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算和离呢,他怎么可能让甄十娘回来掌管将军府中馈!
他虽没明说,但这点楚欣怡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单纯的同情,她这话却是带了心机的。
常年出征在外,沈钟磬心思从不用在女人身上,他很少管内宅之事,更不耐烦操心后院女人间的争斗,可他并不笨,否则,他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从茶水中抬起头,他静静地看着楚欣怡。
“将军……”第一次被沈钟磬用这种目光看,楚欣怡有些发毛,她娇颠地叫了一声。
回过神,沈钟磬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连喝了几口,道,“……这话怡儿以后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让她掌管中馈的。”正当楚欣怡神色一轻,沈钟磬话题却一转,“我这几年出征在外,怡儿也辛苦了,当初把中馈交给你,我确实没为你设身处地考虑,若实在觉的累……”他声音有些迟疑,“就让枫儿过来帮衬些吧,你们五个中她排行最大,又是娴姐的亲娘,有她帮你再不会有人说闲话,你也能有空闲多陪陪我。”
娴姐是沈钟磬唯一的女儿,是大姨娘杨枫所生,闺名沈孝娴。
什么?
让大姨娘帮她?
楚欣怡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紧紧握拳的手指都扣到了肉里。
可偏偏地,这是她的提议。
“将军说的是,婢妾老早就想让大姐帮忙了,只是将军可能忘了,前年因婢妾病了,大姐仅管了半年家,就虚购食材贪墨了五百多两银子……”
二年前因被其他姨娘挤兑,楚欣怡索性称病撂挑子,本想给大家来个下马威,不想沈老夫人却趁势让大姨娘杨枫接管了中馈,杨枫原本也是个聪明的,奈何楚欣怡主持中馈多年,这府内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处处使绊子不说,还令人挑唆杨枫行私。
平日也谣传楚欣怡暗吞公中银子,还挪用公中银子偷偷在外放印子钱,听了这些主意,大姨娘也活了心,刚开始只贪个几十两,都尽数花到了老夫人身上,日子久了见无人追究,胆子便越来越大,直落入了楚欣怡的圈套。
这事儿沈钟磬也知道,当时念她贪墨的银子大都花到了母亲身上,又是他唯一女儿的生母,便也没追究,只是收回了主持中馈的权利,依然交由楚欣怡掌管。
今日楚欣怡重提这事儿,便是一口软软地否决了他的提议。
看着她一脸柔顺的模样,一时间,沈钟磬竟有些索然。
见楚欣怡娇颠地扑过来,就顺势抱住她嬉闹了一番,因指着她鼻子说道,“……这可是你不要人帮的,以后再不要跟我抱怨。”
见他全无戒心,刚刚的提议只是随口一说,楚欣怡便放下了心里的惴惴,嘴里佯作娇怒,“瞧将军说道,婢妾也不过抱怨一句,您就来这一出,真真的婢妾以后只做哑巴算了。”见沈钟磬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叹息一声,“罢了,罢了,婢妾这辈子是被你算计了去,少不得要为你做一辈子牛马……”
正说着,春红敲门进来,“……老夫人回来了,请将军过去。”
第二十九章 选媳
沈钟磬一回府首先就去了上房,听说老夫人去了安庆侯府,他这才来了碧竹园。
听说老夫人回来了,他松开楚欣怡站起来,“……怡儿先歇着吧。”一边理了理衣服,抬脚向外走去。
“婢妾等将军回来一起用晚饭?”亲自送到门口,楚欣怡隐晦地邀请道。
按轮值,沈钟磬今夜是自由的。
“嗯……”沈钟磬想了想,“怡儿自己用吧,晚上我在母亲那用。”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五姨娘脸色慢慢地阴了下来。
“杨姨娘才遣人来问,今年的冬衣什么时候做?”扶楚欣怡进了屋,春红趁机回道。
“……离冬天大老远呢,她着什么急?”一听杨姨娘三个字,楚欣怡打心底窜出一股火气,“……还少了她穿的不曾,你告诉她,若担心没冬衣穿,只管让她去找将军要!”
“瞧姨娘说的,谁担心您不给冬衣穿了。”春红扑哧一笑,“是她悄悄打发了杜鹃来问奴婢的,好像她娘家哥哥开了个锦衣坊,八成她是想给他哥哥招揽生意。”
“你只告诉她,若每件冬衣给我提一两银子,我就让她哥哥做!”想起沈钟磬让杨枫帮她管理中馈的话,楚欣怡嗤笑一声,“……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什么她都想插一手!”
小丫鬟的冬衣通共也不到一两,都提给她,锦衣坊还挣什么?
也知楚欣怡这是气话,春红低了头不言语。
低头想了想,楚欣怡忽然抬起头,“你去找三爷,让他亲自去趟梧桐镇,查查将军这两天都做了什么?”
