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终其根由,皆是败赫舍里芸珠(芸常在)所赐。我怎么还能,还能让她安然无恙的留在这深宫之内,怎么才能?”
如玥沉默了良久,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规劝。说白了,曾几何时,自己也一样痛恨着皇后。恨不得亲戚皮食其肉,令她永远的消失才好。可如玥忍下了,终究是为了皇上,她还是忍下了。
“再有,早先有皇后钳制,你我都不得随心所欲。待到今时今日,再无人能于你匹敌。你为何不肯成就我的心愿,也为你当年的轻率而赎罪!”若是方才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这会儿庄妃已经将话说道了决绝的地步。
如玥即便再想阻拦,却也理亏:“既然姐姐心意已决,我想说什么只怕也是徒劳。可有一样,姐姐必须应承,那便是不可再牵累到旁人。”
“好!”庄妃的眸中,忽然闪现骇人的冷光。“如妃你这般爽快,我势必不会令你为难。你且安心就是。”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庄妃轻巧的起身,行动端庄:“那我便回宫了。”
如玥起身相送,面若凝霜:“姐姐心意已决,如玥也不愿令你难受。只是,切莫忘记应承我的事。”
“知了。”庄妃眉目含春,喜从心来:“本宫得偿所愿,必然不会忘记妹妹今日帮衬。”
如玥长长的舒了口气,还是觉得难以平静,不觉唤了沛双:“玉指冰弦,未动宫商意已传。去拿我的古筝来,也有许久没奏上一曲了。”
“小姐,这会儿怕是奏不了这一曲了!”沛双神色见忧,唇瓣紧抿,似有什么话要说。
如玥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心中自是郁气难抒。“又怎么了?”
“延禧宫传了话来,说石御医已经有两三天没见人了。起初以为是出宫回府歇着去了,可小冯子打听了信儿回来,说是自那夜轮值留守在宫里,便再没见人。奴婢心想这事儿必有文章,遂紧着来报。小姐您看呢?”沛双知道石御医是仔细的人,做事不会这么没有交代,心头也是预感不好。
“石御医不见了?”如玥当真是如二丈高的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纵然石御医一直在自己身边尽心尽力,可到底也没得罪了宫里的其余人。更何况,到了今时今日,还有谁敢这般明目张胆的与自己为难呢?
“这样吧,你先让乐喜儿带着人,悄默声的去宫里各处问问,看有没有人知道些什么。尤其是太医院和御药房。”想了想,如玥又道:“倘若真是遭了不测,也必然有迹可循。能在皇宫将人偷偷擒住带走的,必然是对皇宫十分熟悉之人。”
沛双闻言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脸色顿时大变。却强忍着不让自己表露出来,结结巴巴道:“许……许是,石御医自己……或者并不是在宫里被擒的呢!”
如玥敏锐的发觉沛双的异动,却没有当面拆穿什么,只赞同了她的说法,道:“你说的也有理,毕竟在宫外下手,比在宫里容易得多。若非情况紧急,也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冒险。可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他。”
“小姐,您不能这么想啊。也许石御医并不介意这样的连累呢?”沛双以为如玥没有发觉自己的异常,心里轻松,嘴上便没有了把门儿的。
“你想说什么?”如玥更为不解了,这话分明有所指。
“没,没什么。”沛双吐了吐舌头,尴尬道:“奴婢多口多舌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会儿子还是不惹小姐您心烦了。奴婢这就去找乐喜儿,交代着他赶紧把人寻回来才好。”
“去吧!”如玥也不再多言什么,只是待沛双退了下去,她便唤了袭儿来:“拿着本宫的腰牌,袭儿,你替本宫走这一趟请他入宫。石御医若不在宫里,那么这个人必然知道他此时的安危。”
第四十三章:阴谋(二)
这边石御医的下落还未寻出来,那便庄妃便已经耐不住性子出了手。左右夹击的混乱,已经令如玥颇为心烦了。
却不料正是在这个时候,诚妃又生出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乱子。
如玥赶到冷宫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宫人聚齐在宫门之外。这里荒凉落魄,连宫门上暗红的朱漆也斑驳的脱落了些许,无不尽诉着凄凉与惨痛。自然此时此刻,如玥也顾不得去想太多,碍着身份的缘故,也并有好奇心的趋势,她只得命人打开宫门,寻出个究竟来。
“小姐。”沛双多少还是有些介意,毕竟是冷宫,寻常人连看都不愿看上一眼的,更何况是荣宠之盛的妃子亲临。“不若还是将诚妃请回永寿宫,再详细弄清楚事情可好?”
“我总得进去瞧瞧,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吧。”如玥向来胆大,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毕竟那些东西活着的人难以看见,待死后也许真的会与传说中如出一辙吧。都是自己的一缕青魂罢了,生前死后根本没有太大分别。“开门!”
