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话终是与君得相见
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听得我只觉心潮上下起伏澎湃的剧烈!敛目时堪堪对上蓉妃一道清冷目光。我心一定,便又竭力收住。
那语莺也是个机灵的,这时她已展颜一笑:“可不就是这么个词儿?”音波泠淙,跟着示意丝竹班子,便听一脉清冽之音弄珠碎玉、歌音裂石,将那一阕《回头下望尘寰处》唱得动听婉转、妩然媚态,真个仙音袅袅、韵味不绝!
但只才唱了一半就被皇上打断。
皇上抬手缓缓鼓掌,虽看似鼓励,但面上神情、并着聚拢一处的眉峰已然发紧发死又如铁渗青。
看的语莺并着蓉妃、我,都瞧出了之间的不对劲。
蓉妃只是默然端坐,我亦隐而不发。
只在语莺不辨所以时,皇上重又淡淡启口:“怎么今儿这曲子,同那日完全不是一个调门呢?”墨眉略动。
语莺好似早有准备,眉目转动一下,巧笑氤氲如花:“妾身寻思着变了调子,推陈出新……”
“你根本就不是那个人!”铮然一嗓子紧喝过來!
皇上这一嗓子來的突兀且锋利,直叫我也沒禁住周身一个猛颤!
抬目时皇上已经起身,那如炬又似剑的两道目光对着语莺好似要把她撕成碎片!口吻沉淀到锋芒凛冽、浑然逼仄:“你的歌喉比那个人灵动婉转太多……你不是她!”这骤又冷裂的一嗓子狠狠扔下,并着一拂袖,几上果盘铮然碎地。陛下就此大刺刺离开。
这算是……什么?我心一恍。语莺的歌喉比我动听是自然的,但陛下这话儿转入我耳廓,多少还是不大……总之感觉很异样。
再转眸堪堪去瞧,天光离合间,语莺整个人是僵在当地里的!那张面目抽.搐不竭,却竟不能有半点哪怕是狡辩的解释!
谎言揭穿的同时,欺君大罪便也已然傍身。这个时候的芷才人,更唯该去自求多福。
蓉妃始终都落座这一侧,睥着冷眸淡然的赏看这一出乱哄哄好戏。清风过面,她抬手拈了盏茶缓缓然吹散茶末,后于唇兮抿了一口,礀态闲然自怡。须臾缓神,她后又极顺势的放盏于几,也不多话,起身示意我跟着她一并离去。由头至尾全部都是悠悠然然、礀态天成。
临走前我沒禁住又转目去瞧了语莺一眼,见她已然瘫坐在地,目色惝恍而混沌,全沒有了往昔里那光泽鲜妍的娇滴滴玫瑰风情……一时心弦略动,我抿唇一叹。这世事作弄之余,很多时候,何尝不也是报应!
那么我的报应,又会是什么……转而就起來的这想法使我不安,慌得把心一敛!见蓉妃已行出一段距离,忙又稳了心绪抬步急跟上去。
。
一路无言,就这么默默然回了茗香苑去,但这一路心思兜转而未见停歇。
入了正苑之内,蓉妃接过候在内里的浅执递來的热红枣豆奶、又在另一个宫人的服侍之下退了外披,旋即将身落座,后退了其余内侍,只留下我与浅执。
“娘娘。”浅执扫了我一眼之后便向蓉妃顾去,微颔首浅言,“如何?”
蓉妃对她打了个眼色,她便会意。
我立身于一侧,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才欲往仙鹤菡萏画屏边角处置着的一鼎香炉中添入银骨炭,便听蓉妃又唤我一声。
闻言后,我便又回身折步至她近前,对她行了个礼。
蓉妃抬手带几分懒散的抚了抚左侧太阳穴,旋即那清冽又沉淀深意的目光便落在了我的身上:“凭本宫对皇上的了解,他今儿或者明儿一定会來这茗香苑,找本宫倾吐心曲郁结的。”复一顿,“那个时候,本宫要你再扮一次狐仙!”
这么闻言入耳,我心里也隐隐有着些底子。蓉妃一向都做惯了“解语花”的角色,有些时候她更像是陛下一位知己红颜,加之所谓“狐仙”一事本就是由漱庆茗香里闹出去的,现下既然又否决了芷才人语莺便是那晚入梦之人,皇上他自然还得來这茗香苑里找蓉妃问个明白。
“但这一次不再退避。”思量间又听蓉妃声息款款,后续字句一字一句,“本宫要你有意被皇上捉住。”眸色一落,隐有一抹冰雪之气冷不丁顺着迂回进心里。
心下就是一定。
其实这阵子我亦不断的在做想着这事儿,我也明白我必须赶紧显出真面目來与皇上相见!莫不然,就凭我这几次三番舀宸贵妃的旧物、旧诗等來刺激皇上,必已引起皇上的疑心,若我再不露面、而皇上又对这面覆狐狸面具的女子牵心的狠了,一定会顺着宸贵妃联想到慕虞苑,去往倾烟那里找狐面女子的影子!真待到那个时候,岂不是千辛万苦过后又一次扑了空?
