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有一点，奇怪。
——不对！
那是——
“老爷的玉麒麟？”小贵惊叫。
——噢。原来那光芒是摔碎了的玉麒麟的碎片发出的。
还好。虽对外说是杜玖和我上街的时候遭遇了帮派斗殴，但好歹也要有个逛过街的样子——下午时候，当小贵对着这多出来的玉麒麟叹说着什么，“老爷还真是喜欢如夫人，这次上街就买了这么贵重的玉麒麟回来，”我可是真的好好吓了一跳。
——不过，刚才心里那瞬间的惊异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刚才的那个噩梦么？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这样的……摔碎了的玉？
可我不记得那噩梦的内容了，虽然那种粘稠冰冷的恶心感觉还残留在体内。
“如夫人，这……”萍嫂低头望着那只摔碎了的玉麒麟，颇为难地蹙了眉。
啊，对了。小贵还和我说了她从其他仆役那里听说的这只玉麒麟的故事——不知为何，杜玖买了玉麒麟的事，竟在全府上下传开了。据小贵说，做这玉麒麟的玉石，是十几天前进京的一队西域商客，京城闻名的宝物聚集之馆珍玉斋从这队客商手中买到了这一块好玉，便让人雕成麒麟。至于这故事究竟是真是假，是否是杜府的仆役们以讹传讹，就不得而知了。
“萍嫂别担心，这玉麒麟是我摔碎的，我自会和老爷说。”
正这时，帘子突然别人一掀，竟是杜玖走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到？
这也太惨了点……就算我是无心，就算杜玖撒了谎，但这毕竟是贵重的玉麒麟……杜玖会不会将这笔账记下，然后让我加息偿还……
“老爷。”小贵和萍嫂福身行礼，都退到了一边。
“老爷回来了。”心虚地说着，站了起来。
杜玖没答话，只盯着地上玉麒麟的碎片。
读不出，他脸上现在究竟是什么表情。
——算了，这一点损失，对一个工部侍郎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老爷，是妾身一时疏忽……打碎了玉麒麟……”在低下头之前，偷瞥了他一眼——很平静的表情，反而让我更是不安，只好尽量让声音显得惶恐一些，但，好像事与愿违。
“老爷？”我微微抬起头，却刚好捕捉到，杜玖的眼神有那么一刹，泛过了一丝波澜。
“你。”杜玖终于开口说道，“没伤着吧？”
“……嗯。”手心的一点小伤，根本算不上什么，“老爷，妾身没事。”
说完，象征性地用毛巾轻擦了下脸，只希望那些冷汗在烛光下不会显得那么“晶莹客人。”
杜玖微眯了凤眸，望向我故意放在身侧的手心受了伤的右手，冷声问道，“为何这么晚了还没睡。”
——明知故问。落在脚边的那一件棉大衣明显是我趴着睡着后小贵或者萍嫂盖的呀。
“老爷，四夫人是画画画累了才……”
“老爷，四夫人刚才做恶梦了。”萍嫂打断了小贵的话。
杜玖好像已经预料到了答案，未说半个字，面上也是一点波动也没有。
就在我不知该将目光再放在何处的时候，萍嫂和小贵却先福身退下了。地上的那些玉石碎片，也已在我纠结出神的时候收拾干净了，此时再低下头，除了不停晃动的昏黄烛影，适才吓到我的那种玉石碎片所映过的跳跃光芒已再看不见了。
侧书房内，此时就只剩了我和杜玖两人。
——不知，和杜玖这样奇怪的每晚“同床共枕”，究竟要持续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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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
“什么啊？”
“圣上上巳节时要到东猎苑打猎，之后会圣临杜府呢。”
“真的？！喂，你不会是在讲笑话吧？！可不好笑！”
“这等事怎生说笑？！我有几个脑袋来说这玩笑？！”
“那，圣上是……”
“听说会携各地在上已进京的王爷一同……”
“真的？！真是连王爷都会一起来？”
此时在杜府内随处走走，都可以听到这样兴奋而憧憬的私语声。
时已至农历二月初，桃花正盛，传达皇帝将在上巳节驾临杜府的消息的圣旨，昨夜才刚从皇宫传到杜府。之后，整个杜府就开始了堪比翻天覆地的上忙下乱。不过也是，光是元妃省亲贾府就好大一番折腾，何况月余后皇帝要驾临呢，还会带着各地的王爷！这一驾临，而且，想必也会带来大批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
奇怪的是，杜玖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工部侍郎啊，难道只是因为杜府毗邻皇家东猎苑？又或许，是因为杜玖祖上和皇帝又什么交情？