如妃一声令下,便有太监上前听喝。年岁稍长的嬷嬷却躬身劝道:“如妃娘娘要进这冷宫也未尝不可,只是须得做好准备,无论看见什么都好,还请娘娘您不要畏惧以免惊心,有损凤体。”
袭儿一听这话便觉得不大对劲儿,遂问道:“嬷嬷之言,可是诚妃与那刘佳氏璇蔓有何不妥?”
“这……”嬷嬷看了周围一眼,毕竟人多,实在不便答话。便只好垂下头去,将原本见到的一切都搁在了心里。“老妪在此看守冷宫多年,见到的自然比旁人多些。怕娘娘您难以习惯。”
如玥点了点头:“你且安心,既然我来了,就是有了准备的。”略微一想,又道:“刘佳氏婇依(顶替刘佳玉琳成为信贵人的那位)何在?”
“娘娘您不记得了,信贵人身子不好,素来深居简出的。内务府也将她的绿头牌摘了,皇上特意恩准其往圆明园的行宫里养着,好些日子没回宫了。”袭儿在一旁提醒道。
“是了。”如玥微微颔首,看了眼天色:“别耽搁了,进去了再说。”
太监们捻熟的拉开反锁在外的门闩,推开厚重而破旧的宫门,潮湿发霉的酸气夹杂些许腥气扑面而来,呛得如玥连连咳嗽几声,险些就要呕出来。
老嬷嬷忙躬身谢罪:“如妃娘娘有所不知,此处阴冷孤寒。平日里又以厚布遮住日光,才使得屋内霉湿气加重。冲撞了娘娘,还望您恕罪。”
“本宫也不是纸糊的。”如玥以丝绢遮了遮口鼻,便率先迈过高槛儿,走了进去。沛双见劝阻无效,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进去。“等等奴婢,小姐,您当心着点。”
跟着如玥一并走进去的,仅有沛双、袭儿、老嬷嬷以及两名侍卫。其余的人安安稳稳的等在了宫门之外。也为了防止冷宫里其余人趁机逃脱,如玥一行人才走进去,身后的宫门便又警惕的阖了起来。
“方才说话不便,此时老妪不得不提醒娘娘您一句。”老嬷嬷的声音不如方才平稳,且凉风吹过,明显的多了一缕阴森:“诚妃娘娘趁着冷宫送膳的机会,偷偷潜了进来。待送膳的人走后,她才溜进了刘佳氏罪妇的厢房内,将其杀害……”
如玥听着话,又吸着腥味很重的霉气,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可老嬷嬷的话里,分明就有所指,像是哽在了一半。“杀害?怎么个杀害法?”
袭儿也很想知道,心里一直嘀咕着。
老嬷嬷的表情略微慌乱,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犹如沟壑一般,彰显着她在这深宫里一路走来,备受的摧残与煎熬。“是凌迟处死。”
“什么?把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沛双没能忍住慌乱,惊愕的大呼出声。“那可是她的亲人,怎么下得去手哇?”
“不想诚妃竟然恨这罪妇入骨了,偏要用这样过激的手段,将人致死。”如玥无奈的叹息一声,也很不理解为何诚妃要这样做。毕竟如今皇后也跨了,没有人会逼迫她做不想做的事儿,为何不能好好度日呢?
“这还不算奇怪,更奇怪的则是,诚妃杀了人,自己也昏了过去。待她醒来之后,却是被眼前的景象再度吓昏。奴婢找了人来,好不容易将其救醒,可她好似根本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在冷宫之地,还口口声声问是谁杀害了刘佳氏罪妇。”老嬷嬷的话音才落,如玥便听见诚妃被堵了嘴,却依旧撕心裂肺的闷叫声。
“许是她惊了心,自己也给吓着了的缘故吧!”袭儿宽慰着自己,也未尝不是宽慰在场的每一个人。“娘娘您还是当心点好,若是这诚妃当真疯癫了,怕是会误伤了您。”
如玥频频颔首,心里却将信将疑的掂量着老嬷嬷的话。
果然诚妃一见是如玥来,双眼迸射出祈求与希望交织的光芒。好似除了如妃,再没有人能相信她的清白了。心里害怕这样冤枉而死,诚妃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摆脱身上捆绑的绳索,恨不能吐出塞进口中的白布,叫一声冤枉。
沛双见诚妃是这个样子,还当是她发疯想咬人呢。警惕的挡在了如玥身前:“小姐,您别再靠近了。”
老嬷嬷愧疚道:“按理说奴婢是不该将诚妃娘娘捆绑起来的。可实在是怕她再发疯误伤了自己。还请如妃娘娘恕罪。”
“你们也是权宜之计,本宫自然不会计较。”如玥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诚妃的一对眸子。“刘佳氏罪妇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