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曦妃娘娘也算是皇上身前的大红人了,进宫不足一年时间,风光无限,竟然从一个小小的秀女走到了今日的侧一品妃,着实令人倍感诧异。
听说她是湖南知府的女儿,进宫以后并没有受到特别关照,毕竟其父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府,上面还有那么多达官显贵家的小姐排队等着,要关照也关照不到那里去。
可她自己争气,在上元节的国宴之上,一曲桃花九天舞乱了皇上的眼,由此开始了盛宠生涯。
当今皇上并不沉迷女色,政事开明,果断狠绝,但这位曦妃娘娘很明显受到了他的特别宠爱。
先是一步登天的册封,以一个知府之女的身份便承蒙圣恩,成为从五品嫔;接着住进离皇上的宣明殿仅有两宫之隔的荣恩殿,赏赐源源不断,恩宠不言而喻;最后,她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便登上曦妃之位,封妃的理由是怀上了帝王子嗣,且经过太医院的院判亲自诊断,曦妃腹中的孩儿必是皇子无疑。
这本是后宫所有女子都羡慕的传奇,可是谁知竟落得个不甚凄凉的下场。
三个月前,在曦妃怀孕不足四月时,皇上收到密报,说是曦妃与侍卫私通。震惊之下,皇上亲临荣恩殿,却恰好看见曦妃赤身裸体与一名侍卫共睡一榻,殿内春意浓浓,不甚缱绻。
皇上只是远远地站在殿门看了一眼,盛怒之下,拂袖而去。
那一夜,宫里鸡犬不宁,一片嘈杂。
此事皇上毫不过问,全权交由皇后处理,而皇后娘娘说了,按照敬事房的记载推算,曦妃腹中之子并非皇上骨肉,于是亲自赐下毒酒,次日便传出曦妃的死讯,一尸两命,好不惨烈。
那名侍卫当夜便被问斩,弃尸荒野。
此事被视为宫中丑闻,皇上的奇耻大辱,因此凡是在场的宫人若非皇后心腹,便是荣恩殿原有的太监宫女,若是前者则不必担心泄密的问题,而后者……到了阴曹地府,恐怕也泄露不出什么机密了。
只是这件事来得太过震撼,就算再怎么隐瞒,也还是有那么一些蛛丝马迹暗暗扩散开来,这也是为何容真能从长顺那里听来曦妃的死因。
容真叹口气,推门朝院子里走去,提了个水桶打算去打些水回来沐浴。
这宫里真真是深不可测的无底洞,一旦陷进权利的漩涡,就休想全身而退。地位再高、风光再好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说没就没了……
她就不信那个曦妃有那样傻,且不说腹中的孩子是不是皇上的,至少身为能爬到那个位置的女子,也断然不会蠢笨到怀着孩子与底下的侍卫私通。
一个孩子已经能助她后半辈子风光不减了,她又为何拿自己的脑袋来开玩笑呢?
再说皇上,若是真的宠爱一个女人,会用这样的风光无限来让她置身万人眼红之地么?
容真没见过皇上,准确说来其实也曾见过——有一次早朝的时候,她跟着华仪姑姑去宫门口接应运送蔬菜的太监,经过崇武殿外时,远远地看见过那个身着龙袍的明黄色身影。
只不过隔着那样遥远的距离,那个背影纵然修长威仪,与她而言也不过是个过客。
反正,像她这种小宫女这辈子最好不要一睹龙威的好,安分守己等到出宫那天就该谢天谢地了,何必徒惹是非呢。
她默默地从井里把桶拎上来,然后吃力地提着往回走。
这口井在长春苑外面,而她住的院落在长春苑的最北边,距离可不是一般的远。
不过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至少对于她这样一心求安宁的人来说,地势偏僻、远离是非可是再好不过。
只是在容真重新回到苑里之前,就看见一行人朝着这条宫道走来,她赶忙拎着桶摇摇晃晃地退到墙边,恭恭敬敬地埋头等着他们经过。
这行人有太监也有宫女,抬着车辇不知朝哪里走,容真头也不抬地等待着,一点也不好奇这是哪家的主子。
皇宫里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好奇心,因为好奇心往往会要了你的命。
手里的木桶躺着水,沉重的要命,忙了一天的容真其实此刻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却只能咬牙坚持,不让木桶落地,心里暗自祈祷着这位贵人赶紧过去。
车辇上的人显然注意到了这位恭恭敬敬地退在一旁等待的宫女,视线由乌黑的头顶转到了微微颤抖的拎着水桶的手上,指节都发白了呢,显然十分辛苦。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淡淡地对抬着车辇的几个太监说了句,“走快些,别让太后久等了。”
车速明显加快。
容真一怔,待面前的人都走远后,才敢微微抬起头来看上一眼。