在这么慌乱的情况下，对杜府或自己是否可以成为灰姑娘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我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到处乱逛。要是有人问：“呀，四夫人怎么到这儿来了？”，并且面露不善，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回答：“哦，我很喜欢的那个青瓷花瓶不见了，就是那个鱼纹的……中间省略五百字……你有看见么？”
结束了从早上六点开始为时大约两个小时的闲逛，我慢步踱回了我所住的晏安馆——不晓得这名字是什么来历，一直还没猜出或找出来。在书房住了满十天之后，也就回了原本所住的晏安馆。
“夫人，三夫人的丫鬟秋玉才过来借了那件雕花紫檀木屏风。”我一进院门，小贵便迎上来说道。
绿水桥平 第78章 梦呓（二）
“恩，好，我知道了。”
那个雕花紫檀木屏风是杜玖送过来的，三夫人她要借就这样呗。
不过，她一定很期待着上巳节圣上驾临杜府吧？许府既是望族，也一定会来的，这也是个看望女儿的好机会——想到这里，心，竟没有来由地紧缩了一下。
大清早的，高悬东边的太阳，苍白的色调，显得几分懒散，但在微微的寒风中渗透着一如既往的些些暖意，虽然只有那么些，显得温暖愈加单薄。
——也许，好吧，不是没来由的。但我不愿再细想下去——总的来说，从起床为止到现在我的心情还不错的。可能和我在杜府里逛了好大一圈有关吧，天天闷在晏安馆是很难受。
“碧霞，过来帮忙晾这个。”翠音在房里喊。
介绍一下，晏安馆里除了我一共五个人，只小贵和萍嫂是常伴身边的，翠音和碧霞则负责打扫一类。
这些打扫工作本来我也想参与的，可是我一表明我的来意萍嫂马上就坚决地表示反对了。
其实，打扫晏安馆也没什么必要，这种没什么背景的妾住的地方那些地位最贵这怎么会涉足呢？
——“如夫人。”
身后有人这样叫道，条件发射地转过身去——诶？
杜玖？
“如夫人？您找我。”
“啊，”是杜林，可是刚才的一瞬间……真的好像。以前都没发现竟会这么像。也许，是角度问题吧。
杜林一身青衣便装，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刚从某个地方赶回来的。
“嗯，我是想说说药膳的事。”我说着，示意他在栏边坐下。
不知为何，虽然伤已基本好了，但杜玖还是坚持着才刚病愈之人须调养身体，每晚都会送来一些奇怪的药膳饮食。虽然味道还好，但联想到那晚他对郭锦交代的那几句有关药材的话，其中是否还有些其他信息，就算是我想太多了也罢，最好还是先问清楚了。
“如夫人，是想问着药膳作何用处么？”不及我发问，杜林竟先开了口，面上笑意温和。
我的疑问，他已经知道了，明明，是相当无厘头的怀疑。
“……是。我身体并未弱到那样地步，药膳，应并无必要，为何……”
杜林轻摇了下头，道：“药膳只为调理，仅此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么？
那，为什么，杜林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闪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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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流水，缓缓掠过指缝。虽已是桃花二月之末，水却依旧清寒彻骨的感觉。
凝视着碧波微漾的水面，而水中的那个模糊影子也冷漠地回望着我。
眼里，空无一物，简直，就像是患了雪盲症。
还是，因为太满了，再也装不下所有的一切，于是，才终于烟消云散了？——因为，一直都找不到落点么？
没有依恋，却又为什么来到这里。想不起执著，所以注定被所在深宅大院了么？
所有疑问，都毫无头绪，看不清被埋在了最后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心，或说是身体的某一部分，无法平静。如果，穿越，只是为了……平静？
我不明白。
烙印，是不是永远都磨不去，除非，魂飞魄散。
春天本事多愁善感的季节。
静默地回过身，寻了岸上的一棵树，在树下蜷退而坐。旧柳新芽，本该是生意盎然之景，可静坐其下，却只觉微寒。
为光线染白的视界，渐渐模糊。
又要，做梦了吗？
那个站在院门的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太模糊。
为什么，他不转身离开呢？
我并不想说什么。而且，他也不打算说什么吧？
那，为什么，要如此，专注地遥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