经验,不知道一场大变就在他上床睡觉那会已经悄然酝酿。
这常朝一开始,中书省同平章事古光古执宰半闭着眼坐在上手,扯着音调说:“昨日大朝之上陛下提及今河南河北两道所募兵士前往北边防,诸位这就议议吧。”
蕴月眼皮一跳,只屏息以待。
“遭灾之民,疲惫不堪;连绵雪天,岂容用兵。”兵部右侍郎袁天良首先发难:“况凤元后我朝不轻言兵事,贸然多加屯兵,只怕突夷蛮人又起疑心,岂非弄巧成拙!”
切!突夷人要起疑心还需要理由?蕴月在心里直接对袁天良吐糟。
“正是、正是”……
许多喽啰悄声应和,但吏部右侍郎任予行、兵部尚书黄澄、刑部左侍郎曲谅等人岿然不语。蕴月看在眼里,心里小镜子明晃晃,原来朝堂也就这么回事,同豆子打架差不多,也是分开两边才好对打的。只是,这邓焕又是什么来头?再瞧瞧,瞧瞧……
“今河南河北两道遭灾,赈灾所费、募兵所费巨大,再前往西北屯关,今国库只怕入不敷出。”户部左侍郎林澈说话。
……又是一堆附和……
“诸位,你们也都听到两位大人之言,陛下金口玉言,本官也当遵奉,然执宰之职也要匡扶陛下不尽之处。屯兵之事,天时不予、人力不及,岂能行之?本官自当上疏言明。”
啧啧!古老儿更牛,直接定性!所以说这就是高手嘛,根本不买皇帝的账!
“邓御史,邓大人?”这还没完呢,蕴月低估事情的严重性了。
“下官在。”邓焕出列。
“御史台纠察百官风宪,就是本官到了大人跟前还得低着头呢!既如此,御史台诸人自然是持身极正之君子、之诤臣了,切不可有误国之言,更无论误国之举”,说罢抬头扫过江蕴月、祝酋英:“两位殿中侍御史,前车可鉴,你们说对吗?”
大佬点名道姓,是冲着他们两来的……江蕴月连抖都来不及了,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头诸位大人都木着脸不出声,唯独邓老儿脸都紫了……
好半天,蕴月回过神来,感觉丹田处一股子邪火正要冒出来,几乎要骂出声:姥姥 的!邓老儿你还敢紫着一张脸,这都是你惹出来的!
……
常朝什么时候散的,估计御史台的几个人都没留心,蕴月到了后面隐约记得邓老儿一下朝就让御史台的全体人员开会。
这一次倒是御史台难得的全员毕集。
邓老儿不罗嗦,直截了当就发飙,一张脸红的关公都自愧弗如。吓得张挺那个老好人拿笔的手都是抖的,连孙驴子都噤若寒蝉。
“御史台哪里出的误国之言、误国之行,诸位心知肚明!有些人携着些才名便大放阙词,更有些人凭这些身份就给御史台抹黑!今日古大人点名道姓,御史台的面子都丢尽了!本官若是御下无方,只怕愧对头顶的这乌纱!罢,不下狠手整顿,我这官也不要做下去了!”对着在座品级比他高得多的诸位监察御史们,邓焕毫不含糊玩起了针对,表起了决心……
一番话听得蕴月小心肝瑟瑟发抖,这是明晃晃的贼喊捉贼啊!开研讨会的是你,试探的也是你,最后传出去的还是你。明的暗的,黑的白的全是你一个人搞完了!这还不算,出了事,指望他护肘子?别想了,干脆推他们两出去死啊!
不过,这要是邓老儿和袁天良沆瀣一气倒也不难懂。俩小的不听话,要是不能为他邓焕所用,干脆一脚踢出去的了。蕴月没开窍的脑袋这回愣是被邓焕砸了个正中!萧老头说的那句,只有他自己能周全自己,原来全在这里等着了……
蕴月兀自咬牙切齿,没注意旁边的祝酋英一张脸不比关公,却比包公。
“啪”的一声巨响,酋英拍案而起,震得上面的茶水“咣当”一声直接倒地就义。
当着那么多二品大员敢对着邓老儿拍桌子,蕴月见过黑的,没见过这么黑的,见过爆的,没见过那么爆的,只张着嘴看着祝酋英。
被吓得也不只是蕴月了,连邓老儿都退了脸红,张着嘴,好半天才咽口水:“祝御史……你怎么了?”
