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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胸妾 (痴娘)



段秦山朝徐卷霜肃然道:“阿霜,你放心,我来祭拜恩师,不会不着素服的。”

“家父在天之灵,定深谢五殿下重情。”徐卷霜向着段秦山盈盈一拜,又问:“五殿下几时来的?”

“来三个时辰了。”段秦山答道。

徐卷霜大惊:“殿下怎么一直守在这里?既然祭奠已完,为何不及时离去?耽误殿下多少正事,莫说卷霜,就是天上的家父感知,也甚是惶恐。”

段秦山一改严肃神色,忽然就笑了。他真心笑的时候,浓而斜长的双眉就会飞扬起来,眼亦流光:“不能走啊,我要在这里等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周末愉快,周一见,群飞花花花花花花



33第三十二回

段秦山这一句话说得温柔又轻松,看似随意,实则心里盘算了很久,字字皆细斟酌。

紧跟着,段秦山缓缓说准备好的第二句话,连脸上的表情也是凝重的:“阿霜,若非那日在江边碰见,若非父皇问起,我竟不知、竟不知你被裴玉山强行逼迫,转给了奸歹高子文!”段秦山痛心疾首:“真是一个两个都是、都是……”段秦山欲骂脏词,自家修养却又令他难以启齿。最后两个字在唇内辗转数趟,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畜生。”

因为愤慨,段秦山不知不觉就偏了头,徐卷霜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却能通过眼角余光,偷偷来观察徐卷霜:徐卷霜神色惘然,似乎在回味段秦山的话,良久,她微微张启双唇,似乎要应一声“是啊”,却又无声重新闭了唇。

并非十足十如段秦山预料,他略略吃惊,便换了一张漫溢关切的脸,问徐卷霜道:“阿霜,你怎么了?”段秦山神色转为内疚:“是我不好,一时失言,不该勾起你的痛事……”段秦山说着,竟悠悠抬起手,欲自扇巴掌。他将手抬高至眉心,预估着徐卷霜要伸手来拦……谁知徐卷霜竟没有。

徐卷霜站定原地,一动不动,神色……是段秦山读不出来的凝重。

段秦山偏头侧身,在不经意间将抬起的手背迅速放了下来。

“不是裴峨强行逼迫的。当时裴峨告知此事,我……自己应了一个‘好’字。”徐卷霜告诉段秦山。正因为她觉得“强行逼迫”不符,才没有回应段秦山那声“是呀”。

段秦山旋即就问:“你应好做甚么?”

徐卷霜和段秦山十几年交情,也不相瞒,便将当日柳宅夜宴,高文拔剑相救的事情同段秦山说了。

“我当时想到他那把剑了,清光凛冽犹如星辰,我就应了好了。”徐卷霜话语和回忆一道缓缓地流,她说得很慢,悠悠又吐出一句:“却也不悔。”

离开裴家来鄂国公府,她是真的没后悔——实话实说,不仅高文待她比裴峨好了数倍,鄂国公府的坏境也比裴府好了不少。

“你糊涂啊,阿霜——”段秦山却痛心顿足,对颇有点替徐卷霜着急的意味:“人家哄你骗你给你一点点恩惠,你就脑子彻底浆糊啦!”

徐卷霜一怔,问段秦山:“五殿下缘何说我糊涂?”

“你冷静沉下心来想想……”段秦山敛容肃然,眉目间稍带点善意的责备:“算了,你是当局者迷,本王来帮你理清。莲华寺那一日,高子文裴玉山其实是一般货色,皆看中了你。但高子文却按兵不动,反倒献计给火烧火燎的裴玉山,让裴玉山去行恶强纳你。待裴玉山薄待你时,高子文就及时横空降世,予你施以恩惠,你头脑一热,不仅甘心跟了他,还不会像记恨裴玉山那样记恨他……高子文这一招连环计,可是使得阴险得很呐!”

段秦山说到这,脚下近一步,同徐卷霜四目对视:“你说那什么拔剑,依我所见,不过是高子文做做样子,旁人皆唱白脸,独他唱}红脸,你怎能不感动?”段秦山提醒她:“阿霜,你仔细回忆,那高子文虽然拔个剑,可真有伤过裴玉山一根毫毛?”

还不得徐卷霜仔细回忆,仔细想清楚,段秦山已经抢着自答:“他们那南衙十二人一直都是生死至交,高子文怎么可能为你反目!”

