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甄十娘点点头,“是兵部侍郎陆大人的二小姐,四年前进的门,去年生峰哥时难产死了。”
陆大人?
喜鹊扑棱坐起来,“是陆横吗?”
“你仔细动了胎气。”唬的甄十娘一把扶住她,“就是他,怎么了?”不解地看着喜鹊。
“阿弥陀佛……”喜鹊双手合十念了一声,“小姐真是全忘了,陆大人的二小姐闺名陆樱,曾经是您的闺蜜,您没出阁前常和她在一起玩……当初就是她劝您别嫁给沈将军,说他有心上人以后不会对您好。”想起当初陆樱说的那些话都成了真,喜鹊一阵唏嘘。
甄十娘满头大汗。
真是阴差阳错,让她就这么险险地逃过一劫。
屋子沉寂下来。
“……小姐以前的手炉可比这精巧多了。”喜鹊又拿起萧煜赏的掐丝珐琅团鹤纹手炉,“那时小姐每天用的手炉都不重样,和陆二小姐攀比着换。”
那样奢侈的日子她可没享受过。
不愿提这些,甄十娘目光落在喜鹊肚子上,“……这些日子还好,有没有什么感觉?”伸手抓过她胳膊,“我在中堂府就担心你挺个肚子带着两个孩子会有闪失。”
“奴婢好着呢,文哥武哥从不缠奴婢,只缠秋菊……”看了眼睡得小脸红扑扑的简武简文,喜鹊突然想起什么,“小姐!”
“怎么了?”听她声音变了调,甄十娘停下号脉的动作,抬起头来。
“将军昨儿看到文哥武哥了。”
“什么!”甄十娘声音不觉间高了几分,听到身后的简武简文翻身,忙转过身拍拍他们,又回头压得了声音,“认出来了吗?他怎么说。”声音微微发颤。
她死也不能把孩子给他!
“不知道……”喜鹊摇摇头,“听到敲门声。文哥武哥以为是您,撒腿就去开门,还好,文哥武哥都够机灵,见到是将军,约好了似的扭头就往后院跑……”把当时的情景说了一遍,“奴婢当时就吓傻了,没注意将军的神色,是秋菊说他盯着文哥武哥的背影看了好半天……”
“只闪了个照面?”甄十娘喃喃自语。忽然抬头问道,“将军当时没问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倒是荣升问了一句哪来的孩子,奴婢说是邻居的。”
“他没认出来!”认真想了想,甄十娘笑起来。
否则。以他那霸道的性子一定会追根问底,至少也要追上简武简文瞧清楚。他武功盖世,若真心想看清孩子的长像,简文简武哪能跑过他?
喜鹊心里一直惴惴的,见甄十娘笑的自信就松了口气。
“……他来干什么?”甄十娘又问,“什么时候走的?”
“奴婢没敢问,将军见您没在就问去哪了。奴婢说临镇来了个神医,你去瞧病了,他在镇上的客栈住了一夜,今儿一早又过来了一趟。见您没回来就走了。”喜鹊伸手把文哥踢开的被子盖好,“秋菊一直猫在客栈外盯着,将军大约巳时左右离开的镇子。”
甄十娘皱眉紧锁。
就算一心想处置她,好歹也让她安心地过个年吧。都年关了,他又来干什么?
……
“……将军回来了!”楚欣怡腾地站起来。“他在哪儿?”又问垂手立在一边回话的春红,“他神色可好?”抬腿就往外走。
“一直阴沉着脸。”春红追在后面帮楚欣怡抻了抻衣襟。“一回来就去了书房”
“这么说事情不顺?”楚欣怡蓦然站住。
沈钟磬虽没跟她说,但她却知道,在老夫人的催逼下,他这次去梧桐镇就是准备同甄十娘和离的。
“事情好像没成。”春红小声说道,“往常将军一回来都是先去给老夫人问安,这次却直接进了书房。”
“难道是那个贱人不同意?”楚欣怡转身坐了回来。
这她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和离和写休书不同,一定要女方签字画押才能生效。
“这还用说,将军英俊威武,少年得志,任谁抓在手里也不会放……” 春红一哂,“否则她当初就不会用那种下三烂的手段勾引将军了。”
“也是。”楚欣怡点点头,复又摇摇头,“我就不信她不怕将军府的权势,敢不同意和离!”不过一个罪臣之女,能活到现在是沾了沈钟磬的福音,惹怒了他一刀杀了,谁敢说什么?
气势汹汹地去了却没和离,只有一个可能,是沈钟磬自己不想和离了!
念头闪过,楚欣怡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将军一向吃软不吃硬。”春红恍然,“一定是她哭哭啼啼跪在地上哀求,让将军心软了。”
印象中甄十娘飞扬跋扈,从来不会低头认错,甚至连被遗弃搬出状元府时都是趾高气昂的,春红的话楚欣怡还真没想过,她呆呆地看着春红,“……难道她也学会低头了?”
