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乐喜儿蹿了出去,才拉长音儿应了这一声。
很快的,众人皆散了去,唯有芩儿一直不离不弃的陪在如身侧。四下刀光剑戟,杀戮之声惨绝人寰。空气里充斥着血腥的气息,连青砖地也染成了嫣红的颜色。
如紧紧握着芩儿的手,藏匿在乾清宫外的一处偏房里。所幸是要保护皇上周全,这里还有些埋伏在宫内的侍卫。总算比较安全。
以为自己很坚强,可当耳边充斥着唯有垂死挣扎者的惨叫声,与刺刀穿过身子都嚯嚯声时,如还是禁不住会颤抖,她当真是怕极了。连神武门都攻陷了,那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子?庄妃姐姐才出宫不久,会不会正遇上这场浩劫?笑薇会不会有事?如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忍不住要去想。
这样顽抗的抵御之战,许久都不曾结束。如就这么与芩儿抱着,动也不敢动。
芩儿知道如贵妃在忧心什么,于是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任由她哭,任由她颤抖,依然不离不弃。
“芩儿,我是不是好没有用。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如不敢放肆的哭,她怕引来叛军对皇上不利。可那种恐惧是没办法抑制的,深深的恐惧让她只能默默的落泪。
“不是的,娘娘。若非由您镇定自若的指挥,宫里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子。”芩儿安稳的口吻很是温和,似一双手柔柔的抚慰这如心里的痛楚。“且奴婢这么看着,这群叛军没头没脑的瞎撞,根本分不清楚东南西北,显然是巧合攻进来的。并未与宫里之人里应外合。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尽数被斩于当场。皇上必然安全。”
“芩儿,你听?”如忽然听见飞马奔驰的声音。“怎么会有人骑马而来?莫非……莫非是……”
“二阿哥?”芩儿如心思一致。
“让我去瞧瞧。”如挣开芩儿的手,飞快的跑到窗棂边,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捅破窗纸,屏住呼吸往外看去。“是绵宁,果然是绵宁。”其实并非只有绵宁,连镇宁也在。“太好了,芩儿二阿哥来了,皇上必然安然无恙。必然的。”
如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痛哭流涕,只是这样的希望来的太慢了,令她的心饱受煎熬。
镇宁一脚飞踢,恰巧将一名叛军踢进了屋来,连门都砸掉了。芩儿惊呼,连忙扑向了如:“娘娘,您没事儿吧?”
那叛军依然奄奄一息了,如看清楚了才不由得送了一口气:“无碍,无碍的。别担心。”
镇宁似乎听见了如的声音,没头没脑的就闯了进来。“如贵妃娘娘,您怎么样?”
“多谢关心,本宫无碍。”如镇定了自己,忽然却又急切起来:“你手上的,那是什么?你是如何得来的,快说啊。”
镇宁将那红蝴蝶绳结递到如手中,事实上,他从得到这绳结就一直握在手中不肯送开。“是石黔默。”
“他怎么了?笑薇呢,你快说话。”如真心急了,一张脸青白交替,眼中不满了血丝,看上去既狼狈又可怖。
“我在宫外遇上石黔默的时候,他……已经身中数刀……不行了。”镇宁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遇上了叛军,因认识宫中侍卫的穿着,便向庄妃娘娘与固伦公主痛下杀手了。石黔默说……他拼命护住了公主,慌乱之中交给了一位农户。”
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听得了这一句,才敢出气:“笑薇……怎么会这样?是额娘害了你……不行,让开,我要去找笑薇……”
“娘娘,您别这样。”芩儿跪倒在地,牢牢地保住如贵妃的双腿:“小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不会有事,您得保全自己,日后慢慢找她回宫不迟。何况,还有庄妃娘娘呢!”
“庄姐姐?”如缓了口气,焦虑道:“你可看见庄妃了,她如今何在?”
