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逃出来了,怎么说也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儿吧?
想不明白。
只得无奈一叹,作罢。
~~~~~~~~~~~~~~~~~~~~~~~~~~~~我是分割线~~~~~~~~~~~~~~~~~~~~~~~~~~~~两日后,大雪山西面一处半山。
又是一个雪舞纷飞的夜晚。
荣烈靠在岩洞壁上,懒懒地伸直长腿,手里提着酒囊,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篝火,他的面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是一个前后皆通的岩洞,一侧是他们进来的入口,另一侧却开在长而陡峭的斜坡峭壁之上。岩洞虽然长,但是空间并不大。故而其他几人便在洞口不远处生了火,一则是守卫,二则是替荣烈挡风。
几个人围着篝火,一面烤着猎物,一面喝酒御寒,小声说笑着。
热烈的篝火将深灰色的岩壁映出暖意融融的一片红,投射在荣烈深邃俊美的脸上,那象牙色的肌肤却是显出了一层淡金红。
在这层近似神圣光泽辉映下,他微微抬着线条优美的下颌,神情淡淡。衬着那通透深幽的琥珀双眸,让他原本就如雕刻一般的面容,在此刻,更是显出一种犹如神祗的俊美来。
坐在洞口的瓦格一面神情自然的低声附和着同伴们的说笑,一面用微不可查的眼角余光,瞄看独坐在洞内深处的荣烈。
他莫名有些心慌。
这两日,荣烈有些奇怪。
按理说,缉拿北府将军秋池是一件要务。以他对荣烈的了解,如果他真是用了心思的话,应该不会像这两日这般,只听他们说怎么走就怎么走。往日话就不多,这几日就更少了,更不用说对他们下什么指令。
他好似对缉拿秋池这件事,并不上心。
看着荣烈那平静得近似有些漠然的俊美侧面,瓦格一时呆怔,心慌意乱之下,连同伴说的笑话也忘了回应。迟了片刻。反应过来,才强笑了两声。
又过了一个时辰,便近子时,洞外天色已经是黑黝黝一片。
走了一天的路,几个汉子吃饱喝足之后,便有些酒意上头的昏昏欲睡。
瓦格是队长。见时候差不多了就笑着分配一番。让那几人休息,自己来值上半夜。军中都是些粗豪汉子,闻言也不矫情,各自在洞口处寻了个位置。铺开毡子,躺下合身就地一裹就闭了眼。只片刻,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便起来了。
瓦格在洞口又坐了片刻。给火堆加了几根干柴,走了进来,低声道。“王爷怎还不歇息?”
荣烈看他一眼,眼神淡淡在身侧示意,“坐。”
言简意赅。
瓦格微愣之后,坐在了他身旁,“王爷这两天可是有心事?”
荣烈垂眸淡笑,轻“哦”了一声,目光飘忽地落在火舌的最高处。“此话怎讲?”
瓦格看了他一眼,“咱们经过那几个村子。王爷都未曾细查过,只是派人去探问……”
这不是荣烈以往行事的风格,太过草率。
那些村民十分排外,对西胡人比大汉人更无好感,都是三言两语说声“没有”就打发了他们。
荣烈唇角浅浅笑意,静了片刻,忽道,“那你呢?你有何心事?”
宁静的山洞中,荣烈的语声并不高,也似随意而问。瓦格听在耳中却惊响,心中猛然一跳!
虽然荣烈并未看他,他还是不自然地垂了垂眼帘,“属下无甚心事。只是在想这秋池能逃到何处?右柱国传来的消息说,二十日前,曾在苍郡和这雪山交界处曾和秋池遭遇过——这大雪山路不好行,秋池又受了那一锤,想必是不能走远的。”
荣烈唇角一勾,又倒了口酒,“说的不错。”
荣烈不赞他,他还想继续说,这一赞,他却嗫嗫不好说了了。
看了荣烈一眼,起身道,“属下去拿酒,陪王爷一起喝。”
荣烈笑看他,颔首,“好。”
酒拿过来了,两人对了一下,便各自开始喝,却都静默无言。
一时静谧,只有液体荡动的声音不时在空间内低低隐约。
荣烈先喝了许久,酒囊中只剩小半酒液,这一喝,不多时便空了。
刚荡了荡酒囊,瓦格将自己的酒囊放在身侧便起身,“属下去给王爷取酒。”
不待荣烈出声,就径直起身去了。
荣烈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复转首平静。
待瓦格取了新的酒囊回来,荣烈笑了笑,伸手取过瓦格喝了一半的酒囊,“我喝得差不多了,喝你这个就成。”
瓦格微怔,稍稍一顿,“王爷不嫌就成。”又看了荣烈一眼,遂坐下继续。
又过了片刻,荣烈朝洞口处沉睡无声的四人看了一眼,忽地神情慵懒地斜睨瓦格,朱唇勾起,“是不是觉得我未像他们一样中你的迷药,有些奇怪?”
