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的巡一回,还是会有所收获。
这新鲜肉平时还好,如今家中有病患,正当需要熬汤补用,故而,帽儿才气愤得紧。
见帽儿气得紧,姚嫂子愈加得意,反正也没人看见她拿,便有些有恃无恐,呵呵娇笑着,“圆规”霎时不规则地乱颤,“真是好笑!你家拣了个野男人,养不活就养不活,还偏要管别人家要东西——没本事就别拣啊,一个瘸子,一个丑八怪,想男人想疯了吧!”
“你才丑呢!”帽儿气急,原先不会骂人,如今也调教出来了,“你看看你自个儿那德行,身无二两肉,就是骨头蒙了层皮子——人丑心更丑,一天到晚偷鸡摸狗。人家连村子都不让你进了,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丑!就不知是谁,被自己男人打得脸都肿了!那才叫丑呢!”
“你——”姚嫂子脸皮涨红。帽儿此言正正戳到她的痛脚,一个月前,村里来人同她男人说了,如果发现她再进村子,就让他们一家离开。
老实巴交的姚大哥也是要脸的,当夜,关着门狠狠地揍了她一顿,勒令她不许再进村。
说到这个,帽儿很是泄愤。
这三个月,她们可是没少被这女人折腾。
最开始,她们抱着与人为善的态度,想着远亲不如近邻,每每她有所求,总是大方应允。
后来发现,这姚嫂子从来是有借无还,活脱脱一只人形貔貅,只进不出。于是,慢慢地,便不再随意借东西给她了。
后来,却总发现自家的东西老是不翼而飞。
从晾晒在院子的衣服,到从村里买来堆在院中的柴火,甚至有一回,没关灶房门,连刚切好的腊肉都少了半盘……
先是忍,到了后来,愈来愈烈,忍无可忍,便勿须再忍了。
好在姚大哥为人实在,每每上诉,总能将东西拿回。
而这姚嫂子也学精了,每回只趁姚大哥进山时才犯案,等主持公道的人回来,该藏的藏,该吃的吃,这公道也就不好讨了。
今日,便是这样的情况。
姚大哥一早进山,按惯例,只是三五日才回。
她在屋中偷偷瞄着隔壁院子,明思提了那山鸡回来,她便看到了。
趁午时,明思她们在屋中用膳,便翻过来,将那山鸡刨了,依原样将那雪堆刨拢堆好。
到了晚膳,帽儿出来一刨,哪里还有?
帽儿气不过,自然是站在栅栏处喊着姚嫂子还东西,不管东西能不能拿回,这口气却是必须出的。
于是,两人一照面,便吵开了。
此际,姚嫂子见帽儿的嘴愈发伶俐,嗓门也大,连百十米外的村子都有人站到村口听戏,便冷哼一声,转身回屋。
方欲转身,就见她家七岁的小丫头虎妞站在她身侧,只见瘦巴巴的虎妞手里拿着一只鸡腿一边啃,一边好奇地看着她和帽儿。
她一愣,竖起眉毛怒道,“谁叫你吃的?这鸡腿是给你两个哥哥留的,谁叫你吃的?”
“我给的。”一道平静的女声响起。
她抬首循声望去,只见明思端着她家的锅,已经绕过了木栅门,走到了院子外。
她一呆,瞬间急怒,冲了上去,“你偷我家的鸡——”
帽儿却早在同她吵架时就看到明思从后院绕过去的身影了,此际,见明思得手,便提前出来接应,欢天喜地的接了锅子就朝屋中走。
步伐虽稍有异,但不细看,却是看不出的。
明思将锅子交给帽儿后,便拍了拍手掌,转身望着她,“下次,要是我家再丢东西——”顿住,从腰后抽出一把砍柴刀,“唰”地一声,狠狠地劈在木栅上,“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看着那在木栅上颤巍巍地雪亮砍柴刀,姚嫂子的步子一僵,立在了原地。
明思冷笑一声,挑了挑眉毛,也叉着腰,微抬下颌望着两步之远僵愣的姚嫂子,“要不,今日咱们先打一架——反正都是女人,也说不上谁欺负谁。若是你能打过我,那下回你再偷!若是打不过,你就最好掂量掂量,管好自己的爪子!对了,还有嘴!下回,我要再听到什么瘸不瘸的话,我就让她知道,什么样子才是真的瘸!”
