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许镯似乎是太过激动,拿着绢包绣线的手几乎要递到竹枝鼻子底下。
竹枝又慌又气,无意一低头,却正好看清手绢上的字迹,顿时眼前一亮,一片狂喜涌上心头。虽然有些疑惑手绢为何被换了,但她如何肯放过这个将许嬷嬷拖下水的机会,立时说道:“这手绢根本不是我的,是那姓许的老贱妇的!若非她寻来的绣线,如何会用她自己的手绢包起?”
“休得胡说!你怎么知道这手绢是我妹子的?”许镯眼中划过一抹异彩,口中却厉声问道。
竹枝不疑有他,径自解释:“照咱们府上的规矩,各自的贴身物件上都有表记,你看这个许字,正是那老货一贯的表记。你若不信,再翻翻她身边的荷包对比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明府确实有这个规矩,下人都要在贴身物件,如手绢荷包等物上绣上自己姓氏,这么做最主要的目的是杜绝有什么事时互相攀咬抵赖。
当下许镯连连摇头,不肯相信:“看了又如何?定是你胡乱攀咬。”一边说,她一边将手绢抖开查看,这一看却愣住了,吃吃道:“这……这上面果然有个许字。”
但随即她又冷笑起来:“定是你依样绣上去,想嫁娲的——妹子,你便将你的荷包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儿让大家看看,她是如何不依不饶陷害你的。”
阖府上下基本都知道许氏姐妹的恩怨,见许镯危急关头不计前嫌,一力替妹妹洗白罪名,不禁都暗暗赞许她的大度。
但看到那手绢上的绣字,许嬷嬷却是脸上惨白,口中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我给她的时候明明只是用布包着的……”
再听到许镯的话,她当即下意识伸手捂紧了腰间悬的荷包,一副不愿让人比看的样子。
见状,许镯讶异不已:“妹子,你快把荷包拿过来,我好让老爷还你个公道。”
“我……我……奴婢……”许嬷嬷嘴唇哆嗦几下,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许镯想了想,道:“难道你是因为见殿下在面前,惶恐得不敢出声么?不打紧,那我来取便是。”
眼睁睁看着姐姐的手伸过来,许嬷嬷惊惧交加,身上抖得更加厉害,突然一骨碌爬起来,转身就跑!
这一下子,众人都看出了事情有异。
老夫人见慌不择路的许嬷嬷竟然向自己这边跑来,平时总带着谄媚笑容的脸现在竟因绝望而显出十二分的狰狞,不禁心中一颤,颤声说道:“你们还不快拦下这大胆杀才!”
但因为瑾王在场,除却几位主子之外,院内的奴仆都是跪着的。变起突然,一时间竟无人反应过来。
眼见许嬷嬷即将跑进屋旁的夹道,明华容眸光一动,不动声色地将脚一伸,不偏不倚,正正将她绊了个狗吃屎。
许嬷嬷猝不及防,狠狠摔了个五体投地,连门牙都磕掉了,满脸是血,好不狼狈。
在反应过来的下人们跑过来提人之前,明华容笑吟吟地低下头去,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许嬷嬷,我刚入府那日喝茶怕烫,多亏了你的手绢呢。”
闻言,许嬷嬷顿如五雷轰顶:今日之事,难道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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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40 夙愿得偿
回想起初见明华容那日的一幕幕情形,许嬷嬷惊骇得瞳孔都收缩起来,抬头死死盯着明华容,像是恨不得将她脸上盯出个洞来:“你……你那时候就盘算好了?”
明华容但笑不语,再不看她。
但这却比准确的答案更令人害怕,看着她唇角漫不经心的笑容,无边的寒意霎时涌上许嬷嬷心头:这个大小姐,真是在乡下庄子长大的放养丫头么?这份步步为营的心计简直比夫人还要狠辣几分!
