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便答了声是,又笑道:“娘娘放心,奴婢必定描绘得栩栩如生才算。”
朱成璧嫣然一笑,却也觉得胸口闷闷地有些不适,待回了殿中草草用过午膳,便早早地歇息下了。
一觉睡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却发觉外面已经黑了,朱成璧疲倦地支起身子,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低低唤道:“连翘?连翘?”却没有人应,正待再喊时却看到锦罗帐外似乎有一个黑影。
月光澈然,本是绝美的意境,帐前的黑影却添了几许恐怖出来。
“连翘?是你吗?”朱成璧有些疑惑,双手紧紧抓住了锦被。
“怎么,娘娘已经不记得我了吗?”幽幽的女声如炸雷一般响在耳畔,朱成璧一时间张口结舌,感到头皮发麻,似乎有人兜头兜脑泼来了一盆冰彻凉透的冷水,浑身便是一个激灵,这个声音,怎么可能?
“娘娘,奴婢是素馨啊!是被你赏了板著之刑的素馨啊,娘娘贵人多忘事,难道是忘了吗?”素馨一串串的冷笑在黑沉寂寂的夜色里分外可怖,“那些钉子穿皮带肉可真疼啊,奴婢好怕啊。”
“那又怎样!”朱成璧极力忍住牙齿的颤抖,强装镇定道,“你为人时想要害本宫不成,如今变成了鬼,就就能再来害我吗!”
“想害娘娘的多得是,奴婢连凑个热闹都不成吗?还是娘娘您不想再看到奴婢?”素馨冷冷笑道,似催魂夺命一般,“那么奴婢就让您看个清楚!”语毕,只见那黑影猛地向床上扑了过去,朱成璧恐到极点,想要剧烈挣扎却猛然惊醒过来,却听连翘在殿外连声唤道:“娘娘?娘娘?”
“我没事,梦魇而已。”朱成璧犹自有些骇然,只觉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疲惫地倚靠在床头。
连翘捧了灯盏进来,将云纱帐小心收起,又端了一盏安神茶过来:“娘娘且压压惊吧。”
“几时了?”朱成璧心烦意乱,只啜了一两口。
“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了。”连翘接过茶盏,略一迟疑,终究问道,“娘娘,奴婢心里一直有个疑惑,那枚香囊既然在我们手中,为何今日在昭阳殿素馨又拿了一枚出来?”
“也许是她们发现香囊不见了,才赶紧做了一个出来以假乱真罢。”朱成璧想了想道,“也难怪素馨失踪一整晚,必定是去赶制香囊了吧。”
连翘抿了抿嘴,又道:“既然如此,想必今日那枚香囊是没有熏蒸过蛇莓汁液了,为何娘娘不当场拆穿?”
朱成璧缓缓道:“一则那枚有毒的香囊在我这里本身也容易落人口实,二则,今日我被皇后与玉厄夫人诘问至底,他日皇上想起来,只会觉得皇后之流当初如何言之凿凿,更添了许多不信任了。”
连翘深以为然,又抚胸感叹道:“今日见娘娘一言不发,奴婢几乎以为无转圜之地,心里可是怕极了。幸好恩贵人聪慧过人,若不是她发现了绿珠线,恐怕真是难以分辨了。”
朱成璧微微一笑:“今日之事,的确要感谢恩贵人直言仗义,明日陪我去一趟月影台罢。只是现在,我倒为皇后鸣不平呢,夏梦娴好容易得到一颗智多星,转瞬间又成了扫把星,可有多晦气呢。”
“娘娘今日为何不重刑拷打姜氏,逼她说出幕后主使?”连翘忿忿不平道。
“姜氏不会拿她全族性命开玩笑,更何况她不说也罢,你道皇上没有疑心皇后么?”朱成璧望一眼窗外深沉如海的夜色,“皇后今日输个彻头彻尾,未必能咽下这口气,往后咱们更要当心才是。”
连翘答道是,复又问道:“娘娘可要起来用晚膳?”
朱成璧摇一摇头,伸出右手笼着梅花桩筋纹烛台上温弱的烛火,徐徐道:“只莲子粥便可,无需太多。”朱成璧缓缓起身,又问道,“淩儿呢?”