瓦格闻言身子一颤,面上却未露讶色,反倒是低低垂首,“王爷恕罪。”
先是惊讶的,可想起陛下所言,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看到他这般模样,荣烈的目光蓦地在手中酒囊上一落,心中倏地一惊——遂暗暗一提气,只觉体内寒滞一片,连内力也调动不得了!
面无表情的抬眸,冷冷道,“酒中有毒?——你是他的人!”
前一句半肯定,后一句,却是肯定。
瓦格缓缓起身,在荣烈面前“咚”的一声,重重落跪,语声沉痛低沉,“待属下送王爷回去后,便以命偿还!”
第三百三十九章 狼和女人(一更)
“送我回去?”荣烈挑眉,语声淡淡,“他不想要我的命“瓦格闻声抬首,满面俱是痛苦,“此毒不致命,属下助王爷将毒逼于四肢一端……再将毒汇聚一处——”
荣烈眸光蓦地一闪,忽地轻笑一声。
瓦格霎时一愣,顿住,说不下去了。
“这样说,我那好哥哥是想让我自废一肢——才能放心?”荣烈勾唇一笑,望定瓦格,“可是如此?”
将毒汇至一肢,然后截断——一个手脚不全的人,自然不能在对皇位有威胁。
瓦格目光闪躲,默然无语。
荣烈也不再说话,靠在岩壁上,转首看着眼前的篝火,眸光平静得有些莫名。
瓦格闭了闭眼,低低道,“属下这七年来,蒙王爷照料,原本是不该——可属下十年前就是主上的人了……主上待王爷还是有情谊的。此番决定,也是艰难。
王爷也该知晓,若主上对王爷无情,断不会只用这般手段。主上说了,如今天下初平,百废待兴。待王爷回去,金盏血誓,兄弟齐心,再无他疑。”
荣烈轻轻垂了垂眸,静默片刻,“过来吧。”
遂转身盘腿。
瓦格吸了口气,起身走到荣烈身后坐下,将手掌贴上,方一送过内力却蓦地一惊,“王爷?”
荣烈不是将那寒毒逼至四肢中的一处,而是双目!
荣烈紧紧闭目,忍受那寒意在体内流动的痛苦,语声却还淡然带笑,“瞎子不是也一样?”
这寒毒非一般可比,相比将毒逼向四肢—逼向头部起码要痛苦数倍!
瓦格抿紧了唇,只能默默加快功力的输出,让这个过程快些结束。
不多时,两人额头都见了汗,荣烈更是面色惨白一片!
就在这时,忽地远处响起一声长长的狼嚎“嗷——”
瓦格心房猛地一颤,顿觉不妙-——这不是普通的狼嚎,而是头狼,也就狼王召唤发令的声音!
但凡这样的声音,定然附近是狼群!
一念清晰,额头汗意更如雨下。
可此刻运功到了关键时候,寒毒已经到了荣烈头部,一旦停下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察觉瓦格心绪慌乱,同样听到狼嚎的荣烈却轻声镇定,“继续!”
瓦格一咬牙,加大功力输出,“王爷忍住!”
这一加快,内力在头部经络冲撞,定然是非同一般的痛苦。
只见荣烈牙关紧咬,脸颊肌肉蓦地僵直,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放在膝盖上的握拳双手上,已经浮出青筋根根。
狼嚎声又响起,不再是那长而凄厉的一声,而是此起彼伏的一阵!
暗夜中只觉刺耳异常——瓦格心一横,又加了一成功力,“王爷忍住,就快好了!”
雪地里已经有“簌簌”密集的雪声传来,两人脸上的汗也越来越密集。脸色却截然不同,瓦格是竭力后的涨红,荣烈却是强忍剧痛后的苍白。
终于,就在那声音临近不足百米时,只听荣烈从喉间低声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颤,骤然前倒。
瓦格此刻丹田空落,却还比荣烈好些,赶紧伸手扶住他,急声道,“王爷,还撑得住么?”
荣烈此刻已经汗湿重衣,脸色煞白,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平抑了下,缓缓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片黑暗,已不见光明,身子遂一僵,长呼了口气,又再阖眼,“无事。”
瓦格却在荣烈睁眼的那一瞬蓦地呆怔—那一双琥珀双瞳此刻已经变作不见底的幽黑,却是黯淡无光……再也……没有往昔那让人惊心动魄的绝美风华!
这双西胡最美的眸子,毁了!
荣烈闭上眼后,忽地低低而笑,“看来今夜咱们都得葬身此处了……”
六个人,四个废,两个半废——他固然是没了战斗力,瓦格内力大失,也不比他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