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儿,你放心,我会时常回来的。”这些话,赵世宇说得很没有底气。他也曾想过,会时常回家探望母亲,结果因为各种原因,最长的时候他有过三个月不回家看母亲。
赵世宇又想到一个问题,若是媳妇和孩子们都留在村子里,自己在县城岂不是孤单?媳妇带着孩子躲起来的时候,独自一人呆在静悄悄的西大院里,那种感觉很不舒服的。赵世宇开始动摇了。
“但是,我们不在身边,母亲会孤单,她身体不好的时候,无人照料。”
听出丈夫不再坚持让自己留下,李画敏心中暗喜,给他出主意说:“劝母亲去县城居住,不好么?母亲辛苦了大半辈子,该享清福了。如果母亲不愿意去县城,咱们买个丫头侍候母亲,就不必担忧无人照料母亲了。”
“对,咱们买个丫头侍候母亲,让母亲不要再到地里干活了。”赵世宇对劝说母亲去县城不抱希望。这几年中赵世宇没少劝月娘去县城,月娘都坚持不去。
赵世宇不再提让媳妇留下的话,与李画敏商量在带回来的丫头中,留下谁照料月娘最合适。李画敏思忖平日月娘和裕叔在一起的默契、和谐,未必希望有个丫头在身边,便说:“宇,咱们现在说也是白说,让母亲自个挑就是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歇息的时候,赵世宇瞅个空闲时间,与月娘提出留下一个丫头来照料母亲。
月娘听得莫名其妙:“留下个丫头干什么?收割之后就是农闲时节,家里的活儿不过是喂牲口、种两棵蔬菜,留下个人也是吃闲饭,在你们身边或者还可以帮照看孩子。”
赵世宇又说:“要不,留下敏敏和孩子们陪伴母亲?有孩子们在,家里热闹些。”
月娘看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有些心动。然而瞟见儿媳妇瞪儿子、儿子愧疚不安的模样,月娘摆手说:“阿宇,你有这个心就行了。家里有几百亩田地、近百亩的药材,没个人在村里照看,实在不放心,所以我不能跟随你们到县城。你有空闲时间,领孩子们回来看我就行了。我现在身体壮,清早傍晚到地里干一点活,就当是舒活筋骨,再过几年我就不去干活了,坐在家里享福了。村上人都说,同年纪的人中数我和坤伯母最空闲,我们两人中数我最有福气。”
因月娘有个有本领的儿子,有了孙子孙女儿。
月娘的知足,让李画敏、赵世宇都听得感动。李画敏劝月娘:“母亲,家里也不缺少这几两银子,还是买个丫头回来侍候你,我们才放心。”
“我现在的身体,挑百斤重担都不成问题,要个丫头干什么?我没有老到行走都要人搀扶的地步。”月娘竟生气了。
正文 247.村庄,不复安宁
李画敏、赵世宇以及孩子们在长乐村留下来,在收租结束之前,他们都会在这儿陪伴月娘。每隔两天,小鬼就向李画敏汇报县城的情况,李画敏再转告赵世宇;赵世宇有话要吩咐阿森、阿豪和阿荣的话,就由小鬼什刹转告。在一个空闲的廊屋里悬挂着一个风铃,让小鬼什刹及时转告意外之事。
赵世宇到桃源镇去一趟,查看药铺的账目,之后就没再外出,整天呆在家中,与母亲说话,陪欣欣和燕儿玩耍,有时掇了条小板凳,与妻儿到大池塘边钓鱼。农村的生活,对于欣欣、燕儿来说是神奇、快乐的,不论是看父亲突然从水中甩出一条大鱼,是跟随父母亲到果园里玩耍,掀开落叶的时候看到小虫子仓皇逃跑,或者与奶奶、母亲沿自家的大路行走,看九里香的花蕊中小虫子爬出爬进,都让欣欣欢呼雀跃,燕儿好奇地睁大眼睛。
家里这头大水牛,李画敏都不敢太靠近,欣欣一次在看裕叔喂牛的时候,居然伸手抓牛角,摸水牛的头部。有裕叔在,水牛温驯地闭上眼睛,任由这个淘气的小男孩抚摸。一次李画敏喝羊奶的时候,欣欣和燕儿好奇地喝了一口,都喜欢上了,自此每天清早喝一杯羊奶的,除了李画敏,还有欣欣、燕儿。
赵世宇做了一副秋千架,吊在靠近房屋的一棵梨树上。欣欣多了一项玩乐的内容,一有空就缠人带他去荡秋千。燕儿也喜欢荡秋千,只是不敢独自坐在秋千架上,必要有人抱着她一同坐上去,才敢荡秋千。
与赵世宇达成协议的药材商来了,拉走了赵家仓库里的所有白药子干片和晒干的醉心花、金钱草和金银花。自家种植药材挣的、收购药材赚的都比去年多,赵世宇欢喜之时赏了跟随的下人两个月的月例。特别重赏了裕叔。