这是三月来,姚嫂子头一回看到明思这般发威,平时大多时候都是她和帽儿在交锋,就连向她当家的告状,也都是帽儿。
她一直以为这个姐姐是个不爱出声的,胆小的,故而才愈来愈放肆。
此刻,见明思这般模样,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架势,再一看,那明晃晃的砍柴刀,心里便发虚了。
俗话说,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
明思摆出这幅架势,她是真正怕了。
明思面上冷冷地看着她,心里却是忍笑。这时,帽儿端着空锅子出来。明思努努嘴,帽儿得意的将锅子朝姚嫂子面前一塞,她没回过神,伸手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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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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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哼了一声,一手将砍柴刀用力拔起,转身走了。
帽儿走了两步,笑嘻嘻回头,“多谢姚嫂子替我们炖了鸡汤——味儿不错!”
姚嫂子一听,差点没气得倒仰。回首一看,她家虎妞啃着鸡腿也跟着出来了,她一口气顺不过,一把将那鸡腿抢了,“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个赔钱货!也不给你哥留两口!”
一边数落着,气汹汹地拉了虎妞回了院子。
暮色中的山坳,再度恢复了平静。
山坳下的拐弯处,一队十来人的人马正在林边休整。
这大雪山里走走停停十来日,日子正显枯燥。今日得见这出村妇之间的闹剧,也看得津津有味。
荣烈依旧是一声黑袍,不过外面却罩了一件乌金裘质地的鹤氅,雪地中,黑白分明,却在暮色中并不打眼。
见得两方罢战,他依旧斜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目光似无聊的看着前方。一只长腿踏在树旁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手里拿着一只牛皮酒囊,时不时的饮一口。
他们来得晚,来的时候正好是明思从姚嫂子家里端着锅出来,然后亮柴刀的一幕。
一帮汉子看着婆娘们斗嘴,看得颇有趣味,彼此间也嘻哈着低声说笑。
明思虽是穿着极普通的蓝花白底的对襟小袄子配着同色的棉裙,可远远看去,依旧是掩不住那的婀娜腰身,加上行走时的步态与人不同。
一帮汉子在山里转悠数日,连母猪都未见过一只,见明思款款而行,早生出些心馋的遐想。
一个穿皮夹袄的汉子表情猥琐的对相邻的同伴低笑道,“这小娘子身段倒是不错,就不知床上带劲儿不带?”
他那同伴瞥她一眼,很是瞧不起他,“看你那馋德行,这山里的野味儿,你也看得上——那女人黄焉焉的,跟只黄鸡似的,有啥好的?我跟你说啊,这女人样子丑点不打紧,就这一身的皮肉白嫩滑溜才能真个儿**。”说着,撇嘴摇首,很有经验似的,“那女人肯定不行的,看那黄皮子,那身上指不定多粗呢——我说啊,你就别瞎想了,弄得虚火下不了气儿,等回了大京,那楼子里多的是白花花的娘们随你操弄——”
这时,荣烈用余光冷冷斜睨了他们一眼,却并未出声。沙鲁见得荣烈面色,就知他此际心情不好,便干咳了咳。
那两个汉字一噤,缩着脖子不出声了。
此刻的这两人都未曾想到,在将来,他们会因为今日的这一番话受尽了苦楚折磨,欲哭无泪。
而折磨他们的那人,也忘记了,在同样的时刻,他心里一闪而过的却是那“粗鄙泼妇”四字。
扫了那群手下一眼,荣烈垂了垂眸,提着酒囊,迈开长腿朝另一侧行去。
走了百十米,便到一处空旷地,对面两雪峰之间便是大雪山最高的拉亚山。
白雪皑皑,犹如冰雪所铸就,远远看去,那山形却似一对男女相拥缠绵而坐。故而,当地人又将此山称为神仙峰。
传说,那时候,这大雪山还是一片青葱的山岭,并无这般寒冷。
一位天上的神女恋慕上了大雪山上的一个猎户,却为天所不容。最后,神女放弃神位,和她的爱人相拥坐化在此。天上的雪神不忍他们的遗骸腐化,便日日降下大雪,久而久之,这大雪山便真正成了大雪山。
而那对恋人因受雪神的怜悯,在他们身上落下的雪,从来都不会化,最后便成了这座被当地人称作神仙峰的拉亚山。
此际,天色渐渐黯淡下来。
西边是一轮似乎丝毫没有热气的红日,东边却悬起了一轮浅淡如随笔涂抹上去的银钩。
拉亚上便位于这日月之间,皑皑白雪在落日余晖中晶莹剔透。远远望去,两个毗邻的山头,果真似一对男女亲密依偎的头颅。
雪白晶莹间,又似透着淡淡的幽蓝之色,让人只觉纯净。
荣烈望着那山头,神色却是淡淡,提起酒囊不时饮上一口。就这样站了半晌,再提起酒囊欲饮时,里面却空空如也,滴酒都倒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