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际,明思也懒得再说什么,也就任由她跟着。
到了南面的花圃,方才逛了半圈,就见帽儿急急地从园门小跑进来,“小姐,小姐,东西送来——”一眼看到云芳,帽儿脚步一顿立时收了口蓝彩心下一转便猜到了几分,扫了云芳一眼,嗔怪地看了帽儿一眼,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可是五少爷送小姐的东西到了?”
明思并未在外定有其他的东西,看帽儿这神情应该是明思托纳兰笙做的镯子送到了。
镯子虽有古怪,但哥哥送妹妹一两件首饰也在情理当中。
听了蓝彩的话,帽儿定了定神,但依旧面有急色,“老夫人在厅堂,罗大哥送过来的时候碰见田妈妈,被田妈妈叫到厅里去了。”
明思一怔,垂了垂眸,抬首笑道,“咱们过去看看。”
转身之际,明思余光扫了一眼云芳,只见她正用探究的目光定定地望着自己,一触明思余光,云芳身子微微一颤,极快而带了些慌乱地垂了首。
明思收回目光,不觉在心中微微蹙眉。
这云芳的样子倒有些古怪……
四人行到厅堂,只见门房已经退下,厅堂中只余老夫人端坐上首,田妈妈站在她身边,老夫人从苍郡带回的丫鬟青衣站在老夫人身后。
茶案上摆着一个黑漆木匣,已经被打开。
红缎铺陈的匣子里正静静躺着一只镶翡翠的金镯……
明思的目光从打开的匣子缓缓移到田妈妈右手之上——另一只金镯子正被她拿在手中端看!
明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抬起,冷冷地落在田妈妈面上。
田妈妈没想到明思来得这般快,被明思这一看,脸色顿时僵了僵,随即将目光朝秋老夫人看去。
秋老夫人淡淡地瞥了田妈妈一眼,“放下吧。”
田妈妈将镯子放回匣子,退到了一边。
看几人的神情,明思心里松了口气,田妈妈应该未看出镯子的异样。
调整了下表情,明思上前几步,朝秋老夫人福身一礼,“明思见过娘。”
秋老夫人垂了垂眼睑,“唔”了一声。
明思心里淡淡一笑,唇边也露出浅浅笑意,恍若方才的一切没有发生一般,平静道,“听说我五哥送我的首饰到了,明思特地出来看看。”
秋老夫人抬起眼,娟秀白皙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原来是纳兰五少爷送的,难怪你这般着急。”
明思微微一怔,唇边笑意略淡,“五哥离开前曾跟明思提过,今年明思生辰他只怕来不及赶回,便先将礼物备了。”
秋老夫人站起身,“我们这样的府邸经不得闲言碎语,日后亲戚送礼,最好不要让外人送上门。”
说完,扫了站在门外的方管家和包不同一眼,沉步离开。
蓝彩面色顿时一变,手指攥紧,大口大口的吸了几口气,“小姐——”
“蓝彩,把东西收了。”明思淡淡开口,转首朝方管家和包不同微微一笑,颔了颔首,转身走了。
帽儿咬着唇赶紧跟上。
云芳半垂着首,余光在几人面上看了看,也低头跟着明思走了。
蓝彩在原地站了半晌,手攥紧又松开,胸口不停起伏。
包不同迈进门槛,走到首座茶案上,将镯子收拢放好,又将匣子盖好,拿着走到蓝彩跟前,低声道,“给夫人拿回去吧。”
蓝彩一把接过,转身便走。
包不同一愣,只见蓝彩转身之际眼中已经隐隐含泪,心里顿时一紧,难受起来。
望着蓝彩离开的方向,迈了一步又顿住。
方管家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还不去追。这是个好姑娘,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包不同一呆,愣了片刻,感激地朝方管家一笑,大步追了上去。
蓝彩抱着匣子只觉心里憋闷无比,想着自己此刻心情不好,难免会让明思更难受,没有直接回静湪院,而是去了西面那个小花园。
进了园子,她走到亭中抱着匣子坐了下来。
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致,蓝彩只觉心绪莫名。
数月之前,如玉便是在这个亭中埋首哭泣,那时,小姐还过得很快活。
而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了如玉当时的心情。原来心情不好的时候,真的会想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好好地哭一回。
想着秋老夫人和田妈妈方才的所言所行,蓝彩心里充满了无可言说的憋闷!
包不同轻轻地走进亭子,看着蓝彩发红的眼眶,只觉心里发疼。
不知何时,他心里便老是会想着这个女子。
见她高兴,他心里便更加高兴,如今,见她难受,他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你莫难过了,若是真不好受,就骂我几句吧。”见蓝彩对他视若无睹,包不同闷声道。
蓝彩抬了抬眼,看了他一眼,又淡淡垂下。
包不同心里一急,“要不你打我几下也成!”