她突然很后悔为何在明华容入府时,会向夫人自动请缨去算计对方。可惜,世事没有如果。
不及多想,赶上来的婆子们已狠狠反扭住许嬷嬷的手臂,将她像死狗般拖起。剧烈的疼痛中,她崩溃地大喊起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是……是大小姐陷害我!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这话当然没有谁会当真,包括瑾王在内,所有人都认为许嬷嬷只是事情败露后胡乱攀扯。多半是记恨着明华容挡了她逃跑的道儿,才像疯狗一样乱吠。
直到被人用力按在地上,啃了一嘴泥灰,许嬷嬷还是乱嚷个不停。婆子们生恐冲撞了王爷,索性除下她一只鞋子硬塞到她嘴里。
看着一身狼狈,嘴里只能发出唔唔声的许嬷嬷,许镯面上一派沉痛,匍匐在明守靖面前哽咽道:“老爷……奴婢本以为妹妹她是受人胁迫的,没想到她竟……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够了!你先退下!”明守靖不耐烦地说道。事情既已真相大白,证明与他和白氏都没什么关系,就该收拾残局了。
“是,老爷。”许镯连忙擦干脸上的眼泪退到一侧。
没有人注意到,她看向颓败于地的妹妹时,唇角扬起了一抹夙愿得偿的笑意。
明守靖面色不善地盯着竹枝与许嬷嬷,脑中盘转着诸多念头,无一不是想让这两个贱婢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想到今日在瑾王面前丢的这个大脸,说不定还要连累前程,竟只因为两个贱婢想要讨好白氏而起,明守靖心中便是一阵邪火,恨不得将竹枝与许嬷嬷二人扒下一层皮来才能稍稍解气。同时他也不免暗暗埋怨白氏没管好内院,让这等小人钻了空子。
但无论如何,刁仆欺主,总比当真闹出了秽乱内院之事好。
想到这里,明守靖心里才好受了些。
他先命人将这两个贱婢拖下,带到偏院杖毙,然后整整衣冠,面带惭色地向瑾王拜倒下去:“下官内院不宁,劳累王爷替下官操心,实在惭愧。”
瑾王微微摇头,道:“自古君子皆先讲修身齐家,才能谈到治国平天下。小小内院尚且不平,又哪里说得上辅佐君王、匡扶社稷?都说娶妻娶贤,小王看令夫人——”
白氏自无意辱骂瑾王之后,一直跪着不敢起来。当下听他提起自己,立即强忍着腿上针刺一样的酸麻,深深磕下头去:“臣妇一时口快,竟然冲撞殿下,实在该死。但臣妇是无心之过,还望殿下看在臣妇父亲的份上,饶过臣妇这遭。”
她生怕明守靖一个尚书品级不够,便抬出了做丞相的父亲来。
白丞相白孟连,出身书香世族,门生遍天下,更是太上皇逊位时,下旨命辅佐今上的顾命大臣之一,可谓权倾朝野。瑾王虽得圣眷,却也开罪不起。
果然,听到白氏的话,瑾王眸色一深,随即温文笑道:“小王不请自来,夫人情急之中未曾认出,亦是情有可原。明尚书乃端方君子,难免为小人所乘,今后多多留意便是。”
照这话的意思,虽有敲打,却是已算揭过了。白氏心中一松,连连谢恩不止:“多谢殿下!”
明守靖悬了半日的心也终于落地,说话声音都硬气了几分:“下官定不辜负王爷期盼!”
瑾王赞许颔首,又道:“此事肖先生实在无辜……”
明守靖连忙说道:“下官明白,下官回头定然备上一份大礼。”窥着瑾王神情淡淡,他一咬牙,又加了一句:“下官这便与拙荆一道,向肖先生赔罪。”
其实在他心里,始终认为他是状元公,肖维宏却只是一介不曾赴试的白衣士子。虽然名满天下,终究不过是因为那桩风流韵事而已。平日里虽是称兄道弟,实际在他内心深处,根本不认为肖维宏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根植在骨子里的优越感,令他对对方一直有种隐隐的俯视意味。
但瑾王既然表露出重视肖维宏的意思,他也不得不慎重以待,除非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在瑾王心中的印象,不在乎今后的前程。
当下,明守靖强忍心中不快,朝白氏使了个眼色,才向肖维宏打了个千,说道:“肖老弟,我一时情急错怪了你,还望你宽宏谅解。”
他虽然自觉装得诚恳,但到底是自以为是惯了,脸上还是带出了几分不情愿。
而白氏心里想的同他差不多,自认是堂堂丞相之女,瑾王都不得不卖自己几分薄面。虽然也依言道歉,态度却比丈夫更加敷衍。
肖维宏将他二人行径看在眼中,却是无言,唯有心中默默嗟叹。
他曾以为凭借自己的才学,纵无功名伴身,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敬。但前几日妹妹出于种种顾虑,哭着求他不要相认,以及今天的事情,却像当头一桶冷水,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世态炎凉,这群所谓的知音,所谓的朋友,或许在平时能够笑颜相待,但稍有异动,他们马上就会翻脸不认人。明守靖之所以那么轻信,单凭一面之辞便羞辱他,有部分原因正是因为他毫无背景,根本不必顾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