车辇上的女子一袭黄衣端庄素雅,发髻上只简单地别了一支发簪……容真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簪子上的饰物是凤,这世上唯一能与龙比肩而立的尊贵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新人新坑,所以在人气上是零基础,但是很开心看到有冒泡的姑娘,于是昨天多更了一章。
姑娘们大胆上来,调戏鞭打悉听君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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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淑仪【一】
第四章
深夜,若虚殿。
朱红色的布幔被微微开阖的窗缝里吹进来的风晃动着,大殿里阴沉晦暗,连一支蜡烛都没有,唯有苍白的月光透过暗黄的窗纸照进来。
大殿里的案几前立着个人,整齐的衣着,笔直的背影,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站在那儿。
殿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动,有人推门而入,只是案几前的人仍旧没动,进来的人也便没有说话。
良久,顾知叹口气,朝前走了几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案几前的人没动,过了好一会儿,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没大没小。”
语气里并没有听出责怪的意思,反而暗含笑意。
顾知听见这句话,才真的松口气,走上前去与他并肩站着,弯腰从脚边的竹篮里拿出两支白烛、三支香,又摸出火折子点燃它们,□面前的香炉里。
做完这一连串事情后,他这才侧过头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皇兄,振作。”
被称作皇兄的人缓缓转过头来,看着这张年轻坚毅的面庞,勾唇露出一抹笑意,“哪只眼睛看出来朕需要你安慰了?”
顾知装模作样地弯腰一揖,故作惶恐,“是是是,臣弟妄自揣测圣意,实在是罪该万死,望皇兄责罚。”
顾渊忍不住摇摇头,转身迈开腿朝外走去。
顾知也跟着追上去,看似嬉皮笑脸的,嘴角却藏着一声叹息。
皇兄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再大的苦难也自己一个人藏在心里,谁也不愿告诉。
当皇帝的人本来就肩负天下这个重担,连喘息的功夫都快没了,偏他又少年老成,从很多年前接下这个担子那天起,就把自己装进厚厚的壳里。
“皇兄,哎,皇兄……”顾知可怜巴巴地喊着,桃花眼里却带着笑意。
果不其然,顾渊脚下没停,却明显放慢了步伐。于是顾知趁机追了上去,跟着他一起踏上长廊,并肩而行。
顾渊淡淡地问道,“找朕有事?”
顾知这才收敛笑意,说起要事来。
近日边境有异变,北方的游牧民族反复骚扰边疆地区,不是破坏市集就是私闯民宅,恐怕是有了异心。
朝中大臣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派兵镇压,一派主张议和,现如今顾知便是进宫来与他商讨此事的。
眼见顾渊没说话,顾知也便沉默着,低头时却看见皇兄手里握着块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顾渊也是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缓缓松开手心,露出了那块质地不纯、样式也很朴素的玩意儿。
顾知拿起来把玩了一会儿,“皇兄何来这种玉佩?看样子不像是宫里的物件呢。”
顾渊笑了笑,“捡来的玩意儿,看着新鲜罢了。”
说罢又将玉佩拿了回来,想了想,又收进袖子里。
夜色沉沉,唯有月色无疆,苍白地照亮深宫里的每一个角落。
原来容真白日里撞见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顾渊。
过了几日,容真忽地发现一直系在衣襟处的玉佩不见了,匆匆忙忙一阵好找,将房间里翻了个遍,却都没有见到玉佩的影子。
珠玉纳闷地问她在找什么,她欲哭无泪地说,“玉佩,玉佩不见了。”
珠玉安慰她,“别急,指不定是掉在御膳房里了,走,我陪你去找找。”
可是御膳房也找了个遍,来去的路上也找了个遍,始终没有见到玉佩的影子。
容真郁郁地叹口气,“算了,若是掉在路上,被人看见也一定给捡去了,哪儿还会容我找回来?”
珠玉也只能好言安慰,“算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等到咱们攒够钱了,出宫以后,再买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