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皇后得意,甚少有过这样舒畅的心绪:“本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日子快点过去。等本宫再下一点功夫,就必然让如贵妃难以招架了。荷欢。”
荷欢一直蹙着眉,似乎是在听见了皇后的话,亦其实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这会儿听得皇后唤了这样一声,心都揪起来了。“娘娘有何吩咐。”
“本宫听闻皇上已经恩准了庄妃出宫,往白云庵暂住,且还是带着小公主同去是么?”皇后像是再说一件无关痛痒的闲事。
“正是,娘娘。”荷欢不敢多言,谨言慎行。
皇后自然不理会,自得其乐似的喃喃道:“也好,当走的都走了,如贵妃可真就是孤立无援了。放眼后宫,还有谁敢忤逆本宫的心思。瞧着吧,钮钴禄如,有你哭的时候。”
“阿嚏”如紧忙拿着丝绢掩住了口鼻,浑身发力。气郁了好些时候,这会儿还是吃不下东西。吃不下东西倒也罢了,好似还贪了凉,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沛双忧心的不行,变着花样的送了好些小菜、糕点来,皆不奏效。“小姐,您没事儿吧?”
“是啊,娘娘,皇后的脾性您又不是知晓。何必放在心里呢。”芩儿替如满上了茶盏,温热的茶气带着一缕清苦的滋味儿,徐徐的腾起。
“我自己倒也罢了,只怕皇后又生出什么邪念,扰的后宫不宁。这个时候,皇上的心情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些,实在不该旁逸斜出的再滋生乱子。”如只觉得头疼的厉害。“许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儿……”
乐喜儿在门外吆喝了一声:“主子,庄妃娘娘身边的花儿来了。”
“请。”如登时心惊肉跳的,连呼吸也越发的轻浅:“花儿,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庄妃有什么不适么?”
“娘娘宽心。”花儿怕如贵妃着急,忙解释道:“并非是庄妃娘娘身子不适,反而是娘娘急着要出宫呢。昨个儿东西已经打点妥当了,皇上也吩咐了侍卫护送。娘娘让我来问过如贵妃的懿旨,若是再无不妥,想明儿一早就启程。”
如深深的敛气,慢慢的笑了出来:“无碍就好,既然姐姐觉得合适,那就明日启程吧。届时,我自会早去相送,烦你知会你家娘娘一声。”
“是。”花儿福了身,由乐喜儿带着退了下去。
“这时候走,也未尝不是好事儿。”如喃喃自语:“宫里的事儿,想必姐姐早已经厌倦了。实在无必要在耗下去,倒不如走了清净。”
芩儿有些顾虑,想了想,还是问道:“娘娘可是觉出什么不对来了?莫不是皇后哪里有什么法子……”
“安嫔被皇后发落去刷了恭桶,还能有什么法子。那安嫔也真个是蠢,是不是小姐您的主意,她也分不出来么?分不出来也就罢了,怎的还跟着皇后瞎起哄?”沛双极为不满:“就算她不明白小姐的心意,难道这么些年还看不清皇后的真面目么?
皇后叫她责难索绰罗常在,她还真就敢下手。皇后如今一拍手,什么包也沾不上,她赖不着您,就得自己个儿去刷恭桶了,什么事儿呀。真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一股恼怨怼的话,说的十分畅快,沛双这才觉得心里的怨气渐渐散了个干净。“罢了,现在舒服多了。不然小姐您也骂个痛快,让自己好过些,看憋坏了自己。”
如摇了摇头:“按皇后的性子,她不信任的人,若不是到了最后关头,是绝不会再用的。淳嫔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以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嫔位。我猜,暗中使索绰罗氏遍体鳞伤的,若非她自己,就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
这个人很聪明,很适时的挑起了皇后与本宫的争斗。倘若这个时候宫里有大动作,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稳固自己的恩宠。”
“怜贵人?”芩儿脑子里一下子就闪过了这个人。“娘娘不是说,日前皇上还亲自画了一幅怜贵人舞扇的丹青么!”
“奴婢从一开始就觉得那个怜贵人没有这么简单。哼,好阴险。再者,那个索绰罗氏轻狂又没脑子,让人当了刀子使还感恩戴德。一看就不像心思深沉的人。”沛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恨不得跳出来白那怜贵人一眼才好。
“给我煮一碗姜茶吧,热乎乎的喝下去,早早睡,明日还得早起送庄妃与笑薇出宫呢。”如虽然百般不是,却也没觉得有什么迫在眉睫之事。她哪里会预料到,危机濒临,正向她张开了双手。
第二百七十五章:天地皆苍茫(大结局)
天刚蒙蒙亮,如的肩舆已经抵达了永和宫门外。原想着许是自己早来,庄妃与笑薇合该还未曾动身。谁知她人还未走进宫内,宫人们已经簇拥着庄妃走了出来。
“姐姐怎么这样早?”如略微有些狐疑:“这天才亮呢。”
“天才亮,心却敞亮许久了,经不起等,愈发难耐了。”庄妃的笑容略微有些俏皮。看上去竟然是那么的清丽可人,好似一下子年轻了许多。“总之皇上已经恩准了,如贵妃该不会不许吧!”
