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烈心中钦佩,遂颔首。
七处大折断!
也就是说荣烈当日臂骨断成了七截,还不包括其他的骨裂!
只一瞬间,明思的喉间便被酸意堵住,手指捏紧骨节发白。
荣烈自是知晓这话听在明思耳中会是何种感觉,他转首朝明思笑了笑,眼中满满是安抚之意。
明思竭力忍住弥漫到眼眶的湿热之意,起身朝乾天师深深一礼,“不知天师可有救治之法?”
从乾天师的表情中,明思只觉此事他当是有几分成算。
“救治之法也不是没有——”乾天师看向荣烈,神色难得的几分肃穆,“不过此法非常人所能受。”
荣烈已然惊喜,他忍住心中激动没有一口应下,“请天师告知。”
“其一,王爷如今臂骨已有错移,故而要复原便要将这七处已长合的折断处依原样折断。”乾天师缓声道完,顿口看向荣烈。
明思悚然一惊,脸色旋即发白。
这个世界是没有麻药的,也就是说荣烈要再受一次断骨之痛。不,还不是一次,而是七次。上次断骨是一瞬间造成,而这次却是要照着原来的伤势,一处一处重新来七次!
明思心房缩紧,“敢问乾天师可有令人暂时不感受疼痛的药物?”
乾天师微微一愣,摇了摇首,“并无。”
“无妨,荣烈能受。”荣烈冷静出声,“敢问可还有其他?”
既然方才是说得是其一,那定然至少还有其二。
乾天师点了点头,神色更凝重了一分,“这其二便是王爷此刻体内存有一种药力,此药性甚为暴虐。若是王爷服下贫道的药,极有可能同王爷体内的残存药力冲撞,导致激发。从而影响王爷的神智。”
明思呆住,这话她也听苍山头人提过,但却没有这般详细。
听乾天师的意思,荣烈体内的药力应是对荣烈有害。而且极有可能是精神方面的损害。
呆了一瞬后,明思一步上前,按在荣烈手臂上,眼中急切。“荣烈,我们不治了!”
听到乾天师的诊断后,荣烈确是有一瞬的动摇,但 下一瞬。他看到了乾天师眼中的审视之意。
沉了口气,他抬手在明思按在他臂上的手背上宽慰地按了按,转首看向乾天师。眼底一丝坚决。“不知天师可有避开之法?”
若真是一点成算都无,乾天师便不会说这许多了。
何况,一开头乾天师诊脉后也说过“并不是没有”,那便是有希望。
既然有希望,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办法有,不过风险极大。”乾天师深深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亦有叹服。
断骨后又走火入魔。比起明思所能想象到的,他更清楚荣烈所经受过的痛苦到底有多少。
这个男人可谓他所见过意志坚韧的第一人!
同样,这个男人也是极敏锐和冷静的。
乾天师赞许地看着荣烈,继续往下说,“要想医治唯一之法便是先激发王爷体内药性,贫道也会用药压制。不过贫道的药只能起辅助之效,关键还是要看王爷的意志。若能过此关,王爷的手便能恢复如初。可这般来,全部的成算并非掌握在贫道手中,端看王爷自身。”
荣烈垂眸沉默。
明思听得心发颤,手指下意识地握紧荣烈的手臂,竭力平静,“其实如今这样也没什么,荣烈,咱们也不是一定要治。”
荣烈轻轻抬眸看向明思,唇角慢慢露出一丝温柔笑意,“思思,相信我,好么?”
看着荣烈的一双眼,明思说不出话来。
夫妻二人凝视片刻,明思轻轻地收回手,朝荣烈点了点头。
荣烈的眼神已经告诉她,他的决定和心意。
虽然心中万种难受,可她不愿让他为难,她尊重他的选择,也相信他。
明思退后一步,站到荣烈身侧。
乾天师了然一笑,“王爷可是决定好了?”
荣烈目光坚毅,“荣烈愿一试!”
