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过了五年,他那毒舌的功夫,她依然记忆犹新。
虽然她很想饿死他算了,可是,活了两世,甄十娘还懂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人家势力比你强,该避就得避,这没什么可丢人的。
云泥之别,她和他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
寻常早餐都是咸菜、青粥和干粮,今日因沈钟磬主仆在,甄十娘就多加了一个珊瑚藕片,一个爆炒狍子肉,饭菜很快就做好了,首先盛了让秋菊给简武简文送去后院,甄十娘进屋招呼荣升去叫沈钟磬吃饭。
荣升出去转了一大圈,回来问甄十娘,“……将军一早出去没跟大奶奶说他要去哪儿?”
“没有……”甄十娘心情一阵大好,暗道,“他最好是直接走了。”
“早饭还没用呢,将军会去哪儿?”荣升看着甄十娘嘟囔道。
大奶奶的厨艺这么好,他家将军绝不会不吃早饭就走了。
正说着,于良家的二丫来找秋菊去采蘑菇。
正是收山货的时节,寻常秋菊就是一早起来先打一趟柴,用过早饭后再去捡蘑菇采山菜,见二丫来找,就看向甄十娘。
“你们先吃吧,我等将军就行。”甄十娘想了想。
一早大家都干了一圈活,尤其秋菊,打了一趟柴,回来后也没闲着,一定早饿得前腔贴后背了,而且用过饭都还有一堆活等着,结果大家都在等那个最闲的人回来吃饭。
真是万恶的旧社会!
心里再次怒骂,甄十娘扭头去厨房准备给大家摆饭。
“就让秋菊歇一天吧。”喜鹊一把拽住甄十娘,“小姐再等一会吧。”荣升还在这儿,沈钟磬既然没说走,就一定能回来吃。
出身尚书府,喜鹊最知道这种尊卑制度的森严。主子没吃饭,奴才就是饿死了也不能先吃。
她担心沈钟磬回来一个不高兴,受苦的还是甄十娘。
“今年采的山菜本来就少……”看着外面大好的天气,秋菊有些不舍,话没说完,对上喜鹊递过的眼神,忙改了口,“我下午再去打趟柴也一样。”隔着窗户冲等在院门外的二丫喊,“我还没吃饭,你先去吧,我今儿不去了!”见二丫走了,秋菊回过头,发觉屋里人神色都怪怪的,就脱口说,“……日头出来了,奴婢去把干菜晒上。”说着,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夜间露水重又怕有雨,白天晒的半干菜晚上都要端回屋,第二天太阳出来后再端出去继续晒。
“我去把长河刚打的莲蓬剥了。”在喜鹊的坚持下,甄十娘到底没多雇人,莲蓬由李长河负责打,大家一起动手剥,包括简武简文也没闲着,两个小家伙一天连玩带剥的也能顶一个半大人。
见两人不吃饭就去干活,甄十娘叹息一声,抬头看着荣升,“荣升先坐会儿,我去把那些萝卜切出来。”再晚了,日头下山前就晒不出来了。
大家一眨眼就都干活去了,荣升也不自在起来,讪讪地跟着出来,见秋菊端了一帘蘑菇往梯子上爬,虎了一跳,“你快下来,女孩子家怎么能爬那么高?”
“我天天爬。”秋菊头也没回,熟练地把帘子上晒的半干的蘑菇铺在屋顶的瓦砾上,这才转身轻快地跳下梯子。
“你们每天都这么晒菜?”荣升好奇地问。
“不下雨就晒。”秋菊转身去端其他干菜。
“我帮你!”劳动最光荣,在这个只有三个女人的家里,荣升第一次感觉到不干活就吃饭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就抢着爬上了梯子,回头让秋菊给他递菜,嘴里继续问,“你们晒这么多菜干什么?”
“冬天吃啊。”秋菊疑惑地看着荣升,“难道你们冬天不吃这个?”忽然醒悟过来,“也是,将军府哪能吃这个?”语气酸酸的,见荣升把干菜倒成一堆,忙提醒道,“……你这样不行,要向我那样把菜摊匀了,不然晒不透!”不抓着好日头晒,一旦碰上雨天,还得浪费柴火烧火烘烤,闹不好就会发霉。
站得高看的远,荣升摊弄完干菜,一回头,才发现院子东面一排架子上面还空荡荡的,就问,“有那么多架子,你为什么偏偏把菜放到屋顶。”白白地浪费力气。
这活看似简单,可脚下的梯子松松垮垮的,荣升担心能不能擎他这百十来斤的身子,会不会被摔成肉饼。
只这一会儿功夫,他就出了一身汗,可比练一趟拳脚累多了。
“那些架子待会儿也要晒菜的,小姐正切着呢,一上午就能把那趟架子都切满了。”想起还有狍子肉,秋菊又道,“今儿不仅要晒萝卜条,还要晒肉干呢。”
想到一会儿还有肉菜吃,秋菊脸上喜滋滋的。
第二十五章 买柴
“……大奶奶也干活?”荣升眨眨眼,以为听错了,“你们晒那么多萝卜条干什么?”