稻谷熟了。月娘、裕叔率领一群人去收割稻穗,把成熟的稻穗割下扎成捆,堆放在田埂上。傍晚收工回家前给稻穗堆盖上一大块油布。为什么不像别人家那样挑稻穗回家?兰花和车夫们都没有问,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他们只负责收割稻穗,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所有收割下的稻穗都已经脱粒成稻子,堆放在家中那三个庭院里了。
李画敏不是一个勤劳的人,没有去参与收割稻穗,赵世宇也没去。二人牵着燕儿、领着欣欣在自家的大路上闲逛。初升的朝阳斜照在梧桐树、茶油树上,大路一半阴凉,一半阳光明媚。一只小鸟落在梧桐树上。“啾啾啾”地啼叫。燕儿看得出神,欣欣东张西望看到道路边有石头,他捡了个小石子,向小鸟掷去,他力气太小。小石子“扑策”一声落到九里香丛中。小鸟受惊,飞走了。
“爹爹,娘娘,坏坏。”燕儿生气地指欣欣,向父亲、母亲控诉哥哥吓跑了她要看的鸟儿。
欣欣小心地看父亲脸色,再看母亲。看到父母亲并没有生气,放了心,将手中另一块没有扔出的小石子扔到地下。当足球踢。
深秋的清早,空气特别清新,李画敏作了几个深呼吸,充分享受这弥漫着芳香的清新空气。朝阳的光芒透过梧桐树、茶油树的缝隙照射在九里香上,叶尖上一滴滴露珠晶莹剔透。晨风拂过,露珠悄然滑落。燕儿挣开母亲的手。用小手接了几滴露珠,捧在手心玩耍。欣欣探头检查九里香的花蕊,发觉一朵花儿里有一只小虫子,伸手去捉,虫子没有捉到,小巧洁白的花瓣全碰落了。
李画敏、赵世宇慢悠悠地迈步,回答欣欣各种各样奇怪的问题。
突然间,从东南方向的大晒场上,传来尖锐的叫嚷声、横行的叫嚣声。李画敏、赵世宇都不约而同地朝私塾后背的大晒场望去,有树叶遮挡看不清大晒场上的状况。
赵世宇望李画敏:“一定是为争抢场地晒稻谷!不过,同是一村人,大家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会吵得这般激烈?这是过去没有发生过的。”
李画敏纠正说:“不对,是过去咱们居住在村子里的时候没有发生过。为争抢晒场晒稻谷的事,去年发生过,今年夏收时也发生过,都是陈家的人与别家争场地。”
私塾后背那个宽阔的大晒场,是仇二伯的堂兄仇老爷建造的,仇老爷搬去省城居住后,那个大晒场几乎成了村中公用的晒场,大家都拿稻谷、木薯、玉米、豆子到那里晒,你家占一块,我家占一块的,在晒东西的时候大家有伴谈话,有事离开时也可以互相照应。
现在,有陈家介入之后,自家有晒场的人不再拿稻谷去大晒场,只有那些家中场地狭窄没有地方晒的,仍旧搬稻谷去大晒场晾晒。
就在赵世宇犹豫着,不确定是否去大晒场看个究竟的时候,阿森的两个小兄弟匆匆忙忙朝坤伯家跑。赵世宇远远在问一声,那两个小兄弟边跑边喘吁吁地说,陈家抢大晒场把阿森家和其他两家的稻谷推到晒场的角落。
“敏儿,你在这里照看孩子,我去大晒场看一下。”阿森是赵世宇的好朋友,又在无忧大院做事,赵世宇对阿森家的事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赵世宇离开不久,坤伯、坤伯母都跟随阿森的两个小兄弟朝大晒场走去。
大晒场方向的吵闹声停止了。
李画敏站在阴凉处问小鬼:“什刹,大晒场那边怎样了?”
小鬼说:“阿宇去到大晒场后,不准罗振富等人推开别人的稻谷,他们不听,与阿宇争吵。坤伯去后,喝令陈家人不得推开别人的稻谷,叫他们要晒稻谷早些来占地方。如今坤伯在训斥陈家的人,叫他们将推开的稻谷堆还原处。”
半个小时之后,罗振富带领陈家的几个下人,拉走了几马车的稻谷。
坤伯、坤伯母和赵世宇也从大晒场那边走过来,三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坤伯与赵世宇在道路分岔地方停步。
坤伯向赵世宇叹气:“长乐村不再安宁,我心中愧疚。这个浑帐东西屡次三番地欺压乡亲,我多次教训他是屡教不改,难道非得逼我……”坤伯叹息。
赵世宇没来得及回答师傅的话,坤伯母从旁边接话:“其实,刚才那事也不能全怪陈家。他们是老远地从镇上来收割稻谷,先让他们晒稻谷也是可以的,不比阿森他们是本村人家,迟晒几天也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