“已经送回永和宫了。”镇宁蹙眉道:“永和宫哪里的叛军已经清理干净了。”
“我去看庄姐姐。”如踢开芩儿的环着自己的手:“别拦着我,让我去看庄妃姐姐。”
镇宁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却没有阻止:“芩儿姑姑,我陪着如贵妃去。”
芩儿这才安心的点了点头,由着镇宁抗起了如就往外走。
如紧紧闭着双眼,肝肠寸断,仅仅把自己当成麻袋包一样,任凭镇宁扛着往永和宫去。手里紧紧攥着的唯有那个蝴蝶结,那是笑薇最喜欢的头饰啊。
“庄姐姐。”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以为她是在永寿宫里的,却不想才走到永寿宫门口,间看见庄姐姐倚着红漆宫门,直挺挺的坐着满身是血。她身侧,一条长长的红痕,格外刺眼。
“怎么会这样?”如歇斯底里的吼叫不止,惊醒了紧闭着双眼的庄妃。
“如……如……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照顾笑薇……对不起……”庄妃伸长了双臂,要握住如的手与她说话:“都是我……非要出宫……对不起,是我害了笑薇,是我……”
如低下头,看见方才庄妃死命捂住的腹部,竟然连肠子都流了出来。一口气没抽回来,只觉得肺生疼生疼的。她迅速的蹲了下来,一把攥住庄妃满是鲜血的手:“姐姐,你看,这蝴蝶结是笑薇的,你看啊。清晨,我送你和笑薇离开的时候,就是扎了这个蝴蝶结。”
庄妃强打气精神来,用她那已经模糊了的双眼,仔细的看了着:“是笑薇的,是……笑薇的。”
“笑薇没事,姐姐,你别担心。石黔默用自己的命,救下了笑薇,已经送去了一户妥当的人家,有人照看着。待宫里的叛逆清干净,我就会接笑薇回宫来,好不好姐姐?”如强颜欢笑,只觉得有人在撕裂她的心。
“当真?”庄妃艰难的问道:“你没骗我?”
“当真。”如斩钉截铁:“骗谁也不会骗你是不是,庄姐姐,你可是笑薇的母亲啊。”
庄妃惨白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如……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今日不说怕是以后没有机会了。”
“说,姐姐你说。”如抽泣不止。
“我的那个孩子,其实……不是你害死的,是我,是我自……己……”庄妃欣慰的闭上了眼睛,再没有什么愧疚和担忧。
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仿佛庄妃的容颜最终定格于微笑。她哭喊着,嚎叫着,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可惜这一切,庄妃再也听不到了。
镇宁真的很想冲上去,将如抱在怀里,攥紧的拳头缩了一缩,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他还是退开了,亦只能退开。
“如。”那沉稳的男声,喜极而泣,亦不顾天子之尊,疯狂的扑了上来:“感谢上苍,你真的没事。”
“皇上。”如总算回过味儿来,感受到皇帝温暖的怀抱,任由泪水默默的流淌。
“放心吧,叛军都尽数剿灭,没事了,没事了。”皇帝紧紧的抱着如,痛快的落泪。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才对他最为重要。“如,朕不能没有你,决不能。”
后记:皇后与其余宫嫔皆安然无恙,这样的浩劫让她看清楚了很多,也想到很多。总觉得自己是真的不该再糊涂下去了。信嫔在返回景阳宫的途中遇刺身亡,死的时候表情却极为坦然,后追封为信妃。淳嫔在最后关头终于醒悟了,看着如贵妃将利刃架在脖颈之事,她终于发现自己经被如贵妃所感动了,只希望能真的伺候在她身侧。耳濡目染,希望能学到她宽惠的可贵品德。安嫔做回了宫婢,日日于下院做些粗重活计,过她最终渴望的踏实日子。手上越累,心里越踏实。二皇子绵宁救驾有功,皇上必然视为后继之君……
如很想找到笑薇,可屡次派人出宫探访找寻,均未果。也许是上天,想给笑薇一个不一样的未来。只是她想了很久,也不明白庄妃临死前的那句话究竟是何意。
咱们的沛双姑娘,终于出嫁了,嫁给了那个她心里一直渴望的男子!
郭络罗玉淑之情归何处
这是江南最好的时候,风轻云淡、花香鸟语,柔和的阳光慵懒的散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郭络罗玉淑在紫藤亭下捧着女论语看得津津有味,却是阿玛与幼妹毫无预料的走进这宁静的画卷里。
还是身边的婢女兰彤提了个醒,唤道:“老爷好、二小姐好。”
玉淑这才回过头,谦笑着搁下手里的书,起身行礼:“阿玛来了多久?女儿只顾着看书,竟未发觉。”
“姐姐素来喜静,手上捧起了书本便是瞧不见别的了。阿玛想来早已见怪不怪,哪里会与姐姐您计较。”说话之人,正是幼妹郭络罗玉娇。
玉淑也不恼她,含笑抚了玉娇红扑扑的脸颊,问道:“怀里抱着什么?一路上走来可热了吧,怎也不交给丫头们来捧?”
“这样贵重的东西,丫头们怕不精心弄脏了。白白浪费了阿玛一番心意,也必然赶不上好日子了!”玉娇水汪汪的眼睛,流动着恰到好处的温热喜悦,将心底一丝怜悯掩埋的很深。任是谁也不曾发觉,她的真心竟如此愉快。
伦达在心里叹息一声,脸上堆着谨慎的喜色,接着小女儿的话茬道:“玉淑啊,阿玛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给你这些东西。你自己好好看看,趁着还有些时候,不喜欢了也能再置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