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顾不知为什么忽然看的呆了,却忘了手上正在翻花生,一不小心烫了一下,赶忙缩手不停的吹气,金桔忙叫蝉儿出去捧了一捧雪回来给他冰敷,明姜也走过来问:“怎么还烫着了自己的手?要不要紧?”
蝉儿把雪放在常顾手上,让他搓一搓,常顾一边搓一边答:“不要紧,不小心烫了一下,已经不疼了。”说着把雪搓掉了,抬起手给明姜看。
明姜看他手上只红了一点,并没别的事,也就放了心:“以后还是不要烤这个了,也吃不了多少,再烫着了手、写不了字可不好。”又说:“你既然一直惦记着我的画儿,回去我把花瓶填上,再用你送的那枚兰花青印章落了款送你,如何?”
常顾自然说好,“我可盼了好久了,只你一直不说给,我也不好意思要。”
明姜背对着金桔向他做了个鬼脸:“还不好意思要呢?天天问我画完了没有,谁不知道你想要啊?”说完又吐了吐舌头。
常顾看她这样子只觉得心里充满了不知名的喜悦,很想拉着她出去推一回冰车,或者折一堆花儿送给她也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呆呆笑望着明姜不说话。
明姜看他难得露出呆傻的样子,似乎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就用手指着他问:“你做什么发呆不答话?怕我反悔不给你了?放心,我大方得很,说送你就送你,再不会反悔的。”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记住了。”常顾终于回过神来,顺坡下驴,还请金桔给作证。
金桔看着时候不早,催明姜回去:“也该去看看大少奶奶了。”明姜答应了,拉着金桔和蝉儿出去,一边走一边跟常顾挥手:“放心,画得了就给你送去。”
常顾答应了一声,走出亭子相送,一直看着她们主仆说说笑笑的转弯出了月洞门,还兀自站在亭子边发呆,直到一阵北风刮来,将些浮雪刮到了他脖领里,他才一激灵反应过来,回亭子里穿了大衣裳,回西跨院去了。
明姜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把画儿画好了、用了印,还在上面提了一行小字:某年某月敬赠常顾师兄鉴赏。等着画干了,让人装着送去了常顾那里。
范氏听金桔说了此事,略动了一点心思,却又随即否决,常家这样的家庭,实在不适合他们明姜。虽然不曾听说常怀安有什么有名分的侍妾,可他们毕竟是侯府旁支,常怀安身在卫所,听说常家长子一直在锦衣卫,长媳也是出身武将世家,和严家这样的人家实在是搭不到一处去。
既想清楚了这一点,范氏只得又狠下心肠来,约束着明姜不叫她常去和常顾一处玩了,每日里不是叫她陪着自己,就是让她去陪王令婉说话。心里还计划着,等过完年去济南走亲戚的时候,一定要托母亲多留意着,早早给明姜找一个好人家。
常顾怅然若失,他不是小孩子,不是一定要有人陪着自己玩才会开心,他也可以去跟严诚一处读书,累了说说话下下棋,或者两个人到院子里打几趟拳,都好。可是他就是觉得提不起精神,每每只有在范氏那里看见明姜时,才会精神一震。
可这样的时候总是太短,他能看清楚明姜穿了什么衣服就不错,常常只能是自己回去屋子里,望着那幅裱好的画儿发呆,似乎从那嫩黄的花蕊上,能看到一点明姜的笑脸。
最好的时候就是他去严诚那里,能和明姜两个人在廊下遇见,说上几句话,无非是今日做了什么,有什么好玩的,或者问明姜要不要捎什么东西,自己出去给她带回来。每次说完话分别,常顾都觉得心里甚为满足,然后不免要回忆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说傻话,若是有,又要后悔不迭。如此患得患失中,就到了腊月里。
腊月二十那天,孔先生给他们放了假,要告辞回家过年,严仁宽给他封了一封束脩,安排人送他回去。常家也来了人接常顾,这一次却是常太太亲自来的。
“早该来登门道谢的,这孩子叨扰了你们这许多时候,真是让您受累了。”常太太一贯的温文和气,拉着范氏的手不住口的道谢,“偏偏他心里最尊重两位严先生,常在家里念叨着,这不来了一回就再不肯回去,我们虽觉这样有些失礼,倒难得严先生不嫌弃他,也就厚着脸皮让他来了。”
范氏也是满面笑容:“何必这样客气。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在我们家塾里上了好几年的学,我们心里都很喜欢他。他既有心向学,又跟孩子们合得来、愿意留在这,我们自然都是欢喜的。你不知道,我们家的孩子一个个都木讷得很,亏得有常顾在这常逗我们欢笑,这冬日才不这么闷呢!”
