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安讶然失笑。
有人失笑,高声问道:“陛下这是要替将军挡酒?”
烨斯汀搭在薇安肩头的手慵懒抬起,伸出食指,“就一杯。”说着一饮而尽,揽着薇安就走,叮嘱身后众人,“别贪杯,来日方长。”
“陛下要把将军带走吗?不喝了?”四木的语声不高,却恰好赶在众人说话之前,因而分外清晰。
众人俱是报以善意的笑。
烨斯汀头也不回,一挥手,语带笑意,“说对了。”
众人很快转移话题,去找别人喝酒。
对烨斯汀与薇安,是任何人也不敢私下议论的。对于军人来说,只因为多说几句话就赔上一条命,太傻了。
“我还没喝够呢。”薇安低声抱怨着,“好人做到底都不会?”
“你不能因为我在就由着性子疯,明天头疼就又该抱怨我没拦着你了。”烨斯汀摸了摸她已有些发烫的小脸儿,“喝酒尽兴就好。”
薇安一本正经地道:“可我还没尽兴。”
烨斯汀不由得失笑。他要醉了,她却已经醉了。
如果没醉,就不会由着他把她带进他的帐篷。
如果没醉,少不得要询问他这样喝酒会不会无事。
如果没醉,就不会在他出去交待将领几句回来时已酣然入睡。
“说你什么好?”烨斯汀笑着刮了刮她鼻尖,又吻了吻她唇瓣。随即帮她除掉长靴、衣裤,扯过毯子,揽着她入梦。
夜半,薇安醒了,腾一下坐起来。
烨斯汀即刻把她扯回去,“睡觉。”
“我好像是喝醉了?”薇安抬手抚额,要细细回想,才记起很多事。
“没误事,也没出错。”
薇安松一口气,还是要起身,“渴了。”
烨斯汀环着她不松手,另一手取来已经备下的水杯,“喝吧。”
薇安撑身,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这才安心躺好。
烨斯汀侧身贴着她脸颊,“什么感觉?”
薇安唇角弯起,“今非昔比。”以前从没想过,会与他在两军阵前相拥共度整夜。
“会更好的。”他欺身覆上。
“我相信。”她环住他,迎合他的索取。
不知是不是沙场的风太冷冽的缘故,他的亲吻他的身躯分外灼热。
不知是不是同心协力之下小别再聚的缘故,她体内热情被迅速地调动起来。
他舒畅地与她相溶为一体。
起落进退之间,探寻着她所有秘密。
酣畅淋漓之后,薇安缓了片刻,起身穿衣。
烨斯汀无奈地拍拍她的背,“明天多睡会儿。”
“嗯。”
--
北部军队将城池四面包围起来之后,伊微特一天天陷入焦虑。
南部各族对于烨斯汀强悍来袭达成了同仇敌忾的默契,暂且放下了先前恩怨,想联手将烨斯汀打败,各个首领分别率兵带着粮草来支援。
但是,之后的问题接踵而至。
第一,他们根本不能越过北部军队抵达城内;
第二,他们被分散出来的北部军队痛击,伤亡惨重,粮草全被对方收入囊中。这就导致了北部军队可以长期围困伊微特领地的局面。
烨斯汀以坚不可摧的姿态出现在南部,南部被征服几乎是每个人都曾想象过的局面。
伊微特越来越觉得,这样下去,就是在坐以待毙。
撒莫的神色却是一成不变,伊微特越看越生气。
“你是我的伙伴,你倒是设法解围啊!”这天,她对撒莫吼道。
撒莫却报以一句反问:“我让你在烨斯汀南下之前赶尽杀绝了么?”要不是这样,烨斯汀麾下将士也不能带着最强劲的杀气而来。
“我那是气不过,要让他没脸面,让他心里难受。”
“所以现在轮到你难受了。”撒莫气定神闲,“等等看吧。北部已经多出几支叛军,前来南部帮助我们。但是,想取胜不大可能,能脱险就不错了。”
“你的意思是,我跟本不能与烨斯汀抗衡。”一次惨败,一次即将落败,让伊微特迅速从直面现实跌入一蹶不振的精神状态。
“也不能这么说。先保命要紧。”撒莫尽量客气地置评,还是让人听了愈发颓然。
--
与此同时,烨斯汀很烦躁。
前方信件雪片般飞到他与薇安手里,说的都是他疆域中多出的几支叛军。
前方战事未平,后方就开始出现动荡不安的局面。
分散出那么多的暗卫寻找内奸,可内奸还是层出不穷。一处的风波刚平息,另一处的风波又起。
幸好,留守帝都的尼克、沙诺在这时候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尼克对于作战,运筹帷幄的气势丝毫不输烨斯汀,干脆利落地给出应对之策,手段稳准狠。再加上沙诺全力协助,使得叛军在趋近南部之前,便已被杀掉了七七八八。
清算得失的话,烨斯汀失去的是民心的安稳,无疑,他的子民又一次陷入了惊惧。再有就是消灭叛军耗费的军需,这样尼克苦心填充的国库在短时间内便又退回到了原点。
也幸好是有尼克,否则,会陷入亏空。
但是,不论怎样,几支叛军在来往南部的路上汇合,整合成了一支队伍。他们是一路在刀光剑影中留下来的人员,自然不可轻视。
伊微特从撒莫口中获悉之后,双眼又亮了起来,“他们什么时候能够赶到这里?”
