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恩贵人的眼神真是好,隔了这么远也能知晓是系线的问题!”玉厄夫人眼见兵败山倒,对恩贵人更为恼恨,出言讥讽道。
“嫔妾出身低微,在织造局织补多年,所以能够看出细微差别。”恩贵人微微一笑,坦然道,“奇技淫巧,万万不能与夫人相较。”恩贵人此言似有几分感伤身世,弈澹闻言不由多出一分怜惜,冷冷看住玉厄夫人道:“夫人今天多言了。”
玉厄夫人今日多次遭到皇帝指责,旁人便也罢了,偏偏皇帝为了一个出身织造局的贵人也指谪她的不是,不由气得发怔,扭头不再言语。
朱成璧此刻方拿了帕子点了点面上泪水,弈澹微见愧色,起身握一握琳妃的手,低低道:“琳妃受委屈了。”
朱成璧也不多言,只低了头轻轻道:“谢皇上明鉴。”
皇后眼见事已至此,晓得之前的种种算计全都一败涂地,心中又急又痛,也不敢在面上发出来,只做赔笑:“方才本宫气急攻心,也是为皇嗣才会如此,还望妹妹不要见怪。”
朱成璧温和笑道:“皇后娘娘忧心后宫事宜,身体力行、甚为操劳,嫔妾自是万万不敢责怪娘娘的。”语毕,朱成璧不去看皇后微微发青的面色,转身看住一脸惨白的睦嫔,悠悠道,“只是本宫实在奇怪得很,那不成睦嫔是一早就准备算计本宫的吗?本宫与睦嫔似乎并无过节啊,要不然,是睦嫔为人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么?”
睦嫔不敢面对琳妃的眼神,强自支撑着道:“没有他人,只是嫔妾想要算计你!”
“睦嫔进宫不过一年有余,竟然想要算计正二品的琳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和妃轻一嗤,“遑论皇上与皇后娘娘了,就是本宫,也不会相信。”
“睦嫔,你若肯供出背后主使,本宫便可饶你一命。”朱成璧的声音带着一丝魅惑,“你想死想活,全凭你自己做主!”
昭阳殿突然重归于静,朱成璧只听见心头突突的跳动,把一双凌厉的眼睛紧紧迫住睦嫔。睦嫔的眼波在皇后、玉厄夫人、琳妃之间轻轻一荡,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唇边已多了一份决绝的意味,再度叩首如斯:“嫔妾还是那句话,没有他人,只有嫔妾!”
皇后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玉厄夫人也不再看着睦嫔,弈澹沉声道:“睦嫔姜氏,谋害皇嗣,攀诬他人,着褫夺封号,废为庶人,择日赐死!”睦嫔摇摇欲坠,听到最后一句,终于眼睛一翻,晕厥过去,早有守在门外的侍卫进来,迅速将其拖了出去。
姜氏身边的韩容华拿了帕子捂住嘴,扭过头去,再不看她一眼。
“如雪轩上下,近者杖毙,余者流放,至于素馨,既是含章宫的,便由琳妃处置吧。”皇帝握一握琳妃的右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昭阳殿。
朱成璧安静行礼,恭送皇帝离开后沉静道:“素馨背主求荣,先带回含章宫。”素馨闻言以为有一丝生机,不由浮现出一点生的渴望,正准备谢恩,不料朱成璧突然扬声道,“为惩戒众人,背主求荣是何下场,特赐板著之刑!”
素馨闻得此言,登时晕了过去,像八爪章鱼一般摊在地上。
朱成璧压住心头的恶心腻烦,转首对皇后笑道,“听说板著之刑最能震慑众人,也叫其他奴才知道厉害,皇后不如移步含章宫一同看看?”
皇后有些心惊肉跳,又不曾想到琳妃如此狠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闹了半天,本宫也是乏了,妹妹处罚宫人,本宫便不去凑热闹了,诸位妹妹也都散了吧。”说罢,长袖一甩,悻悻离去。
玉厄夫人自然也不肯跟着琳妃去的,舒贵妃、韩容华与恩贵人等人也道乏了便先后离去,只有宜妃与和妃陪着一同回了含章宫。在殿中宽坐片刻后,朱成璧重又匀面梳妆,换上一身茜素红百花曳地百褶凤尾长裙,连翘目光一亮:“娘娘这是?”
朱成璧轻巧一笑:“今日被小小睦嫔暗算至此,更被宫中侍女背叛,难道要本宫失魂落魄地去看戏吗?”
连翘了然,温婉笑道:“娘娘雍容华贵,这样的气度风华也是要后宫诸人都长好眼睛,咱们含章宫可不是好欺负的。”
恢弘壮丽的德阳殿前,板著之刑已经准备完毕,琳妃坐于殿前中央,宜妃、和妃分坐两边,木槿适时奉上刚刚烹制好的雪顶含翠,而此时,殿门口也早已涌入不少别宫的内监、宫女、侍卫,只等着好戏上演!