那排架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要晒满了得切多少萝卜啊,荣升只看着就发竦。
“小姐身子不好,都不舍的让她干活。”秋菊接过荣升递下的空盖帘,少有地叹了口气,“只大家都忙,小姐的刀功又最好,若换我和喜鹊姑姑,那个架子两天也未必能切满……冬天没菜吃,我们就靠这些萝卜条泡咸菜。”炫耀道,“小姐做的皮干菜可好吃呢!”拍净盖帘上的碎渣,秋菊一抬头,见荣升看着自己身后发呆,就扭过头,“将……将军回来了。”不知什么时候,沈钟磬正站在他们身后。
虽然长相英俊,但对于这个面色冷峻,浑身散发着一股无形气势的冷面将军,秋菊打心里有些害怕。
“将军一早去哪了?”回过神儿,荣升纵身跳下梯子。
“就是这儿吗?”正说着,一个身穿灰布短衣的樵夫背着一大捆柴禾走进来,“柴禾放哪儿?”
沈钟磬就看向秋菊。
“将……大爷去买柴禾了?”荣升有些错愕。
“奴婢去叫小姐。”回过神,眼看着门口陆陆续续还有人往这儿送柴禾,秋菊声音里都带着一股喜悦。
有这么多柴,她以后再不用起早上山打柴了!
省下功夫还可以多捡一趟蘑菇。
刚一转身,就被沈钟磬叫住,“不用!”他可不想让甄十娘面对这些粗陋的樵夫,“你只告诉他们柴禾放哪儿,让荣升安顿便是。”回头吩咐荣升,“看着把柴收好,把银子付了。”说完,抬脚就进了屋。
甄十娘正坐在厨房地上切萝卜,这一会功夫,她已经切了一大盆。
“你一冬天就吃这萝卜条?”正低头切的认真,没提防身后一道冰冷的声音,甄十娘一哆嗦,险些切到手,她错愕地抬起头,沈钟磬正皱眉看着她。
这人怎么像猫?
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早晚被他吓出心脏病!
想起这一早就被他吓了两回,甄十娘在心里狠狠地嘟囔了句,放下刀站起身来,“将军回来了,妾这就摆饭。”
身子亏血,血压本身就低,甄十娘平日坐久了,都是慢慢站起,今日被沈钟磬一吓,又突然站起,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
见她身子踉跄,沈钟磬一把扶住她。
脑袋晕沉沉的,甄十娘胡乱抓住个东西,全没想是什么就依了过去,一早没吃饭就干了一通活,只这一会儿功夫,她便出了一身虚汗。
“身子不行,这些活就别干了。”沈钟磬声音难得地软。
“小姐,小姐……”甄十娘刚缓过一口气,秋菊兴奋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将军把集上的柴禾都买了回来!”西角的柴垛跺满了不说,后院还起了一小跺,足足够她们烧一年的了。
说着话,秋菊一抬头,正瞧见甄十娘依在沈钟磬怀里,沈钟磬正轻柔地摩挲着她青紫的下巴,秋菊脸色腾地涨红,“奴婢什么也没瞧见!”她迅速背过身去。
这傻丫头。
被秋菊逗的想笑,甄十娘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暧昧地倚着沈钟磬怀里,她猛一把挣脱他,“……对不起,妾不是故意的。”
本就是夫妻,她站不稳,他扶她一把也正常,怎么竟吓成这样?
见她受惊兔子般躲开自己,沈钟磬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恼意,他脸色一沉,转身进了洗漱间。
擦擦额头的细汗,甄十娘努力平复了一下心跳,招呼秋菊,“……把炉上的水壶给将军拎进去。”
秋菊笑嘻嘻地跑过来,轻快地应了声,“是!”看向甄十娘的眼神都带着一股飞扬。
看着她一脸欠揍的模样,甄十娘就白了她一眼,转了身去收拾饭菜。
流浪儿出身,秋菊可没喜鹊懂那么多大府内等级森严的规矩,她对沈钟磬的惧怕只是源于他身上时不时散发出来的那股煞气,此时看到他一大早竟买了这么多柴禾回来,秋菊就觉得他也没那么可怕了,他和她家小姐一样,都是外冷内热的人,给他倒了热水,就站在地中央偷偷看着他英俊的背影,越看越好看,感觉她家小姐真有福气,就信口说道,“真想不到,您原来还是个赫赫有名的将军,小姐一直不提,奴婢还以为……”
甄十娘和喜鹊从来不跟她提武哥文哥的父亲,两年来秋菊一直以为她家小姐是个死了丈夫的人,话到嘴边,才想起这话不吉利,忙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