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宝亲王府小住了些许日子,可这还是第一次与故人见面。福晋该有的身份,必然是端庄持重,尊贵威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但不知为什么,曹旭延就是觉得很亲切。
又说了一会儿话,金沛姿身旁伺候的荟澜走了进来,似有话说,却迟迟没敢开口。
曹旭延识趣儿道:“三阿哥的药也当准备了,旭延先行告退。”
金沛姿见人退了出去,才对荟澜道:“何事,你只管说。”
荟澜有些为难的垂下眼睑,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话。可金沛姿问心无愧,收敛了方才的笑意,正经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当着福晋的面儿,你这样扭扭捏捏的成什么样子。”
苏婉蓉从福晋手里接过三阿哥,小心的捧在怀里,转过脸轻轻道:“永璋也该睡会儿了,雪澜、风澜你们抱下去精心的照顾着吧。”
锦澜会意,也跟着苏格格身边的侍婢一块退了下去。金沛姿看着人都散了,又催促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这下可没有什么好避忌的,都不是外人。”
荟澜还未开口,却是脸先红了起来,羞赧而又尴尬道:“奴婢看见……奴婢看见乌喇那拉侧福晋身边的乐澜,跟萧风在后院里……”荟澜一时间不知道该找个什么词来形容,一着急,脸涨红的充了血,似能滴下来。
“你这丫头,真是急死人了。”金沛姿连连叹息:“萧风和乐澜怎么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兰昕与苏婉蓉均听出了端倪,二人互递一眼,脸色各自阴沉了下去。
“她们……她们……不规矩。”这是荟澜唯一觉着不至于太羞人的说法,可说完,她还是沉下头去,像是自己犯了极大的过失,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脸上的烧热一直持续到耳垂,还未曾从惊惶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过来。
“岂有此理。”金沛姿显然要激动一些:“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出这等有伤风化的事。得亏这会儿四爷不在府中,否则必然扰得心绪不宁。这萧风也是的,不跟着四爷出门儿,往后院钻个什么劲儿呢!”
兰昕没有金沛姿这么浮躁,幽然凝眸,细细看了一眼荟澜,又问:“你可看清楚了,的确是不规矩了?”
荟澜听福晋这么问似多有不信,连忙仰起头羞愤道:“还能看不清楚么,乐澜整个人都贴在萧风怀里了……”说完这话,荟澜的脸又腾起紫红来,眼泪都快要憋不住了。
“福晋,咱们还是赶紧去瞧瞧吧。”金沛姿不放心,更多的则是因为乐澜是乌喇那拉侧福晋的人。主子风头正盛,难保底下的人骄纵肆意,什么事儿都敢明目张胆的来。心里这样一想,金沛姿不免多了几分得意,嘴上却道:“四爷在意乌喇那拉侧福晋,总归不能让不懂事儿的侍婢拖累不是。何况也始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兰昕没有拆穿金沛姿的小心思,轻轻允诺:“就去瞧瞧吧,但愿只是个误会。”
苏婉蓉睨了一眼福晋,心里慢慢品着她的话,不自觉的翻过来想。倘若不是个误会,那就有好戏看了。连日以来,苏婉蓉一颗心扑在永璋身上,连弘历的面也没怎么见过。即便是弘历抽开功夫,来看看永璋,说的也尽是病情之类,毫无半点情意绵绵。
而且她自己能很清楚的察觉,四爷待她显而易见的冷淡许多。说不急是假的,可真着急也只能忍着。明眸转冷,余光骇人,苏婉蓉忽然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什么叫普风捉影,什么叫无风起浪,从来“讹传”都是积毁销骨的法子。
心中打定主意,苏婉蓉紧跟着福晋、金沛姿走了出来,口里只道:“这些日子几乎就没出过房门,所幸这会儿是去后院,妾身也想看看那李子树上红彤彤的果子。”
金沛姿可惜了得叹了一声:“妹妹怜子之心甚笃,难为了你。”
兰昕缓缓一笑,想起自己的永琏不由蹙了蹙眉。去圆明园前,她就将永琏托付给了师傅,直至回府月余,也不曾见上一面。并非她这个当额娘的狠心,实在是琏者,乃宗庙之器也。明知道弘历对这个嫡出的阿哥寄以厚望,兰昕也只得狠下心来好好栽培。疼不敢疼,宠不敢宠,生怕自己溺爱过分,纵得永琏纨绔软弱,不思上进。