常太太摆摆手:“您快别夸他了,就为他这跳脱的性子,不知我们老爷生了多少的气,我们都只盼着他能跟府上两位公子学学踏实稳重呢!”说着话看了看立在范氏旁边的明姜,问:“这是四姑娘么?长这么大了,可真是大姑娘了。”
范氏笑着点头:“是。”又让明姜再给常太太行了个礼。
常太太扶住了明姜,拉她到跟前细看,一边看一边转头跟范氏说:“这孩子瘦了这么多,我都快认不出了,也长高了不少,越来越像你们大姑奶奶,连身量都赶上她了。”
“许是换了水土的缘故,她自从到了山东,确实长得很快,这两年长高了不少。这一长高,倒自然的瘦了下来,只不过这瘦也是和她自己比的,跟旁人家的姑娘比,她还是有些胖。”范氏看着明姜答道。
常太太就说:“这还叫胖?女孩儿家还是有些肉好,这样才有福气。”又看向王令婉,说:“你看你们家谦哥儿媳妇也是这样福气的相,说来还是您眼光好,从哪里挑了这么好的媳妇来,可真叫我眼馋羡慕得很呢。”
王令婉本来一直笑吟吟的听,此时听常太太夸自己,就略带羞赧的微微低头。范氏回道:“您还眼馋羡慕我什么?我听常顾说,您家里已经是孙子孙女俱全的了,说起来,您才真是有福之人呢!”
两个主妇互相恭维,说话豪不冷场,明姜却听得想打哈欠,却因手被常太太握着不敢乱动,只能悄悄的做眼色给旁边的王令婉。王令婉看她又作怪,只得强忍着笑意,端庄的坐着听两位长辈说话。
好容易那两个人客套话说完,常太太要告辞离去,范氏开口挽留:“不如住一晚再去,这时候走,若是路上有什么耽搁了,晚上到不了家就不便了。”
“路上雪已经实了,并没什么,放心,耽误不了。再说两下里也不远,不过两三个时辰就到了。等天暖雪化了,我还想着要来接你们过去坐坐,我们那宅子虽说比不了平江那边,倒也还算齐整,等春暖花开了,大伙一块儿赏花吃酒正相宜。”
范氏见她执意要走,想想也快过年了,就没有强留,说道:“那也好,正好我这里备了一些过年的礼,原想着让常顾带回去,既然你来了,正好一并带回去吧。我让我们老爷派几个人跟着,路上若有什么事也能搭把手。”
常太太推辞了几句,见推辞不了,想着既然两下里重新交往起来,这年节礼的往来是少不了的,也就收下了。等一切收拾妥当装上了车,就带着依依不舍的常顾,登车回青州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霸王学习机们,快粗来呼吸啦~~~
87做媒
常顾一走严家立刻冷清了不少,虽然已经不上课了,可严诚这两年越发少年老成,平日里连说个笑话都少。严谦经过两年前的事,后来又成了亲,听了妻子的规劝,渐渐收敛了心思,拿出了长兄的派头,也是一派沉稳风范。
再加上他实在比明姜年长太多,现在也很少带着明姜玩了。明姜一个人撒娇卖痴的逗完母亲高兴,还要寻思些有趣的话题去逗嫂子,等到自己呆着的时候不免觉得有些落寞无趣,只能看些闲书打发时光了。
好在很快就过年,范氏带着她安排准备过年的东西,来来往往的,倒并没多少闲暇时光。等到过了大年初一,初二一大早,一家人起来收拾穿戴好了,早早吃了早饭,要一起往范家去拜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加上王令婉也有身孕,这次范氏就没叫他们小夫妻跟着,而是让他们也回王家去住几天。
范氏自己是打算一家人回娘家去多住几天的,一年到头,也就这时大伙都闲着,正适合一家人团聚了说说话。今年的雪不小,他们沿途不敢走得太快,因此虽然是一早就起来了,等到了济南的时候,天也已经黑了下来,不过好歹算是在关城门之前进了城。
到了范家不免寒暄了一通,今年难得范氏的大哥、二哥两家人都回了济南过年,明姜的三个表姐也都回了娘家,为了等着他们还都没走。一大家子人寒暄过后,分了男女入席,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然后范宁姐妹三个就都告辞回了娘家,剩下其他女眷们说话。
唐氏十分高兴:“看看,这可多好,孩子们都在左近,想回来就能回来,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吃顿饭,再没有什么可不知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