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同意吧。”
吃晚饭的时候，撒莫和布伦达都过来了。贝娜为着他们凯旋，做了丰盛的饭菜，又给几个人分别倒了酒。
烨斯汀看住薇安的酒碗。
贝娜笑呵呵道：“薇安这一个月，别的我不知道，酒量可是练出来了。”
薇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多好啊，以后我就多了一个酒友。”布伦达笑着对薇安端起碗来，“泰德一见我们回来，就说了这段日子的事情，了不起，我敬你。”
薇安笑着端起碗。席间自然少不得询问这次剿灭貘族人的情形。
布伦达笑道：“只要有烨斯汀在，哪儿有他们生还的余地？那些人全部被困在了丛林之中，到最后，我们只当他们是野兽，一个活口也没留。”
“那条河——”薇安看向烨斯汀。
烨斯汀道：“和以前一样，没染血。”
薇安心头一松。
布伦达浅浅笑道：“本来啊，沙诺的想法是火攻，把那些人烧死在丛林里，这样能干脆一些。但是烨斯汀不同意，还是想维持那儿的原貌，所以才回来得晚了一些。”
这些在他离开小镇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吧？不然他不会说出分别的期限。先前她也想过，如果利用地势的话，火攻是最干脆最迅速的，他自然也知道，却放弃了，只为着维持她最喜欢的地方的原貌。
饭后，撒莫和布伦达走了。薇安兴致勃勃地问烨斯汀：“等你休息几天，我们就能出去打猎了吧？”
烨斯汀带着歉意道：“过段时间再说，近期我事情太多，实在是没时间。”
“没事，理解。”
之后几天，薇安诧异的发现，大批图阿雷格人到了小镇，在小镇外围搭建起连绵起伏的帐篷。初时得知，这些人参与了上次剿灭貘族人的行动。可是在之后多日，来自远方的图阿雷格也来到小镇外围，都是清一色的年轻人、少年，都有着干练矫捷的意态。
这让沙哈威分外不安——这里分明已经成了图阿雷格的地盘，只是烨斯汀还没有宣布这一事实而已。也许是他太忙，每天都有不少人围绕在他身边议事。
没有人能忽略这一事实，米维当然也不能。
这天黄昏，薇安去遛马时，米维骑马找到她，开口就道：“薇安，你有没有问过烨斯汀，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啊。”薇安这些日子，也只是偶尔在吃饭的时候能够见到烨斯汀，有撒莫和贝娜在，她也不好多问什么。
“你为什么不问问他呢？”米维定定看住薇安，“如果他要将小镇据为己有，你能不能告诉他，让他早点宣布？现在这样含糊不清的局面其实更让人不安。”
“不会吧？”薇安对这件事的想法很简单，“那也不是他说了算的，那么多人，每一批来的人都有首领，怎么可能都听他的，兴许别人有别的看法呢。”
米维现出惊讶的神色，之后失笑，“薇安，你还不知道吗？”
薇安反问：“我知道什么？”
“那些人……那些人本来就是他的人啊，不是他命令，那些人也不会过来的，你居然不知道？沙漠里的图阿雷格，都在他掌控之下。”米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他……”薇安亦是惊讶。
她从没认为烨斯汀是有着什么权势的人。因为相识的地方是在小镇，所有一切信息都告诉她，烨斯汀是凭借自身的狠辣残酷使得旁人畏惧，使得附近族人臣服。从来没想过，各处的图阿雷格，都听从他的调遣。
如果是这样，那么，烨斯汀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身份？
米维摇头叹息：“唉——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脑子里整天在想的是什么？都不关心喜欢你的男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吗？”
薇安被问住了，随后反问：“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是泰德告诉我这些的。”
薇安驳马往回，让她不安的猜测使得她有些恍惚，以至于没注意到米维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涩。
这些事，还是亲口问他比较好。
图阿雷格曾经建立帝国、王朝——这句曾听闻的话语开始在心头回响。那么，如今能够指挥引领图阿雷格剿灭貘族的他……是不是生来就有这种义务责任，所以族人即便被他处死，还是不会抱怨，还是会因着复国大计对他寄予希望？
再想想萨伊琳，以她的样貌，本不该对任何一个男孩子卑躬屈膝，本不该在有些事上无条件地接受惩罚……可是那些事情都发生了，她连一点怨言都不曾有。这也是不合常理的。图阿雷格的女子一向地位很高，不屑于对任何男子低头，除非那个人……拥有或日后会拥有无上的权力，所以，萨伊琳才会近乎不要尊严地想要得到他。