段秦山说完,观察徐卷霜脸色渐白,似心有巨震。

段秦山便淡淡闭了眼皮,又睁开,细微一个动作,表示他对她的反应感到满意。他也不催促徐卷霜开口,心中默祝道:让她这样震一震,再想一想吧,最好心里慢慢想清楚,将高文想得越不堪越好……

“五殿下,你又不在南衙担职,缘何对高公爷和羽林郎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谁知徐卷霜默然想了半响,开口竟是质问段秦山。

段秦山始料未及,一蹙眉,却又迅速舒展开,面色自若笑道:“朝中皆知。”

徐卷霜并不知晓朝堂之事,听段秦山这么一答,并不生疑,便点了点头。接着,她不抬头,就低头望着地面说:“也许五殿下你所言不假,高文确是呆里撒奸,可是……不知怎么,就算知道他是奸恶之人,就算知道他构陷我,算计我,欺骗我,我好像……也无法完全地厌恶他。”

段秦山抿紧双唇,两眉上挑。

徐卷霜却仍是低着头,仍然没瞟段秦山,仿佛自言自语般继续说:“我心中奇怪得很,就算知道高文的恶处,却总存着一念,仿佛自欺欺人般,觉得事实并非如此,高文他并不坏。有时候我也糊涂纠结了……”徐卷霜叹一口气:“就算是面对面将他逮个正着,比方说堂姐的事,还有……我居然还不争气地存着期盼,期盼他哪一天能弃恶从善,改归正途。”一直在说高文,说得多了,徐卷霜嘴角竟不自觉扬了起来:“更何况有时候我觉得他这个人挺呆憨的!”

段秦山眸色越来越沉,几似深潭望不见底。他紧紧盯着徐卷霜,问她:“阿霜,你何时便得这样善恶不分?明知他恶,你还近恶人,岂不自寻伤害?”

段秦山先将右手缩回袖中,然后才暗攥起来:“你还是本王熟识的那个阿霜么?”他停语数秒,缓缓道:“本王记得,阿霜你最瞧不起帮亲不帮理的人。”

“现在也是这样啊!”徐卷霜不假思索接口:她现在也一样不会帮亲不帮理啊!更何况高文算是什么亲啊,等等……既然不是亲,她为什么心存一念,还要没有原则的纵容高文?

徐卷霜彼时没有多想,此刻被段秦山一问,才第一次叩问自己:她那心中存着的一念,究竟是什么念头?

究竟是什么念头,竟能让她在遭高文构陷、算计、欺骗之后也无法完全讨厌他?

再比方,前些日子高文重提“紫金葡萄白玉圆”来羞}辱她,她虽愤恼,事后却关切起他是不是还站在院子里。发现他离开了,她竟生淡淡失落……

徐卷霜忽然想起琵琶以前逗弄她的一句:我家小姐怕是要遇着慕着念这思着郎君,才心甘情愿把奴身儿交。

琵琶这句话像一阵风,来得突然,去得突然,停留徐卷霜心上只数秒,却……就用这瞬间吹开了她的心扉。

徐卷霜正视到自己对高文有好感,但是并没有到琵琶那句话的程度,于是她告诉段秦山:“我想我如此包容他,应该是对他稍稍有了情意。”

说完徐卷霜感到两颊有些烫,也不知颊色是否绯红。她忽听见一声清脆响动,惊得抬头出声:“什么声响?”

徐卷霜环顾着望了一圈,周遭人物景皆没有变化,不知道这声响从哪里发来。

“没什么,是风。”段秦山勾勾嘴角,又笑她:“大惊小怪。”

段秦山悄悄将袖子攥住的拳头松开,五指舒展了一下——刚才他听到徐卷霜某句话,又睹见她脸皮红成那个样子,一个没控制住,拳攥得紧了,指节发出了一声脆响。

段秦山面上笑得随和,心里头千回百转:今帝嫡出的皇子,就只他跟段燕山两人,朝中力挺段燕山的,便是南衙那一班羽林郎的长辈们。这帮子羽林郎平时打打闹闹,各个看起来均是没骨气的种,却不知怎地,段秦山之前使了几次计,都搅不散他们。刚好闻着裴峨要纳徐卷霜,段秦山便在徐卷霜面前损高文,算准徐卷霜会因他这一次话,日后尽吹枕边风,搅得南衙内生嫌忌。

哪知那天江边遇见,段秦山才知道裴峨把徐卷霜给了高文。

段秦山真是大喜过望,只道天助我也!这回徐卷霜不仅能吹裴峨,还能吹高文,最好搅得他们南衙天翻地覆,内斗起来,无力顾及段燕山。

于是段秦山准备了半个来月,就等着今日王远乔忌日,给徐卷霜洗洗脑子,将她洗成任他摆放的棋子,随他肆砍的钢刀。

哪知道徐卷霜竟然说出悚然听闻的话,她说什么,她说她对高文有了情意?!

段秦山骤攥了拳头,攥得他肉与骨皆有些痛。少顷心头大笑,又笑得点点酸。

徐卷霜说她对高文有情意,却知不知……却有第三人,正站在远处,默默藏着对她的情意。

那人便是他段秦山。

恩师之女,青梅竹马。段秦山少时便对徐卷霜有好感,拿她下棋子,顺势推她进裴家火坑的时候,他也不舍过,也难过过……若不是时时提醒自己,成大事者,小不忍则乱大谋,段秦山差点就自毁了计划。出嫁之前,徐卷霜来玄郡王王府找段秦山,后山两厢私下,他执着她一双手,差点就忍不住冲口而出:不怕,了不起本王抢在裴峨之前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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