乾天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让明思唤人取过纸笔,写了一些需要准备之物。
明思看了看单子,遂同乾天师道谢告辞,下去安排一应事务。
厅中只余荣烈同乾天师二人。
看着明思远去的背影,荣烈垂了垂眸,复转首看向乾天师,“荣烈有一问欲请教天师。”
乾天师颔首,“王爷请讲。”
荣烈沉默了一瞬,眸光灼然,“荣烈想问天师当日入宫同我皇兄如何言及拙荆,最后令得皇兄改变心意。”
望着荣烈湛然的目光,再余光一扫荣烈微微握紧的手心,乾天师微微笑开,“王爷知晓了。”
乾天师语气温和,语意却是肯定。
他并未说荣烈知晓了什么,可荣烈却是明白了。
乾天师眼底的深意表明他果如荣烈所料,是知晓那真相的知情人。
荣烈眸光轻轻一闪,“不错,我知晓了,但她并不知晓我已知晓。”
“贫道也猜到了。”乾天师含笑,“否则王爷也不会等王妃走开才提及。王爷放心,当日入宫觐见,贫道并无提及其他。恩师同贫道虽是出世之人,可也曾入世,这世间人情也知晓几分。”
听得此言,荣烈那悬起半日的心这才安然落下。
蓦地又一念头闪过,他看向乾天师,“当日天师可是同皇兄透露过荣烈命数?”
第七百七十二章 双胞之脉
自从那日在鹿园听得真相后,荣烈一直心中有一个不解处。
荣俊为何突然生出夺位之心,而且下手如此之快?
收集完所有的信息后,荣烈不得不说,荣俊的行动有仓促之嫌。
这样大的一个决定,按他对荣俊的了解,荣俊应该不是这样草率的人。何况,他也是经了两世之人,应该比常人更能隐忍,更会谋而后动。
藉宝光之手暗算他,这一计几乎算是滴水不漏。至少在事发前,他并未察觉半分。而事发后,他也更多是疑心到荣安身上。
由此可看出,荣俊心智非同常人。
荣烈直觉荣俊在算计他之前应该是没有生出夺位之心的,若有那定然有所异动,那样多少也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可事实却是非但他没察觉,连皇兄也是事发前一刻才知晓,这便说明了荣俊异动极小,且起念时间并不长。
否则的话,以荣安的细腻缜密,不可能一点疑心都不起。
百思不得其解后,那日同明思相认后,明思提及那句“银龙在水”,他便生出些猜想。
是否是皇兄替他占卜过命数,得出些结论, 故而才引得荣俊仓促动手。
荣烈看着乾天师,等候答案。
乾天师深意笑了笑,未有直接回答荣烈的问题,“贫道此番便是为了偿还因果。当年因贫道一念之差造成种种变故,贫道欠下了因果,故而今日便为还因果而来。”
荣烈目光闪了闪,垂眸复抬起,“天师为拙荆而来?”
荣烈想起的是当年乾天师纳兰府三房批命一事,正是因为此事才导致后来种种。
乾天师的回答却出乎荣烈的预料。他摇首一笑,望定荣烈,“不,贫道所言并非指的王妃,乃是王爷。”
荣烈怔住。
“王爷可知当年恩师为何离朝而去?”乾天师看着荣烈。
荣烈沉吟抬眸,“可是同司马氏缘尽?”
“这是缘由之一。”乾天师微微一笑,稍稍一顿,“如今事已成局,贫道也不算泄露天机。说与王爷听也无妨。还有一个缘由便是恩师早已窥得天象,玄武势微,苍龙却是双龙起,一切皆是注定非人力可挽。”
荣烈心神震动,忽地想起那句。“那银龙可是指的在下?‘在水’二字乃指水上之国图斯?”
乾天师颔首而笑,“不过,贫道当日确是同元帝陛下有此暗指,以元帝陛下的敏锐才智应是能明了贫道之意。”
荣烈全然明了了。
既然皇兄能猜出乾天师之意,知道他那时身在图斯。那么在巴山会即来之际,皇兄自然也会想到他也许会随此机而返。
可荣烈又有一事不明。
“天师此番是为荣烈而来?”荣烈疑惑。
怎么会是为他而来?
乾天师敛起几分笑意,望向荣烈的目光深邃了几分。须臾才缓缓开口,“苍龙有双龙——王爷可知此为何意?”
荣烈愣了一瞬,下一瞬眸光垂了垂却未接口。
“有帝王之气运者方能谓之真龙。”乾天师眸色深深,语速缓缓。“贫道同王妃之间因谓之缘法,却不欠因果。可正因贫道同王妃的这份缘法才引得贫道欠下王爷今日这份因果。若无贫道当日一念之差便无后来种种。倘若贫道没说错的话,王爷本是有它意的。”
荣烈唇角掀了掀,乾天师的意思他已明白。淡淡一笑后,“若非有她。数年前的大雪山我便毒发身亡了。”
“非也。”乾天师微笑摇首,“一着变便引百变。王爷有真龙之运即便当年没有王妃相助亦有其他变化。王爷福泽深厚,并非早夭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