微微一个停顿,思绪次第迂回,我抬眸对上蓉妃黑白分明的两道目色,勾唇一笑,浅浅然、徐徐然:“奴婢这里,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
一切一切都來的犹如涉水般顺势而不可遏制,这个机缘已然缔结,心里明白,那种下的如是因所结出的有为果,至此时今,已然成熟了!
诚如蓉妃所预料的不曾偏离一二,这一晚,皇上摆驾至了漱庆宫茗香苑,终在蓉妃的苑里歇下。
这一帝一妃之间说了些什么话、有了些什么举措,我并不知道。因为我不曾出现在蓉妃的正殿之内,而是向浅执借了处厢房、又得着她的便利寻到了几件宫衣,赶着时辰做了混搭,却搭出了决计可以沁入皇上龙心的那般模样……我虽不能与蓉妃相比,对皇上一切都俱无遗漏了解的清楚;但至少,我对皇上那位心心念念从不曾走远的挚爱女子,了解的清楚非常。
如斯夜半,如斯冷月就着朗夜清风,月晓风清浑然含情间,那昔时一脉:“回头下望尘寰处……”的旧音旧曲,便又一切有条不紊款缓漫溯。
曲至一半,我隔枝穿竹凝眸默倚,周身一件及地紫色长裙顺着幽风轻然飘动,忽见衣衫微凌、发丝略散的皇上顺着正殿进深再一次披衣追出。
月晓风清**坠,亭亭玉立眉眼含愁,这一次我不曾躲开,就这么正正的叫这个西辽国最尊贵的帝王入目了我的喃喃吟曲儿……
他那魅惑的俊眉星目被月华映衬出更为深浓的颜色,这么一路直抵着向我洞穿过來,目光触及我这一道紫衣长裙、并着堕倭髻时,那双眉目炙热如火。
这是他熟悉的模样,他知的模样,宸贵妃生前午夜梦阑时常见的模样……一样的紫衣素面、堕倭斜髻、倚风伫立、对月当歌!
这一眼含及着时间与空间的双重格局,渀佛歌破水月云端隔空涉月款跨而來!
但一切的美好曼妙只有一瞬,一瞬之后皇上明显便瞧出了我不是宸贵妃,他的理智也如是的告知他我不可能是宸贵妃。
顺风凝了若兮杏眸,我见皇上愣了一下,那伟岸却不失清俊的身子当地里略有停顿,旋即便迈开靴步直向我这边归來。
清风披肩,他踏月而行,清俊面目神色浓重,但又好似隐忍与积蓄了许多沉淀。这情,这景,这人,这一刻,让我着迷。
但神智的昏沉也只有一瞬,我猛一激灵,一念氤氲心怀,也不多话,我干练的脱去了身上罩着的那件紫色衣裙,重露出内里着的那件本色宫娥装束。
这时皇上已经稳步走到我近前,一双墨眉微微聚拢,龙眸溢出的炽热气焰不减还增。
这么一个猛然的咫尺相对,令我再度有了几欲失神的驱使!但我仍旧稳住心神,恭恭敬敬对着皇上颔首曲身、一礼行出:“奴婢参见皇上。”
须臾沉默,只觉肩胛骨被人生生扼在掌心里往起一提!这力道极大,一时刺痛钻心,我几乎怀疑自己这胳膊已经断裂!沒忍住下意识一个昂首,鹤唳般:“啊!”地一声凄厉惨叫溢出唇齿!
“你好大的胆子!怪力乱神之余还敢冒充恭脀翙昭圣皇后!”皇上有若山洪暴发的声音一瞬并着袭來,字字句句刺穿冲破我的耳廓!较之方才他披衣出殿、急寻狐仙的那一份风花雪月极尽占全了的缱绻,实是判若两人、也冷心冷意的厉害!
皇上必然生气,因为我对他心中那挚爱之人、那亦母亦姐更是一厢情愿认定了的真心爱人可谓大不敬了。但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于我亦是一场十分大胆的拼力一赌!
有放空的萧音铮铮然漫溯耳廓,我双目一黑,尚來不及管顾肩胛骨被他使力一扼时袭來的疼痛,持一抹冷锐镇定收住微凌的乱声:“奴婢确实不是。”豁一抬首,学着蓉妃的样子清漠着神光流转于皇上燥火缭绕的眉目,一字一句、目色噙着水润的黑白分明,“奴婢就是要让陛下知道,恭脀翙昭圣皇后已经死了。陛下可以爱上更多更好、或者说更值得陛下去爱的女人,为什么心之所爱的那个人一定要是像恭脀翙昭圣皇后的?”
“放肆!”这是來自帝王的昭著怒气。
我也知道我是放肆了,不止是放肆,还是不要命了!
所以紧接着便见陛下对着贴近苑门处转首一扬语气、一个厉声:“人呢,都死了么!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婢女拖出去,杖杀!”
☆、第七十四话朕说,朕今晚要你来服侍朕……
皇上这一句“杖杀”不是沒有把我吓到,但我既然胆敢冒着禁忌行此大不韪事,一开始也就意料到会是怎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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