而之于薇安，她希望自己喜欢的少年是出色的，却不一定希望他有着最尊贵的身份。
神思恍惚地回到家里，烨斯汀与撒莫都没来吃晚饭，来的是布伦达。
布伦达坐在餐桌边，看到薇安，露出礼貌的微笑，却无法掩饰眼中落寞。
薇安勉强敛起思绪，和布伦达相对而坐，等着贝娜将饭菜送上。
布伦达问道：“薇安，今天和我喝点酒行不行？我心情很差。”
“好啊。”薇安心情也很糟糕，尤其是迫切地想知道一件事，却不能立刻去找答案。
烈酒入喉，两个女孩子都没说话。
贝娜在一旁看着，大概了解布伦达的怅惘所为何来，却不知道薇安怎么也显得没精打采，甚至是带着一点忐忑的。想不通，也不好询问，索性吃完饭就借着灯光做针线活。
薇安与布伦达却喝酒喝得上了瘾，饭菜撤下，各自握着一个酒壶到了院中，在地上铺了一张席子，半卧着，开始漫谈。
布伦达道：“薇安，我喜欢撒莫，你是知道的吧？”
“嗯……”薇安当然不会直接承认，“有过这种怀疑，是真的？”
“真的。”布伦达的语调似是叹息，“但是上次出去之后，他告诉我，他早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今生非她不娶。”
薇安听了倒是心头一松。实言相告，总好过长久的欺骗，撒莫终归是没让她失望。在这一点上，对于布伦达虽然有些残忍，却算是有担当，没再耽误她更多时间。
“可是——”布伦达苦笑，喝酒。
“可是什么？”
“可是我还是想嫁给他，就算是他最想娶的已经另有其人，我还是想做他第二个第三个……妻子。”
薇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恋爱是一回事，可大漠风俗又是一回事。没条件的男人，一辈子只娶一个女人；有条件的男人，娶四五个妻子是很正常的，甚至如果只守着一个女人会让人嘲笑。沉默许久，她才轻声道：“其实，一个男人如果一辈子只娶一个女人，不也很好么？这样你也能尽快放下。”这言辞，来自于她熟知的时代，来自于一夫一妻制的认知。
“不好，一点也不好。”布伦达颓然摇头，之后似笑非笑地看住薇安，“现在烨斯汀眼里只有你，你说这种话也正常，可是人生很长，他以后……”
薇安迅速问道：“以后怎么样？”随即才反应过来，布伦达对于她与烨斯汀的事情，也是心知肚明。
“这两年在烨斯汀的带领下，图阿雷格使得试图迁徙到沙漠北部的貘族人受到重创，生还的人屈指可数。貘族人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他们一定会报复——而凭借他们的力量，根本不是图阿雷格的对手，这样一来，他们一定还会故技重施，求助于沙漠之外的国家，侵犯沙漠的绿洲。”
薇安不解地看向布伦达，因为在她听来，布伦达是答非所问。
布伦达了然一笑，“而如果沙漠重新陷入动荡不安的时候，也是烨斯汀率领族人反击的时候。我相信，在他的率领下，图阿雷格会重新站起来，会征服沙漠各族，也会将外敌驱逐出境。”语声一顿，之后她才正面回答薇安的问题，“到那时候，各族臣服，烨斯汀是至高无上的王者。薇安，你觉得他如果走到那个地步的话，还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么？就算是为了笼络人心，他也少不得将一些将领的亲眷迎入王宫。”
薇安眨着眼，一时还不能消化掉这些事实。
布伦达笑意嫣然，已经烂醉，却没失去对薇安的好感，宽慰道：“这些也只是我的推测，你别多想。我相信，烨斯汀能够为你做出力所能及的一切，即使知道娶你在族人眼中是逆天行事，他也义无反顾。”
“逆天行事？”这四个字让薇安心头一凛，她原本的认知，不过是触犯族规。
“当然了，他那样的人娶你，可不就是逆天行事，到时候，可就真的是腥风血雨了，不知道多少人会为你们这段感情赔上性命。”布伦达怅然一笑，“但愿吧，我父亲不会因为先前的事被烨斯汀记恨，不会连累得我也丧命。”末了又带着些洒脱道，“都无所谓，反正我这辈子最想要的人也不会娶我，死了也就死了，这样还能让他不时想想我。”
突然间就得知了这些本来极为遥远的事情，让薇安有些缓不过神来，完全陷入了惊讶茫然之中。
布伦达淡笑着躺下身去，“有时候，也很为你担心。的确，你是有着一身本领，杀人对于你只是小事，可是……如果烨斯汀真的迫于形势收罗几个女人在身边，那些女人岂不是会整天算计你？——大漠里的图阿雷格女孩，不论知不知道他的身份，有几个不会迷恋他，不会想要得到他？你这颗小脑瓜，怎么能应付得来呢？就算是有那份能力，也迟早会累的……唉，一辈子啊，一辈子都和人争和人斗，谁不会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