“四殿下还在看书。”连翘喜滋滋道,“四殿下越发认真了呢。”
“是该这样。”朱成璧微微叹气,“我如今便也只能指望他了。”
连翘心中不免有些恻然,低低道:“其实,皇上还是很宠爱娘娘的。”
朱成璧望着窗外的桐树,似笑非笑道:“你看,含章宫的桐树再怎么看终究也比不过关雎宫的,是了,舒贵妃回宫,皇上特特把桐花台的桐树也移了两株过来,桐花台的岁月欢好,如此便也能在关雎宫细细回味了。”朱成璧似是自嘲一般,“我很受宠爱吗?那么,今日我百般被辱,为什么皇上不来看我?是了,皇上想必是在关雎宫的,舒贵妃可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呢。”
“娘娘。”连翘低低唤道,“今日这仗,娘娘终归是胜出的。”
“如今看来,其实我早已经输了。”朱成璧低头看着手腕上那一只碧玉莲花镯,“身为一个女人,再怎么成功,抓不住丈夫的心,终究是失败的。你看吕雉得了天下又怎样,刘邦的心到底只在戚夫人那里。”
“吕雉有审食其,其实也不算太坏。”连翘突然跪下道,“奴婢跟了娘娘这么多年,娘娘却从未有今日之消沉,其实,娘娘自己也是明白的,从舒贵妃入宫、娘娘与她结交开始,路,只能这样走下去。”
朱成璧愣了一下,一丝丝苦笑漫上嘴角,似凌冽的细纹:“是么?或许罢。只是心中有些感慨罢了,从前我万分不情愿嫁到魏王府,却也是不得不嫁了,后来见他对我却也还好、一切也还算顺遂,想想也就算了,日子也总要过下去,也愿意慢慢敞开心扉,现在看来,到底是我错了。”
“娘娘。”连翘微有不忍,柔声劝慰道,“娘娘从前愿意敞开心扉,不过因为皇上说了跟梁王一样的话罢了,梁王的生母早逝,梁王跟皇上一同由太后抚养长大,兄弟之间,到底是颇多相似的。”
烛火微弱的光晕流转,朱成璧的面容上带了几许淡淡的阴影,仿佛陈年旧事在心头挥之不去的印记。朱成璧低低而叹:“今日或许还会为皇上伤心一回,往后该是不会了。”
“娘娘,如果回到十八年前,您愿意跟梁王走吗?”连翘突然紧紧握住琳妃的双手,似乎想把自己的力气传到她的身体里,而琳妃却是良久的沉默,静得似乎能听见殿外更漏的声音,一点一点敲在心里,仿佛要唤起那最初的回忆。
“也许,入魏王府是我一生最大的错误。”朱成璧终是怔怔地垂下泪来,“但是,就算我穷尽一生一世的时光,来追悔我当时的隐忍妥协,终究也不能与他在一起了。”朱成璧突然一把反握住连翘的手,用急迫而颤抖的声音问道,“连翘,你说,如果我当初没有对皇上敞开心扉,你说,你说他会不会休了我,那样,我至少还有一丝机会。”泪水,终是一滴一滴落了下来,狠狠砸在连翘的手背,也砸在琳妃的心里。
长夜漫漫,斗转星移,关雎宫内情意绵绵、温情款款,到底也抵不过含章宫的寒意阵阵、泪水涟涟,这世上的人,能情投意合的本就不多,可笑的是,能厮守一生的却又更少,家世门第、阴差阳错,往往是一念之间,可能带来的是一生的悲剧、掩埋了一段又一段不愿触碰的回忆,即便是这样,时光的无情却总像那一把锋利的刀,精准狠辣地割过去,沉疴翻动,最疼的画面、最后悔的记忆,又有谁能抵抗得了呢?
注:审食其:审食其(?-前177年),是刘邦的同乡,沛县人。以舍人身份照顾刘邦的妻子儿女,与吕雉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后被封为辟阳侯,因得幸与吕后,被汉惠帝发现,想要诛杀之。但其朋友帮助他躲过一劫。吕后死后,诸吕被杀,淮南王刘长伺机杀了他。
第七章 暮去朝来颜色故(1)
暮去朝来颜色故(1)
姜氏到底是死在了慎行司里,即便舒贵妃心生不忍、数次劝皇帝留她一条性命。然而,对于姜敏仪来说,她自是不愿意往后的日子里一直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自居,姜氏的脾性,跟玉厄夫人是有些像的,相比于琳妃的聪慧狡黠,玉厄夫人颇不愿意按下尊贵的身份去迎合后宫的第一宠妃,在她眼里,自己出身世家,又何必对摆夷女子屈尊相就呢?
只可惜,弈澹眼里最不喜与舒贵妃为敌的妃嫔,之前的祝修仪,因着舒贵妃入宫带着一众宫人在乾元殿前哭谏,封宫至今,到底还是没能放出来,玉厄夫人虽然还不算失宠,但皇帝对她的冷淡却逐渐是清晰可见的了。
如果要说有什么事情比之姜氏的死更能吸引后宫诸人的眼球,莫过于长信宫的韩容华有了身孕,循例便晋为从三品的婕妤,韩婕妤晋封那一日,正好也是密贵嫔醒转之时,长信宫的风头大热、门庭若市更显得兰林殿寂寞冷清、门可罗雀。
这一日,却是晴光艳好,连着太后凤体有了起色,弈澹也颇有兴致,遂安排了在太液池长芳洲上的菊湖云影殿开宴欢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长芳洲几乎被叠叠重重的荷花所环绕,所谓开花十丈藕如船,倒真真是应景的。
菊湖云影殿里,玉环鸣佩、胭脂重香、珠翠华服、言笑晏晏,一点也看不出曾经的勾心斗角、冷语风言,太后半倚半靠在粟玉软垫之上,正执着皇帝的手笑着说着什么,皇后在一旁细细倾听,适时奉上一盏莲子粟米粥,这是以那晨起莲叶上的露水文火熬制而成,又别出心裁地以莲叶作碗,望之清心开胃、生津止渴,太后笑道:“这倒别致,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相似小说推荐
-
[K]侵染 (耳东君) 晋江 VIP7.25正文完结本文讲述了一名隐性变态**狂与一名天然黑的故事。本文讲述了青组一名看似正常的男子遇...
-
综恐:丧尸生存守则 (落漠) 2013.07.21完结讲述一只二逼丧尸妹纸和技术宅卡普兰在末日手牵手谈恋爱的故事!“怎样才能和爱人血肉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