说着话,楚欣怡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来,她得亲自去趟梧桐镇了。”
……
“将军……”荣升正等在碧竹园外,见沈钟磬出来,就迎了上来。
看到是他,沈钟磬怔了下,“怎么在这儿等着?”
荣升笑道,“奴才正要进去找您,看到碧月姐姐来请您,想着您马上出来了,就没进去。”
“……什么事儿?”沈钟磬一路朝前走,嘴里问道。
荣升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奴才打听到了,四年前喜鹊的确来替大奶奶要过月例银子,在府门外跪了一上午,口口声声要见您,求您救大奶奶一命。”
在梧桐镇,荣升私下里问过喜鹊为什么不去将军府求助,喜鹊告诉他四年前曾来求过,被打了出去,之后甄十娘就再不许她来上京求将军,荣升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沈钟磬。
“什么?”沈钟磬腾地站住。
这事儿他怎么竟一点都不知道。
“那时正赶上将军出征在外,五姨娘主持中馈,把喜鹊毒打了一顿给撵走了,还扬言她再敢来要银子就打断她的腿。”知道沈钟磬对楚欣怡的宠,荣升偷偷瞧着他的神色,“这件事府很多人都知道,因您不喜大奶奶,自然没人敢跟您说。”
“怎么会?”沈钟磬心里兀自不信,“……怡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又追问道,“你确信是五姨娘让人做的,不是二门上打了她的旗号?”
现在的楚欣怡或许会汲汲于名利,但,四年前的她绝不会这样。
“奴才怎敢骗将军?”荣升辩驳道,“当初就是春红带人打的,喜鹊人脑袋都被打成了猪头,小六子在一边看着都不忍心,后来瞧着没人,偷偷给雇了辆马车送走了。”偷偷觑着沈钟磬的神色,“要不,奴才把小六子叫来,您晚上再亲自问问?”小六子就是当年守二门的小厮。
沈钟磬眼底泛起一股浓浓的失望,他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
“兴许大奶奶就是那时得了病,喜鹊才会来求您。”荣升小跑着跟上去。
沈钟磬只沉着脸大步往前走。
“……什么事儿母亲竟这么高兴?”来到老夫人的养心院,沈钟磬远远地就听到小丫鬟的嬉笑声,他快步进了屋。
沈夫人正和小丫鬟拿着几轴画像端详,见他进来,笑呵呵招呼道,“磬儿快过来坐。”吩咐大丫鬟紫月,“快给将军上茶。”
紫月应了一声,快步走出去。
“……听说母亲去了安庆侯府?”安庆侯薛义是当朝皇后的父亲,仗着女儿是皇后和万岁的纵容,几年来广结党羽,独霸朝纲,已遭了万岁的猜忌,听说老夫人竟去了他府上,沈钟磬心里非常反感,可毕竟是母亲,他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只随意地在老夫人身边坐下,“这是什么?”伸手拿过一轴画展开,不觉怔住。
画中竟是一位体态轻盈,端庄娴熟的妙龄女子。
“母亲……这……是……”沈钟磬声音有些错愕。
“……俊不俊?”老夫人又笑呵呵地拿起另一副画在沈钟磬面前展开,“磬儿再看看这幅。”
“母亲……”沈钟磬没接画,低沉地叫了一声。
“她就是安庆侯的十小姐,十三岁,磬儿别看她年龄小,却是个即沉稳又识大体的。”沈夫人指着画中闭月羞花般的女孩,“今儿是安庆侯重孙子显哥的洗三礼,府里请了戏班子,这丫头就和我们几个老人坐一起看戏,别的孩子进进出出地又笑又闹,一刻也坐不住,只她文文静静地陪我聊天,温声细语的,怎么看怎么让人打心里喜欢……”笑看着沈钟磬,“我找人看过,都说她是旺夫像。”压低了声音,“腰细屁股大,将来准能生儿子。”虽然家里有五房姨娘,可一直以来,沈钟磬膝下只有一女,这让老夫人格外心急。
碧月紫月就掩了嘴吃吃地笑。
沈钟磬脸色涨红,“母亲……”语气中带着股浓浓的不满。
沈老夫人终于放下画像,她神色一正,“磬儿今非惜比,以后这些内眷间的应酬铁定是少不了的,若能有个贤惠媳妇帮衬,我也省了心,再不用这么拼上老骨头去帮你应酬了……”语气祥和,却透着股不容置疑,“在府里磬儿让姨娘主持中馈倒也没什么,但在外面,这礼尚往来的事情却是万万不能由姨娘出面的。”她语重心长地看着沈钟磬,“那会打了人家的脸。”说着话,老夫人幽幽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