“姨娘没听将军说这些年她过的很辛苦吗?”春红一哂,“……那么贫贱的日子,再硬的腰也折了!”
春红说的无心,楚欣怡却生出一丝惶恐。
毕竟是国色天香的美人,若甄十娘真学会了低头隐忍,一旦沈钟磬发觉老夫人背后的勾当,不肯和离了,难说她们……摇摇头,楚欣怡不敢想下去。
忽然,她狠狠地咬了咬牙,“我倒要看看,一个无依无靠的罪臣之女,她有什么能耐敢不和离!”
夜长梦多,为坐上当家奶奶的位置,她必须尽快逼甄十娘和离。
沈钟磬办事不利,她少不得要亲自走一趟了。
第六十二章 登门
连下了几天雪,天气干冷干冷的,带着股清新的味道。
这样的冷天,最适合做冰糖葫芦了。
看着锅里的糖浠渐渐地变的浓稠,甄十娘拿筷子沾起一块在凉水里晃了晃,递到嘴边咬了一下,脆脆的,一点也不粘牙,回头喊屋里的秋菊,“……把山楂端过来!”
“哎!” 秋菊放下串了一半的山楂,端起串好的山楂串盘走出来,“……小姐真的能做出糖葫芦来?” 一边问着,秋菊牙堂里都酸出了水。
“你看就知道了。”甄十娘笑着搅着锅里的糖稀,“把火撤小点。”一边说着,伸手拿起一窜山楂迅速地在糖稀里一滚,啪的一声用力摔在早准备好的抹了一层油的木板上,接着又拿起一支……
低头将灶膛里的柴火撤了几根,秋菊一抬头,甄十娘已经滚好了十几窜,一窜窜红艳艳的,晶莹剔透,看的秋菊直流出了口水,“……这样就好了,就这麽简单?”又道,“……小姐会这个,往年怎么不做?”年年冬天,她和简武看着人家吃糖葫芦都馋掉了牙。
往年?
往年哪有闲钱做这个?
这还是托了萧煜的福,前天又送来一车年货,正好有一袋山楂,简文简武见了就直喊糖葫芦好吃,她这才张罗着做。
“你当这真那么容易?”瞧见秋菊直勾勾地看着她,甄十娘笑道,“告诉你,这糖稀的火候最难掌握了,轻了糖粘牙、硬帮帮的像石头;大了味道发苦,往年操心生活都来不及,谁耐烦做这个?”指着灶台边半盆黑糊糊结了晶的糖浆。“我刚刚就熬坏了一锅。”放在往年她得心疼死,这白砂糖可都是银子买来的。
秋菊就吐吐舌头。
“……奴婢也试试?”见甄十娘做的畅快,秋菊跃跃欲试。
“嗯……”甄十娘闪身让开一块空挡,“裹糖稀速度要块,否则糖凝住了裹不匀,往木板上放时要用力摔一下,这样糖葫芦底部的糖就会连成一大片,又好看又好吃……”伸手抓了一把芝麻均匀地洒子裹好的糖葫芦上。
秋菊有模有样地学的认真,可糖稀怎么也裹不匀。“奴婢太笨了!”看着自己裹的两窜有皮没毛的糖葫芦嘻嘻地笑。
“娘,娘!”简文简武的声音传来,“不好了,不好了!前院来了许多人,喜鹊姑姑让您快藏起来!”变了调的声音带着股大祸临头的惶恐。
简武简文一向顽皮。胆子又大,淘起气来直恨不能把天给捅个窟窿出来,甄十娘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们紧张的声音都变了调儿,心里咯噔一下,忙把手里刚裹好的一根糖葫芦摔在木板上,吩咐秋菊,“……把火撤了。把锅到端到雪地里凉着,仔细别烫着手。”
在围裙上擦擦手,转身迎上扑过来的两个孩子,将他们拉到一边。躲开炉子上热滚滚的糖锅,问道,“……怎么回事?”
“楚姨娘来了……”
“喜鹊姑姑让娘……”
简文简武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了嘴。瞪着对方。
看看简文,又看看简武。甄十娘开口道,“文哥先说。”
“外面来了许多人,喜鹊姑姑说是将军府里的楚姨娘,是来找娘晦气的,让我来告诉娘躲起来……”简文一口气说完,拉了甄十娘就往外走,“娘快从后院的角门离开,我和弟弟去找姑父!”
从小受甄十娘熏陶,淘气归淘气,简文一向信奉打不过就跑,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尤其敌众我寡时,坚决不能傻狍子似的往上冲,一定要采取迂回政策。
先保住小命,然后再去搬救兵。
“都是些什么人?”一边解围裙,甄十娘眉头拧成了疙瘩,这里远离将军府,她一心一意地过着与世无争的寡居生活,这些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