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贵人心中不满如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尤其是当有人告诉她,令庄妃滚落长阶小产的主谋就是她钮钴禄如玥之后,她的恨意便再也无法控制的四下蔓延。如同被春雨滋润过的种子一般,生根萌芽,无休止的疯长。
再有便是如今到了绝境,恩贵人始终觉得如妃还是不肯放过自己。表面上是好心好意的将她安顿在了咸福宫。不错,能避开钟粹宫的那群新秀,也能有自己的院落住的更为自在一些。可那咸福宫是什么地方啊,安嫔又是什么身份啊?
如妃是没想过,还是根本存心为之,还用说么?
恩贵人心中有气,不觉脸泛潮红。自己明明方搬进宫去,安嫔便落了胎得罪了皇后,还连带着皇后也被禁足了储秀宫。这也就罢了,可如今,连皇上也不爱打理安嫔了,捎带着自己也再不能再承蒙恩宠。
这分明,就是如妃故意陷害自己的伎俩。
玉嫔听了恩贵人的辩驳之言,也觉得窝火得慌。遂起身道:“恩贵人的话也无可厚非。可刘佳氏罪妇疯疯癫癫,必然不是好对付的。身上有伤又岂会只伤到一处,若是恩贵人不放心,大可以请嬷嬷们来,仔细为诚妃检视全身,看看到底有多少伤,才好作数。”
这一席话,玉嫔一改往日温婉的性子,说的极为铿锵有力。恩贵人无从辩驳,不由得灰着脸坐了下去。“玉嫔娘娘何必恼怒,臣妾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就事论事自然是好,就怕有人旁逸斜出的厉害,连心都跟着长歪了。”玉嫔愤懑的剜了恩贵人一眼,旋身对如妃道:“臣妾还觉得有一点很可疑,诚妃凭白的失踪了,怎么近身侍婢也不急着来报。请如妃娘娘传景阳宫的鹭儿来问问,其中必有古怪。”
诚妃似被点醒了一般,急急道:“如妃娘娘,臣妾想起来了,肖四儿说臣妾用随身携带的玉佩堵住他的嘴。那玉佩何在?还有就是,臣妾身上除了膝盖与掌心,在跌倒时损伤,便再无其余的伤痕了。臣妾愿意如玉嫔娘娘所言,请嬷嬷当着众位姐妹的面,验明正身。”
如玥稳操胜券,眼神中流露出一缕细微的得意,恰到好处的安抚了诚妃稍安勿躁。“肖四儿,那玉佩何在,呈于本宫瞧瞧。”
肖四儿点了点头,忙不迭的从怀中掏出一物:“如妃娘娘请看,正是这一块。”
“娘娘,这玉佩并非臣妾所有,是肖四儿他栽赃嫁祸于臣妾的。”诚妃不禁激动起来,泪眼中涌现出闪烁不定的希望之光。“苍天有眼,肖四儿以为用我身上携带的玉佩就诬蔑于我,却恰是这一块玉佩还了我公道啊!”
第四十六章:阴谋(五)
说话间乐喜儿手底下的小太监蹿进了正殿,交头接耳的与乐喜儿说了几句话。得了信儿,乐喜儿三两步走近了如妃身前,附耳又将话再述了一回。
诚妃眼珠不错的盯着如妃的面庞,一丝一毫也不敢懈怠。
待到如妃与乐喜儿说完话,才接着道:“那玉佩根本就是……”
“哎,诚妃别急。”如玥打断了诚妃的话,兀自道:“本宫更有兴趣先验明正身!”“娘娘您……”诚妃以为如玥变了心意,不觉泪意翻滚,却硬气道:“臣妾是清白的,臣妾愿意。”话毕,诚妃便昂起头,硬是要解开自己领口的盘扣。
“诚妃。”如玥轻轻唤了一声:“本宫的确要验明正身,却不是你的。”
“什么?”诚妃诧异的不行,一时没有回过味儿来。
“肖四儿。”如玥凛起骇人的正气,目不斜视:“挽起你的袖管,让本宫看看你的手臂。”
“这是为何?”肖四儿想也不想,脱口问道:“奴才又没有杀人,如妃娘娘您为何要疑心奴才。再者说,奴才天生就是干粗活的命,哪里能没有个磕磕碰碰的。难不成身上带着伤的,都是在皇宫里辣手行凶过的么?”