“我没让他们过来。”撒莫给出的回答让她满脸错愕,“我让他们去西南部,与图布人汇合。”
“那我们呢?我们要在这儿等死是吗?”
“寻找机会撤离。”撒莫看住她,“你也好,你的队伍也好,都太差劲。想报你的血海深仇,还要等。”
伊微特笑容凄凉,“我的队伍……杀出去之后恐怕是所剩无几。这样的话,你还留着我干什么?以后你也不再需要我了。”
“我当然需要你。”撒莫直言相告,“加上你公主的身份,图布酋长会更愿意与我们联手。”
伊微特便是再珍惜手中势力,在眼下,对于撒莫的说法,也只能赞同。
收拾行囊准备突围之后,她问撒莫:“其实,我只是你一枚棋子对吗?你本来的最终目的就是图布酋长。你早就料到了我必败无疑,你要加上我这一个砝码,没有任何阻碍地与图布酋长联手,而不是寄人篱下。”
失败是有好处的。她终于变得聪明一些了。撒莫在心里说着,却回以似是而非的回答:“这要看你怎么想了。”
伊微特却从他眼中看到了真实答案,沉默片刻,失落地笑了。
怪不得他一直不能全情投入,怪不得他总是以旁观者的心理观望局势。对于他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怎么会没有一个全面的规划。
某一方面来讲,他是乐得见到她惨败的局面的。
当然,如果她用兵如神的话,他也就会心无旁骛的出谋划策全力相助了。
谁叫她不能比别人更出色。
谁叫她不能战胜薇安。
消化掉这些,伊微特目光幽深地看住他,“我现在想的是,你被烨斯汀囚禁的日子里,是不是一直在斟酌这些事?换句话说,你是不是早就对烨斯汀心存反心了?”
这问题,是撒莫愿意回答的:“如果他一生如今时,嗜杀好战,那么这一代的图阿雷格就是暴君的爪牙。如果他一生只有薇安一个女人,那么日后的王子还是真正有着图阿雷格血统的人么?——那等同于,大漠不再是图阿雷格统治。我最先要做的是保护妮卡的人,其次是一个图阿雷格男人。妮卡死了,我要走的就只有一条路了。”
“你从来不认同烨斯汀这个人么?”伊微特有些惊讶。
“在妮卡活着的时候,我不需要认同或反对。现在,我是不认同,我的父辈若在世,也不会认同。”
“你……”伊微特觉得这个人简直不是任何人能够了解的。太矛盾,也太可怕。他等于有几个自我,会用不同的态度观念看待人世一切。最令人不安之处在于,他只有在愿意把某个面目暴露出来的时候,别人才能意识到。
良久,她才叹息一句:“你把薇安当朋友。却不认同烨斯汀一生只有他一个女人。”
“对。”撒莫承认,“如果烨斯汀在这样的作为之下还能成就宏图霸业,我只能承认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而如果他最终失败了,那么,因此得益的会是后世百姓。说到最后,一代帝王,不该为了一个女人成天下弃天下,必然要在一些事情上做出取舍,可烨斯汀从来不会对任何人让步,看得最重的始终只有感情。我不认为他适合统治天下。”
“你这么说也对。”伊微特心绪变得纷乱,顺着他的说辞道,“一个暴君,身边又是薇安那种性格的人,以后他们有了子嗣,他们两个只能把子嗣调教成下一代暴君,或者干脆就是一个废物。”
“你倒是想得远。”撒莫没忽略掉她眼中的失落。
这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她眼神骗不了任何人,她爱上了最不该爱的人。最关键的是,对于图阿雷格来说,她也是一个外族人。
多少还是有些同情的,他收住了话题。
伊微特却又继续叹道:“不论怎样,你加快步调吧。不然的话,你还没成气候呢,烨斯汀的子民就已经认可他娶薇安了。现在他的子民其实已经算是默认了他的这段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