蓝彩瞪他一眼,转过身子,“你起开,我不想看到你!”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蓝彩露在外侧的半边身子上,蓝色的素裙在阳光下半明半暗。
明亮的一侧犹如雨后的天空般湛蓝,阴影中的一半又似海水般的幽蓝。
包不同望着阳光下她衣领上露出出白皙脖颈,挨着发际处还有浅浅的茸毛,在阳光下显出透明的金黄,霎时心中一荡,不自在地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片刻后,稍许自在些,才将目光又看向那纤细而倔强的背影,“你别生气,老夫人对少夫人不过是有些误会,等将军回来便好了。”
包不同的话让蓝彩稍稍平复了些,想了想,她转首过来,“老夫人在苍郡的时候也是这般脾气么?”
将军明明说老夫人脾气很好,为何如今见到却是这般?
见蓝彩肯同自己说话,包不同心中一喜,寻思片刻,“老夫人为北将军府守了二十多年,老将军在世的时候也对老夫人多有敬重。在苍郡的时候,除了军务,一应事务都是老夫人打理,老将军和少将军都甚少过问。”顿了顿,他看着蓝彩低声道,“不过,我听说,老夫人管家是有些严厉。”
蓝彩垂首片刻,抬首望着包不同,“老夫人会听将军的么?”
包不同挠了挠头,憨厚一笑,“老夫人最疼将军,应是会听的。”
蓝彩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你跟了将军多久?”
看着蓝彩眼下被睫毛投射出的阴影,柔美的轮廓被阳光勾勒出浅浅金色,被太阳直射的右侧脸颊泛出微微红晕,包不同忽地脑子一热,脱口道,“我十四岁从军,今年整二十五,家里还有一个出嫁的姐姐——”
蓝彩一愣,面上随即一红。
她原本是想问问他,看他对秋池了解几分,谁知这人却说了这么一大通……
第两百六十一章不期而至
(三更)
望着蓝彩忽然涨红的面颊,包不同一顿,停了口,转念又一想,既然自己就说到这儿了那就说到底吧。
遂鼓起勇气,“我眼下每月饷银十五两,我都存着不曾花用。蓝彩姑娘,我——”
蓝彩轻轻抬首朝包不同望来,看着那双明亮的清眸,包不同一呆,愣愣地对视,那“我”之后的下文,便噎在了口中。
浓眉大眼的黝黑面孔也腾上了红潮,偏又移不开视线,只呆呆地张嘴望着。
看了一眼包不同后,蓝彩垂下眸子,抱着匣子起身,“包副将乃是官身,蓝彩不敢高攀。”
言毕,不待包不同说话,便从他身侧走过。
包不同愣了愣,张了张嘴又顿住,看着蓝彩的背影眨了眨眼,纳闷心道,我又不在乎过这个?我只怕你嫌弃我还来不及呢……
皱了皱眉,他仔细寻思着,蓝彩姑娘这意思,究竟是啥意思?他也听弟兄们说过,女子若是不喜欢,这时候定然是会生气的。可方才也没见蓝彩姑娘生气啊?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他忽地眼前一亮,对了,咱去问问方管家,兴许他能整明白,指点一二。
想到此处,他眉头倏地云开雾散,大步朝外行去。
蓝彩回到静湪院时,明思已经在写段子了。
抬首望见蓝彩眼中的不赞同,明思笑着将细毫搁回砚台,“好了好了,我不写还不成么?”
看着明思面上若无其事的巧笑嫣然,蓝彩忽觉鼻翼一酸,吸了口气,将情绪掩住,上前把匣子递给明思。
明思打开匣子将镯子取出,不多时便寻到了几处机关,打开一看,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帽儿也凑过脑袋,得意笑道,“好精巧的机关,难怪那老婆子看不出!”
将镯子恢复原样放回,明思抬首望着蓝彩抿唇一笑,“不写了,我弹琴给你们听。”
帽儿乌溜溜的眼睛一亮,“太好了,我去拿琴。”
说着便转身利落。
蓝彩脸上却无多少笑意,都这样儿了,小姐还有心思弹琴?
明思望着她,蓝彩的情绪都明明白白写在眼里,她如何不知道蓝彩在替她委屈。
站起身子,走到蓝彩面前,明思轻轻一笑,黑亮的眸中没有丝毫的怒气,也不说话,就这样含笑望着蓝彩。
蓝彩满腹憋屈在明思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嗔怪地看着明思,“小姐,你看我作甚?”
明思抿唇笑了笑,又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我不是看你,是叫你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