“大胆,娘娘面前岂容你多嘴。”沛双怒目相向,动作迅猛的强行揪住冯四儿的手,一把将他的袖子扯了下来。身手利索不说,且干脆泼辣,令众人啧啧赞叹不已。
“现在可还有话说?”沛双擒住肖四儿的手,生生撇向如玥面前:“小姐您看,她手臂上分明是女子新抓的伤痕,这才是稳稳的铁证。”
“也让众位妹妹瞧瞧。”如妃淡漠的扫了一眼,转对诚妃道:“现在,你可以讲讲那玉佩的由来了。”
诚妃欣然点头,感激的冲如玥一笑。“玉佩本是臣妾的近身侍女之物,并不名贵。先前红英流苏旧了些,臣妾闲来无事便想着重编一条。试问这样普通的玉色怎么会是臣妾的贴身物,而我亦不会用旁人之物去做了人情,令肖四儿闭嘴。”
淳嫔一心想着讨好如玥,少不得附和几句:“是呢,臣妾看着,那玉色也不是多通透。再者说,肖四儿身上的伤,总不会是自己抓破的吧!如妃娘娘目光如炬,必是一早就看出破绽来了。”
玉嫔轻咳了一声,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如玥不免蹙了眉,关询道:“可是身子不爽么,不如先回宫歇着。”
本是要推辞的,可玉嫔想起四阿哥这会儿也该用晚膳了,便起身跪安:“也好,总是惦记着四阿哥,回去瞧瞧就放心了。”
玉嫔走下去,正在经过诚妃与肖四儿身边时,忽然听得沛双“哎呦”一声,还未见清是怎么一回事儿,脖颈处便被人狠狠卡住。“呜……”玉嫔吃痛,秀眉拧成麻花。
宫嫔们炸开了锅似得,惊得乱跳乱叫,嘴里还不住的惊呼:“快来人啊,侍卫……”倒是淳嫔总算镇定一些,没有惊慌失措的喊叫,反而是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几步。
“肖四儿,你不要命了?”如妃猛然起身,满面肃杀之意:“以你的身份,也敢僭越玉嫔,还不快束手就擒!”
沛双没料到这个肖四儿竟是会功夫的,白白吃了他一拳,手臂瞬时脱臼了。直痛的她额上青筋暴起,想动也十分吃力。
“哼哼……你们都给我安静点!谁再敢求救,奴才就先伺候了她上路。”肖四此言一出,宫嫔们立刻默了声音。他这才稍微放心,一边抢占有利地势,一边提防着沛双上前。“奴才倒是没有想过,如妃这般厉害,短短的时辰就料到凶手是奴才了,当真令人钦佩。
话说回来,如妃你聪慧过人,奴才也不是傻子。落在你手上,本就是死路一条,就算对玉嫔客客气气的也换不来这条命。倒不如拉上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呸!”玉嫔啐道:“当本宫怕死么!你要杀便杀。”
随着玉嫔的话音落,肖四儿猖獗的笑声肆意而起:“好一个玉嫔,倒是有骨气的。奴才可一早没瞧出来。”手上的力气又使了几分,肖四儿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那么好吧,奴才就成全了您。”
“助手!”如玥心如火焚,急怒攻心:“你不怕死,就不怕连累亲族么?再要对玉嫔无礼,别怪本宫不客气。”
“如妃娘娘抬爱了,连奴才的家人也一并恩泽了。”肖四儿傲然仰起头,笑容猥琐而不屑:“可惜奴才是打那青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孑然一身。不死也是留在紫禁城里活受罪,反不如死了痛快。”
“本宫再说一次,放开玉嫔。”如玥的目光锋利无比,迎上肖四儿的目光全然没有半点畏惧。“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杀害冷宫里刘佳氏罪妇,本宫就放你出宫。”
“哼,只要奴才一松开这手,如妃娘娘永寿宫的侍卫便能将奴才擒住。难道我会信么?”肖四儿抱着必死的决心,分毫不肯退让。
眼见着玉嫔的脸色越发红紫,如玥的心痛得几乎痉挛。沉了一口气在胸腔,临危不乱,如玥不卑不亢道:“暂且不说旁的,冷宫里的罪妇刘佳氏本就触怒了龙颜,才被幽禁直至归西。说白了,你肖四儿杀的不过是个死有余辜的罪妇,根本算不得多么严重的罪行。只消本宫点头,紫禁城里没有人敢为难于你。
可玉嫔是无辜的,你若伤害了她,就等同于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孰轻孰重,难道你不会分么。再有,无论是谁指使你陷害诚妃都好,毕竟他不是你的爹娘不是你的骨肉血亲,你犯不着用自己的性命,甘为别人脚下垫砖,心甘情愿的替别人去死。”
分明是分心的话,如玥说的极尽动听。肖四儿的心开始左摇右摆,极为不定。
如玥见他神色有异,知晓已经抓住他的软肋,遂趁热打铁道:“你有这般好的伸手,倘若弃暗投明,必然能得到重用。既然奴才的命运无法改写,为何不当他一个堂堂正正,能呼风唤雨的奴才?也总不枉费你这一世入宫!”
沛双与如玥飞快了对了眼色,趁着肖四儿分神,猛然一推自己的手臂,脱臼的关节立伴随着剧烈的痛楚随即恢复灵活。
“你想干什么,可别乱动。”肖四儿听声,少不了警惕的告诫沛双一句。卡住玉嫔的手,也不由得又猛用了些力。“都让开,如妃娘娘的话虽然并不可信,可奴才始终爱惜自己的性命。放我出宫去,再给我准备一些银钱傍身,能安然无恙的离开紫禁城,奴才必然饶了玉嫔的性命。”
“好。”如玥爽快的应了声:“本宫姑且信你,若是玉嫔有什么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