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说的在理。”如玥敛了怨怒,平顺了自己的气息:“不管徐淼是为了谁都好,总之他这一条藤势必要牵出瓜儿来了。”
说了许久的话,天色渐渐亮了。
石黔默极为辛劳的陪守了四阿哥一整夜,这会儿觉得有些疲倦了。“两位娘娘辛劳了,不如臣令人备些温和的补剂呈上,以起到缓解倦怠之效。”
“倒也不必,石御医,本宫自会令人去请先前照料四阿哥的江御医、以及皇上指过来照料的徐太医来,你只管听听二位御医是怎么说的。毕竟旁人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肯信的。”如玥这一番话,无疑是肯定了对石黔默的信任。
“是,娘娘。”石黔默满心的温暖,犹如一道金灿灿的阳光透进心田。虽然得不到如妃的倾慕,却能得到她的信赖,这也算是另一种的安慰吧。“臣必然仔细听着。”
“主子,三阿哥在宫门外求见。”小冯子激灵的贴着门奏报,并未有走进来说话的意思。
玉嫔听见了,不由得心颤,隔着门问:“你说是谁来了?”
“回主子,是三阿哥。”小冯子脆生的回话。“这会儿正在宫门外候着呢!”
“去请进来。”玉嫔蹙了眉,疑惑道:“我与三阿哥素来没有什么交情。他又是皇后的嫡长子,想必是来为四阿哥讨还公道的。指不定又要在我宫里,耍什么把式了。”
“那倒未必。”如玥虽然许久没与三阿哥相见,却记得小时候抱过他的情景。“三阿哥是寄养在阿哥所长大的。又得了师傅亲自照顾,跟在皇后身边的时日并不算长。如今前来,倒也不像是找茬的。”
玉嫔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却又低语:“可毕竟咱们是拥护二阿哥的。”
“姐姐多虑了。”如玥示意她不要多想,记忆里依然是三阿哥幼嫩的模样,其实深宫里的孩子都可怜。尤其是皇子,承载了太多的苦楚,那是旁人无法想象的重负。
并且这些年来,她也有暗中观察三阿哥的一举一动,对于他的品行,如玥还是格外放心的。
“绵恺给如娘娘、玉娘娘请安。”绵恺推门而入,身影颀长,又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按照宫里的规矩请安问好。
如玥微微点头,示意石御医退去一旁:“绵恺前来,必是探望幼弟的吧。经过石御医诊治,绵忻的烧热已经退了,只待身上的疹子消退,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你自可前去瞧瞧,只一样要注意,切莫令他将急症染了你。”
“如娘娘误会了。”绵忻施礼:“四弟有玉娘娘照顾,必然会比阿哥所里的嬷嬷们仔细千百倍。绵恺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么,三阿哥前来……”玉嫔有些疑惑。
“如娘娘、玉娘娘,绵恺今日前来则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两位娘娘能如我所愿,切莫传令江御医前来对峙,也不要向皇阿玛言明事实。”绵恺没有隐瞒之意,径自开口:“日前四弟的疹子并非什么天花,而是……而是酒疹子。”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一惊。如玥马上便明白过来,痛心不已:“想不到皇后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竟连自己的亲骨肉也这般算计,残忍的加以利用。当真是不配为母。”
玉嫔也是气愤难当,双拳攥紧,咬牙道:“那么小的孩子,哪里经得起她这样的摧残啊。不行,我必要如实禀告皇上,重重治罪才可。”
“玉娘娘……”绵恺深深弓腰作揖:“当日情况紧急,许是您并在场,所以不知。皇额娘她亲口承认毒害了安嫔的骨肉,皇上正要治罪,满心的伤痛令她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她哪里还有功夫想着怎么利用四弟来求皇上开恩呢。若不信,您尽可以问问如娘娘。儿臣以为,这不过是徐淼为求护住而自作主张的诡计。”
玉嫔不觉疑惑的与如玥对视一眼。如玥微微颔首,坦然道:“不错,当时皇后骑虎难下,根本顾不上旁的。我也是事后才发觉,徐淼中途偷偷溜走,去请奶娘将‘病’了的四阿哥抱来。皇上怜惜幼子,才对皇后网开一面。只是这也并不能说明,不是皇后一早授意的。”
“如娘娘。”三阿哥恳求道:“宫里流言蜚语从来没有断过,昔日我长姐的死……绵恺也略有耳闻。可这些年来,皇额娘如何待我,又是如何抚育四弟的,旁人许是不知,可我却比谁都要清楚。因此,我敢断定,皇额娘绝不是您所想的那个样子。”
众人沉默不语,绵恺忧心无比,继续道:“如今皇额娘身陷囹圄,美其名曰是养病,但倘若皇阿玛不收回旨意,根本与冷宫没有分别。身为人子,绵恺做不到看着自己的额娘遭罪。就请如娘娘您看在儿臣薄薄一份怜母之心的份儿上,宽恕了皇额娘的罪过吧。儿臣愿意代替皇额娘向如娘娘请罪,任凭您责罚。”绵恺跪在了如玥面前,扬起一张无比真挚的脸。
如玥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却有无比的嫉妒皇后,为何她这样有福气?