酋英俩鼻孔直喷气,眼见满口的话到了嘴边。
蕴月反应过来,立即站了起来:他还是好心,知道硬碰没什么好事,而且祝酋英死了,自己就没盟友了……当机立断,迅速扯了扯祝酋英的袍子,忝着脸对各位笑道:“没事没事!呵呵,邓大人,今日祝御史喝多茶了,憋得不行,想去方便方便……”
旁边原本气定神闲的翰林院侍读学士王华一听,“噗”的一声,一口茶直接给对面的柴郁林洗脸。柴郁林眉头一皱,拂袖而起:“不知所谓!”脚一抬,走人!
柴郁林都走了,袁天良更是连话都不说,鼻子一哼,闪人。
瞧瞧!蕴月看见这情形,心里反倒笑起邓老儿来:这破御史台,你也压不住嘛!还学人喷什么气呢!
孙驴子见状坐不住了,扯着嗓子喊:“台……台务紧、紧要,岂、岂能拂……袖而去!”
切,人家正二品,抬抬手你都扛不住,还想拦一个大活人?孙继云直接挂墙壁去吧!
“这这这!这也没法管了!”邓老儿脸面彻底挂不住,接着也追了出去:“袁大人!”
余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这情形就相当诡异了……
蕴月咽了咽口水,非常无辜,他也不过是想婉转一下场面,怎么一下子全跑光了~~~~~~
监察御史慕容凌走了过来,拍了拍祝酋英的肩膀:“年轻人,好骨气!”说罢意味深长的看着门外渐行渐远的邓老儿和袁天良。
难道……那投书竟然是真的?
蕴月没来得及细思量,只管好说歹说,横哄竖哄,简直把祝酋英当成了自己的老爹来安慰着,但人家祝酋英愣是全程黑着一张脸。整个御史台连孙驴子都闪了,唯独剩下了方大同、章淳两位。
这两人章淳年纪一大把了,方大同年轻些,但也要比江蕴月、祝酋英大了一轮。
“年轻人血气方刚,那也是有的,但这回邓公这事办的不厚道,倒叫人笑话了。”章淳宦海沉浮,老得没有哪副铁齿铜牙能轻易嚼得动了。他这官儿倒是不大,排场却是十足的,一把小梳子一遍遍的梳着自己的胡子,歪在椅子上对两年轻人轻轻松松的点评着刚才这场博弈。
方大同眉毛是耷拉着的,一双眼睛不大,却精光四射,挡都挡不住,听闻章淳的话,便也笑道:“章老官场里日子久了,风浪见得多,倒也是沉着,下官见识了。邓公今日大不同啊!祝御史的难处,倒也实在。”
“忠而见谤,前朝白、元见识过;才而不用,前朝韩、柳体会深刻,不料今日竟在眼皮底下上演。”
两个人轮番上阵,这话说得够风凉,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江小爷眼见着祝酋英一波火气还没过,眼前这两把大扇又呼啦啦得扇了起来,心里暗叹这御史台果真呆不下去了。
“哼!”祝酋英彻底中招,牙缝里挤出话来:“天下大道,仰首可见,岂容跳梁小丑一手遮天!本御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并无妨碍!”一拂袖,便站起来:“诸位!在下告辞了!”
江蕴月在一旁瞧得一清二楚,心里觉得祝酋英这也太容易上当了一些,这些人不知怀的什么心思,难道祝酋英就没看出来?
拱拱手,蕴月也追了出来:“祝大人、祝大人!稍安勿躁!此事蹊跷,还需从长计议!”
祝酋英大跨步的走在前头,听闻江蕴月这番话,兀得停住,转过头来,肃着脸:“江大人!你谨慎过了头!此事还有何回环之地?此事你我何罪?古大人当众点明,邓公始作俑者,却倒打一耙!无论邓公是否有私,你我有罪已是定论!再畏畏缩缩,徒添罪名!”
江蕴月扼住……这话确实没错!
“我劝江大人弃明哲保身之念!我祝酋英一时不慎,忘记圣人净口之言,尚且落得如斯田地。江大人系出何门,自不必下官提醒。单论今日古大人对元佑革新心怀芥蒂至此,大人断不能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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