“额娘,笑薇也想早些出宫呢!”笑薇揉了揉双眼,似揉去了困意,精神饱满的样子很是兴奋。“好不好嘛,额娘?”
“当然是好的。”如笑逐颜开,合不拢嘴似的:“难为姐姐与笑薇都这样开怀,本宫又如何做得丑人,拦着不许你们去。可去归去,一定当心身子。”如攥住了庄妃的手:“姐姐要好好照顾自己。”
庄妃略微有些感伤,不想破坏了气氛,以笑容掩饰了去:“如贵妃是怕我照顾不好笑薇么,你且放心吧,绝不会饿着她的。”
“笑薇长大了,也会好好照顾母亲,额娘放心。”笑薇似模似样的拍了拍胸脯,像是承诺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逗得如与庄妃前仰后合,满面春风。
石黔默正于此时迎头走来,远远就听见了如贵妃与庄妃欢愉的笑声,心里荡漾着一股暖流,已经许久没有看见她的笑颜了。
“两位娘娘万福金安,微臣来迟了。”石黔默依然如旧的恭顺,早已经习惯了将心里的秘密埋藏的很深,也习惯了对着如贵妃的时候,保持恰到好处的疏离。既让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又不让她觉得自己“存心不良”,看似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石黔默练习了许久,终于才能不着痕迹的做好。
如正高兴,脸上的笑意依然明显:“有劳石御医,一路上替本宫好好照顾庄妃与公主。白云庵毕竟偏僻,石御医与侍卫居于山下的村庄,不比宫里或者你府上,辛苦你了。”
在石黔默听来,如贵妃的声音好似一串骊珠似的歌喉,竟然是那样美妙动听。他略微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腼腆道:“贵妃娘娘太见外了,微臣职责所在。托赖娘娘信任,才有幸走这一遭。只当游山玩水了。”
话这么说着,石黔默又觉得很不对劲儿,连连补充道:“自然,也请贵妃娘娘与庄妃娘娘安心,微臣必然不敢贪图玩乐,务必尽心。绝不会让两位娘娘失望的。”
庄妃扑哧一笑,许是心情爽利的缘故,看着石黔默这样的拘谨少不得玩笑两句:“罢了罢了,石御医不知是畏惧如贵妃的威严,还是怕本宫脾气暴躁不好相处,几乎日日见面,竟还是这样的谨小慎微。旁人不知道的,还当是本宫刁钻。
本宫不好相处倒也无可厚非,总不能因着你几句话,毁了咱们如贵妃娘娘的清誉不是。娘娘可是咱们宫里最宽惠的主子了。”
被庄妃这样一捉弄,石黔默的脸果然红的唬人,猪肝一般的血色。连连垂首致歉:“微臣疏失了,是微臣思虑不周,还望娘娘恕罪。”
如松快的哂笑,不免道:“石御医,只怕你再这样嗦下去,天都黑了。庄妃娘娘还走不走了。”
“是。”石黔默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郑重道:“请如贵妃娘娘安心,微臣一定竭尽所能照顾好庄妃娘娘与公主。”
这一回如没有笑,如石黔默一般的严肃:“拜托了。”
轻轻拍了拍如的手背,庄妃感激道:“多亏了有你,替我设想的如此周到。倘若……你可要记着早些来接笑薇回宫,她一个人,必是要害怕的。况且我亦不希望她知道……”
如艰难的点了点头,伤怀不已:“盼着姐姐早些回来,如此时这般精神爽利。”
“好。”一个字囊括了庄妃复杂不定的心绪,她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个还能说什么。也许她还能陪着笑薇度过一些快乐的时候,也许那快乐会很短暂,也许……更多的也许是她所不敢想象的。
终于上了马车,如目送庄妃与笑薇离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向开朗乐观的沛双此时触景伤情,也不免偷偷的抹着泪。主仆几人,迎着清晨清新的风,站在永和宫的宫门前,远远的目送庄妃离去。其实已经看不见马车和侍卫的身影了,却依然能听见那车声辘辘。
谁也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却是东方的天际,一轮黄橙橙的太阳冉冉升起,温暖了彼此的身子,还有心房。
轻柔的闭上眼睛,贪婪的享受着此时的美好。如只想多站一会儿,手上还残存着庄妃的温度。
芩儿几乎是以跑断了腿的速度,从永寿宫赶到了永和宫门外,大老远就瞧见如贵妃立在哪里。上气不接下气道:“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您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