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笑眯眯地望着我,神情慈祥,道,“老朽不过是一个山野匹夫,也就这点还算过得去了,姑娘觉得好吃就好。”
因为口中又是塞满了,只好“嗯”着点了点头。
老伯抚髯呵呵一笑,道,“姑娘,你先吃着。老朽先出去劈些柴禾。你吃饱了,就到里屋睡会儿。瞧姑娘脸色,这一路赶着,可是累坏了,好好睡一觉。到了中午饭时候,我再叫你。”
老伯说完,又一拍头,转身回屋,又拿了一盘铺了糖霜的柿饼出来,笑道,“姑娘,老朽又把这个给忘了。你先吃着,要是吃完了还想吃,就出来和我说一声。”
“嗯”着点了点头,很快,就将一大碗的烙饼吃去了一半。这时候胃才传来了稍饱的感觉,这才放慢了速度,夹过一些咸菜,就着烙饼吃。
等觉得再也吃不下了,一大碗的烙饼,已被我吃去了约有四分之三——满足地长出了一口气,拍拍圆起来的肚皮,起身伸了个懒腰,往屋外走去。
并不是因为还想再吃,而是想看看小七的情况。
适才老伯说出去劈柴,我原以为会是在院子里,因为院子一角还堆放着一些未劈过的木头。不过这下出来,却并未见老伯人影——或许,是去林子里砍柴了吧。
和小七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倦意突然汹涌而至,给了小七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后,进了里屋之后,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间,再睁眼时,视界已满是昏红。
意识虽仍是昏昏沉沉,身子却觉得舒服了许多——只是这一觉,竟把整个白天都睡过去了。起身,推窗,望向山边的那几抹晚霞。
“姑娘,你醒了。”老伯笑说着,走了进来,手上正端着一盆水,“来洗洗脸罢。”
“……嗯,麻烦老伯了。”
“呵呵,姑娘是大恩人的女儿,可千万别多礼。”老伯笑说道,将水放下之后,又走了出去。
一觉睡起来,胃,竟又开始大叫不已了——外间,已飘来了饭菜的香味。
很快洗漱完毕,吃了晚饭之后,老伯说是要到村内有点儿事,又出去了。
大约过了有半个小时,老伯回来时的脚步竟变了有些慌忙,神色,竟也掩不住焦急,直接入内取了一个淡黄绢布包裹的东西出来,郑重地交到了我手上,轻声道,“当年,淡夫人为村人医病之后,将自己随身携带着的《千草药方》也留了下来,说是‘反正再往西去,这书也用不着了’。今日总算是遇着了姑娘,这书,姑娘可要收好了。”
反正再往西去,这书也用不着了?
这话,好奇怪。
看老伯的神色,也不好再多问,点头接过了,幸好也不是一本厚书,卷了,正好可以塞进袖中。
老伯低叹了一声,又道,“姑娘,老朽本想留你今晚就在此歇下,明早再上路。只是……山里边来了一队走货商人,可老朽瞧着就是不对劲儿……走货商人,多少都习过些武艺,并不奇怪……可这一整队的人,走路都太轻了,恐怕是来者不善呐。姑娘,你还是快收拾了,从后门走罢。往后出去,一直走,到了林间,遇着岔路,再往西去,大约再走两天,就到西茶了。”
看老伯神色焦急,又如此说了,已没有多余时间惊讶,拿了老伯替我准备好的盘缠行李之后,谢过老伯,牵过小七从后门走了。
虽然不知老伯的担心是不是真的,但我毕竟是被追杀之人,还是小心为上。而且,按老伯刚才那样的说法,他大概对我的窘迫处境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罢?毕竟,山内有人肉包子店,这种事,他应该是知道的——从这样的山内走出来的我,并无武功,却带着小七这样一匹难得的好马,说是投靠亲戚,身上却一件行李也没有——这样的人,怎可能不让人起疑心。
但他却还是坚持了留我这样的危险人物在家。他,应该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吧。他所说的那位“淡夫人”,或许,真的是我娘……至少,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娘。
想到这里,心下竟微微觉得有些暖。林间小道,小七一路向西疾驰着,刮过脸、手的寒风,也变得不那么冻了。只希望,我的事,不会将这位好心的老伯牵涉进来——虽然他应该是武功不错之人,但毕竟已经一把年纪。
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座山头,踏过了一条山间小溪之后,远处,半山腰的位置,竟有点点光亮,似有人点了篝火。
虽然可能只是普通的旅人未赶得及,只好在山间露宿,但还是让小七放慢了步伐,小心地靠近了那个地方。又走了一段之后,光亮愈发近了,下了马,尽量轻步地一点点靠近。
到了能看清篝火边坐着的人模样的时候,心下一惊,差点被伸出路面的树根绊倒——杜玖,竟然就坐在那里!