第六章 魂归遗梦语惊心(2)
魂归遗梦语惊心(2)
所谓板著之刑,古代就有此刑罚,如今更是添了不少花样,最常见的则是用钉了钉子的木板,从手臂、双腿前后钉住受罚者,其过程中强迫受罚者直立,一直折磨到死。
“淩儿和真宁呢?”朱成璧转首问连翘道。
“娘娘放心,已经送去舒贵妃宫中了。”连翘忙道。
“那还等什么?便开始吧。”琳妃冷冷一笑,也不看素馨,吩咐木槿道。
此时,素馨早已瘫软得如同烂泥一般,若不是被几个小内监牢牢架住,恐怕站都站不起来,她的手脚皆被粗麻绳牢牢捆缚住,隐隐可见皮肤的微微泛红,麻绳的一头则拴在不远处的桐树上。有两个力气大的侍卫拿了刑具健步过来,木板上的铁钉早已是锈迹斑斑,更分不清木板和铁钉上那妖冶厚实的暗红色到底是铁锈还是人血,只觉得一股子血腥之气突地弥漫开来,早有胆小的宫人捂住眼鼻,不敢再看。
“把香炉搬过来,也好驱一驱气味。”朱成璧却是如常神色,淡淡吩咐道,宜妃已握住帕子按住了胸口,似有几分不适,和妃则勉力镇静、双手却也紧紧攥住了帕子。
那两个侍卫行事雷厉风行,毕竟是从慎行司出来的,丝毫不见犹豫,手起板落,鲜血喷溅,四块板子便已经牢牢钉穿了素馨的双臂,素馨疼得死去活来,开始还是杀猪般的嚎叫、目眦欲裂,随着最后一块板子钉入,却一头昏了过去,只见四块木板已被鲜血染透,地上也是一滩鲜血,蜿蜒地流着。
宜妃心中不忍,到底是扭过头去,不愿再看。和妃则微微转目,端起冰瓷茶盏只做低头饮茶。“拿辣椒水狠狠泼她!”连翘虽是牙齿微微发抖,但到底还是狠了心吩咐道。
没头没脑的辣椒水哗哗地泼了过去,素馨在剧痛中醒了过来,凄厉地喊叫着,当她看到琳妃好整以暇地端坐在自己面前,正捧着茶盏细细品密,更是发泼似的怒骂不止。
“剜了她的舌头!”连翘瞪着眼睛道,“还有四块木板呢?可别犹豫,没的坏了你们慎行司雷厉风行的名声!”
于是侍卫和内监们一起拥上,不给素馨再骂的机会,迅速地剜去她的舌头,如此一来,素馨只剩下呜呜啊啊地满嘴喷血。
木槿恨恨骂道:“让你昧了良心诬陷娘娘,你便带着这条舌头下地狱跟修罗阎王好好忏悔你的罪过吧!”
朱成璧静静吩咐道:“把这条舌头给宫门口的宫人们看看,也让他们知晓,背主求荣是何下场!”
素馨在剧烈的疼痛与抽搐中翻着眼睛怒视琳妃,侍卫却不闲着,四块木板转瞬间钉入了她的双腿,地上那一滩鲜血越发夺目,远远望去,只见那浑身带血的人儿犹如站在怒放的芍药之上,一种摄人心魄的感觉遍布整个含章宫,门口的宫人几乎人人色变,早有那受不住的掩口呕吐起来。
“在宫中做事,不必太过伶俐,忠心才是最要紧的。”朱成璧悠悠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在场的一众宫人,“如果连忠心都没了,那便是这样的下场。含章宫容不下这样的人,六宫也是如此。”宜妃勉力应了声是,和妃的心头则逐渐涌起恨意,昔年自己的儿子玄泞早夭,却因着西南战事没有追查下去,如此不明不白了了事,自己满腔的怨愤无处得诉。当年琳妃被贺婉仪诬陷与玄泞早夭一事有关,如今看来,此事却十有**是出自皇后之手!只是猜测归猜测,多年来自己却苦无证据,如今皇后因为今日之事大失皇帝之心,确实痛快,和妃这样想着,觉得面前的这一切也不再那么可怖。
冷眼瞧着面前种种,和妃的眼角更添一层冰霜,现如今,和妃已跟琳妃同气连枝,自然是处处偏帮,只求有朝一日,能一报当初杀子之仇,也不算枉了多年来的夜夜所思。
“娘娘,辣椒水也泼不醒她了。”连翘小心翼翼道。
朱成璧淡淡道:“那就掰开她的嘴,给本宫往里灌!”
一骨碌尽数灌了辣椒水下去,素馨终有醒了过来,但已经是神志不清,只在那里有气无力地呻吟,此时的她,双臂、双腿尽皆鲜血淋漓,因着被木板包住,由着粗麻绳一牵,显得如同牵线木偶一般。
朱成璧打量几眼,终于转过头去:“好了,丢去乱葬岗吧。”又对宜妃、和妃道,“本宫也乏了,就不再留二位了。”
宜妃如释重负,见了平礼便匆匆离去,和妃犹自打量素馨两眼,也离去了。
朱成璧又吩咐木槿道:“这样好的戏文,皇后与玉厄夫人不能亲眼看见倒是可惜了,你着人把这场面描绘得生动一点,传到昭阳殿与宓秀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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