苏婉蓉察觉福晋的神色微变,忙换了口吻道:“永璋还小,又体弱,加之遭人喂毒之事着实惊了妾身的心,实在是不敢不宠在自己个儿身边照顾着。可说到底,这不过是最普通的母性,远不如福晋为二阿哥打算的更有裨益。”
“自然极是。”金沛姿不免心里厌恶,这苏婉蓉真是滴水不漏啊,得了这个空子,就紧着往里面塞好话,挖空了心思去用心讨好福晋。好似自己先前有指福晋不疼二阿哥的意思,遂不甘心道:“永璋还不到半岁呢,自然得宠着些。永琏转眼已经五岁了,又天生的聪慧,这会子启蒙最好。只是难为福晋日日记挂着了。”
兰昕低下眉目,轻悠悠一笑,随口道:“当额娘的都疼孩子,哪有不想的道理。只是启蒙要紧,我越想他,越不能去扰乱他的心思。”
身旁一左一右的两位格格均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金沛姿倒还好,毕竟尚无所出,体会不到那种牵肠挂肚的滋味儿。
苏婉蓉却将心比心的锁紧了眉宇,心想永琏毕竟是嫡出的阿哥,多得四爷的疼惜,连名字也是皇上亲取的。可她的永璋呢?没有嫡出的身份也就罢了,连亲额娘都不得宠爱,往后的路只怕不知道有多难走了。身
上一阵一阵的发冷,额头上的冷汗仿佛如虫子一般的钻出来。苏婉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几人正好沿着廊子拐进了后院。
金沛姿正想问苏婉蓉是不是冷,话还没出口,就见乐澜坐在树下的台子上,而萧风则弯着身子和她说着什么。虽然是背对着的缘故,看不到两个人的神情,可萧风的头几乎贴在了乐澜的耳畔处,亲昵的犹如呢喃低语。
一看这情景,荟澜立马扭过身子去,羞愤难当道:“福晋您可都看清楚了吧,奴婢当真没有说谎。方才的样子,比这会儿还……不规矩呢。”
兰昕的脸上,阴晴不定的划过种种神色,严肃、嫌恶、愤怒甚至威慑,最终却渐渐的平静下来。只对金沛姿道:“你去唤他们过来。”
金沛姿点了点头,兀自朝前走了几步,清了清嗓子道:“是什么有趣儿的话,嘴角贴着耳垂,肩挨着肩头的说?不妨也大点声让福晋听听清楚。”
乐澜闻言当即就唬得跳了起来,乌青着脸色就低着头匆匆过来:“奴婢不知福晋与两位格格来了后院,有失远迎,还望福晋恕罪。”
萧风倒还镇定,并未有慌张之色,也随在乐澜身后走过来:“福晋万福,苏格格安,金格格安。”
苏婉蓉流转的眸光,星星点点的闪过犀利:“旁的话不要多费唇舌,我只问你们一句,这青天白日的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第三十七章 :无数晚山相对愁
金沛姿上下打量了乐澜一番,见她裙摆膝盖处、袖口肘侧都有污水泥渍,不禁道:“莫不是你们趁着阴雨连连,邀了情郎你侬我侬的来这李子树下谈情对诗吧?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只怕四爷要事知道了,必然不高兴。.”
乐澜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忙不迭分辩道:“福晋,两位格格,你们可千万别误会。奴婢不过是想摘一些李子,凑巧方才下着雨,地又滑不小心跌扭了脚踝。幸亏有萧风扶着奴婢坐下,歇息了这一会儿才好多了。奴婢与萧风是清清白白的,并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也并非相邀来树下……还望福晋信任奴婢。”
兰昕也是从乐澜这样的年岁走过来的,从她闪烁不定的眼神,局促紧张的辩白,都显而易见她对萧风的心思,根本瞒不住人。心里只是奇怪,乌喇那拉盼语素来心细如尘,越是这样风头盛的时候,越懂得晦藏隐忍。怎么会让身边的人有这样的风化之事?
若非乐澜瞒住了这位侧福晋,那么……那么就是她故意顶风逆行,想要了四爷的恩宠,还要他满心的怜悯。
念想一生,兰昕便不安起来,随即问萧风道:"四爷出门,何以你不跟着。"说白了,这话是问他为何无事走到这后院来了。
萧风到底是汉子心,看不透深里的勾心斗角,傻愣愣的道:"回福晋的话,王爷吩咐奴才不用跟着,正巧听见侧福晋说李子极好,就想着来后院摘几个。谁知一来就瞧见乐澜顶着雨摘了果子,摔的满身是泥,奴才就把她扶了起来。
"抓了抓头,萧风又道:“金格格当真是说笑了,萧风粗人一个,乐澜姑娘又岂会看上奴才呢!”?金沛姿抿着唇瓣咽下了笑意,拣了紧要的来问:"你方才说的,是哪一位侧福晋?"
"乌喇那拉侧福晋啊!"萧风疑惑的睨了金格格一眼,自作聪明道:"想必是侧福晋喜欢吃李子才吩咐了乐澜来摘。奴才也是一时贪嘴,溜过来尝尝鲜。事情始末就是如此简单,还望福晋明察,奴才脸皮厚不要紧,紧要是别错怪了乐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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