++++++++++++++++++++++++++++++++本章未完待续+++++++++++++++++++++++++++本章为26日应更章节。27日如常。之前断更章节将在这几日陆续补上。
绿水桥平 第一卷 月茫茫逐华照君 第46章 逃亡(4)
杜玖所坐的位置,距篝火还有四、五米的距离,火光跳跃间,摇摆不定的阴影轮廓,仍旧是冰块一般冷得几乎令人发颤的神情,冷冽目光,若有似无地注视着篝火,丹凤漆瞳内虽映着半寸火光,却仍旧是一片幽寒。
这种光是一看就让人觉得冷得几近绝对零度的无情之人,我又怎会期望过,会来救我呢?
不懂,他究竟也是,想杀我的人么?
常老伯所说的可疑的行货商人,会不会就是指围着篝火所坐的这些人——除了杜玖之外,能看见的,还有四个人,其中两个就紧挨着篝火而坐,跳跃着的火光映照下的,却是陌生的脸;还有一个站在杜玖身后,隔了大约两米的距离,但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出,应该是唐义。而最后一个,站在杜玖左手方向的一棵大树边,若不是观察得仔细,这人穿着暗色的斗篷,与夜色相融,极难看出。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总觉得,那里弥漫着一种静肃压抑得可怖的气氛。
若他们真就是常老伯所说的可疑的行货商人,为什么,甚至赶在了小七之前,就先到了这个地方——巧合么?亦或是,为了在这里截住我?
一想到这里,浑身禁不住一哆嗦。
为什么,郭锦和杜林不在?难道是在这树林间、我看不到的地方么?还是说,杜玖和他们分开行动了?
这样的距离,杜玖,应该已经注意到我和小七了吧?
他这样坐着不动,究竟,是什么意思?
才刚转身,牵了小七想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一阵阴风自背后刮过,腰间,正被突然袭来的刀尖抵住,浑身一颤——身侧,小七威胁地低嘶了一声,狠狠地蹬向我的身后,却因为我被刀直指着,不敢轻动。
这是,我未看见的,第六个人吧。
“过去。”
身后之人低声命令道,声音冰冷,几乎,察觉不出一丝生气。
一下子想到了以前看过的那些关于僵尸和丧尸的电影电视剧,心下又是一惊,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幸而是往前一跌,若是往后,那就真要变成“肉串”了。、腰间被刀抵着,很快,就走到了篝火前。
一直走到杜玖身侧的时候,他才抬眸斜睨了我一眼,幽邃的漆瞳内,并无半点波动,薄唇微弯,透着嘲讽,冷冷道,“你,杀了那两人。”
我不想争辩,转眼望向哔啵燃烧的篝火,“杜大人,不是金犬帮的吧?”
说到“金犬帮”三字时,杜玖突然侧过身,眯起凤眸,“这都说了,那两个人,果然该死。”
不回答么。
不过,听那两兄弟所说,杜玖,应该并非那个金犬帮之人,至于他和平宫卫的关系……我不敢问。或许又是第六感罢,害怕,要是将这个一问出口,身后以刀抵着我的那个人,会直接将刀上移数寸,毫不犹豫地给我个结果。
“……那,杜大人这次要杀我么?”
“你,想死?”杜玖轻笑一声,问道,转向我的视线,冷若冰潭般。
硬是憋着一口气,冷冷回望着他,尽可能地压下了语间颤抖,实话答道,“不想。”
杜玖慢慢地,又弯了唇角,似笑非笑,仿佛在玩味一般,一字一字地,冷声说道,“官家改主意了。”
“杜大人!”身后之人急急地喊了一句,似对杜玖所说之话十分不满。
是因为,杜玖说出了“官家”,也就是这大尚国的皇帝的缘故么?——身后之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平宫卫?
算了。先不论这个。杜玖说,官家改主意了?
也就是说,之前官家是想取我性命的,如今又不想了?
所以,杜玖才会在这里等我?
是,这个意思么?
正犹豫着不知下一句该问什么的时候,树林间,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迅速拉近,数道寒光晃过篝火被杜玖迅速拔剑拨土盖灭之后的昏暗视界,只听那穿着暗色斗篷的人骂了一句“太迟了”,紧接着,刀剑相撞的刺耳“铿铿”声几乎就在身侧响起。
被这突然的袭击一下子吓得手足无措的我,在脑海之后不断盘旋的一个念头,就是快逃,可刚想转身去找小七,右手手腕处就被人紧紧攥住,然后用力一拉,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到了杜玖身前——杜玖低下头,微眯着丹凤漆瞳,威胁般的目光,冷冷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