第三十九章:倾斜(九)
“你起来吧。”如玥没有说话,反倒是玉嫔先开了口。“既然事实真相已明,实在不必徒劳费心了。”
“玉娘娘,您的意思是?”绵恺不敢妄动,一颗心揪的很紧。
玉嫔微微屈膝,伸手将绵恺扶了起来:“既然你相信并非皇后所为,我们又有什么可执着的。石御医,稍后你便禀明皇上,天气反复,致使四阿哥的疹症复发。其余的话,便搁在心里烂掉得了。”
“这……”石黔默有所保留的睨了如妃一眼。连带着三阿哥也投了一束渴望的目光去:“如娘娘……”
如玥微微颔首,算是允诺,眸子里闪烁零星的泪光。那光华很淡,淡的蕴藏在赞许的神色中,不被洞悉。“你有这一份孝心,很是难能可贵。索性现在四阿哥没有什么大碍,确实不必追究到底。”
“多谢如娘娘。”绵恺这才喜滋滋的就着玉嫔的手站起来。“那么儿臣也就安心了。”
“我也有话,想问三阿哥一句。”如玥心底满满是叹息,偏是被冷傲节制,幽然开口:“你方才说你皇额娘身陷囹圄,与冷宫没有差别。你可知道为何堂堂的中宫皇后会落得如斯田地么?”
玉嫔神色一滞,好似心一并僵住不跳动了,卡得这一拍简直要了她的命。何以如玥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若不是她一味的强势,皇后怎么会被幽禁于储秀宫呢!当着皇子的面,何必说这些令人伤心的话?
想着该怎么劝说才好,却是被三阿哥抢先答了话:“后宫纷争历朝历代总有,屡禁不止。绵恺以为,皆因皇额娘护子之心所致。”
“哦?”如玥阖眼一笑,并不理会身旁的玉嫔轻触自己的手肘。“三阿哥竟然是这样理解的!”
绵恺也不懊恼,反而更加诚恳:“如娘娘,并非绵恺护着皇额娘才这般说话,也并非关乎自己的额娘,便没有是非对错的观念了。许多事,皇额娘根本不该做,可即便是做了,也并非就光是为了她自身。
而我,果真就是如此理解的。若非为了我与四弟,皇额娘何必以身犯险,毒害安嫔的龙裔。”自嘲微笑,绵恺尴尬的垂下头去:“皇额娘正是为了我,才不得不做这些违背良知的恶事。可是如娘娘,请您相信绵恺,不是我的东西,我从不会觊觎从不会奢望。我也从没有赞同过皇额娘的行径。”
一番话说的如此真诚,不觉引得玉嫔垂泪。以手背轻轻拭了拭眼角,她才劝如玥道:“好了,妹妹,你就别再与三阿哥为难了。他到底还未成年,是个孩子呢!”
“我并非要与绵恺为难。”如玥心里也并非不感动,嘴上的话却依然锋利无比:“是皇后要与我为难,要与后宫诸妃为难。三阿哥,本宫再问你一句。你可安嫔落胎之事,果真出自你皇额娘之手?”
“妹妹……”玉嫔有些焦急,忍不住提醒却被如玥摆手制止。
这一次绵恺却没有说话,只是沉痛的点了点头。
“使我感动的,并非是你敢于承认的勇气。而是你明知皇后劣迹斑斑,却还肯背负上这一份母子之情。”如玥轻轻拍了拍绵恺的肩膀,像是承诺一般:“你安心就是,只要皇后能认清是非,不再多生事端。本宫绝不会再与她为难。”
“如娘娘此话当真?”绵恺面露喜色,并着感激,道:“儿臣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劝阻皇额娘。相信假以时日,皇额娘必当改头换面,再不会做出伤皇阿玛心的恶事。”
“当真。”如玥会心一笑。
绵恺看得有些痴迷,不觉直了双眼。“皇阿玛说过,如娘娘的笑犹如暗夜里的一轮皎洁月光,熠熠生辉。儿臣却觉得不然。”
“什么?”如玥被绵恺忽然的言语弄得愣神。
“分明是一束耀目的阳光,沁在心头,温暖不已。这一份绝伦之美,就连皇额娘也是不及的。”绵恺收回了目光,心头慨然。
“嘴上抹了蜜糖!”如玥笑嗔。“时候也不早了,皇上许是要来了,本宫让人送绵恺你从后门出去。剩下的事,你便不要劳心了。”
绵恺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御花园的情景,不觉孩童般稚气问道:“如娘娘,你答应了绵恺,会保守秘密,不会告诉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