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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闺门剩女纪事 (念梧大人)


  黛月脸色忽然煞白,嘴唇颤了两下,没说出话来。
  锦言瞧见她的神色有变,又紧接了一句:“我听说,侯府里有个丫鬟嘴碎了一些,说了不该说的话,就被送给一个年近花甲的员外郎做第九房小妾,生生糟践了一辈子。我们家虽比不上侯府规矩多,但若碰见这种丫鬟,也绝不姑息的。到时候一个员外郎说不定还是好的,运气差些什么杀猪的卖肉的贩夫走卒都有可能。”
  黛月的声音像过了一遍冰水:“太太是要打发我嫁人了?”
  锦言微微笑说:“你紧张什么?”忽然,心里一个灵光,慢悠悠说:“不仅是太太关心你的前程,就连徐姨娘,今早上还巴巴地问太太,许你个什么良配呢。”自然都是锦言信口胡说的。
  黛月却终于有了惊惧之色,可这惊惧之色一瞬便熄灭了,换上一副冰冷的表情,硬声说:“太太既然已经知道了,还在这跟我绕什么!”
  锦言扶着椅子起身,皱起眉:“原来你真是奸细,亏得太太这样信任你,把你贴身放着。”
  黛月供认不讳了,这时又哭又笑:“信任?太太就是不信任我,才把我放在她身边时刻看着。要不然,怎么会一出了事情,就知道是我做的,让你来盘问我。”
  锦言冷冷地看着她,说:“母亲什么也不知道,都是我的主意。我也不知道是你,只不过试你一试,果然被我试出来了,小时候外婆跟我说,越是心里有鬼的人就越会觉得别人是鬼,果然不错。”
  黛月平淡的五官扭曲起来:“我是鬼?我就是鬼,也是被人逼的。”
  锦言懒得听她鬼扯,只问正经的:“你为什么要做徐姨娘的眼线?”
  忽然,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几束苍白的光线照射进来,虞氏站在门口,看不清表情,声音依然冷冷清清:“因为她恨我。”

  作者有话要说:  



24、喁喁夜话

  黛月走的时候,虞氏给她脱了奴籍,以后她就能嫁个普通人了,可她并没有表现出半点感激,甚至还有一些怨恨,锦言十分不解,作为一个有过错的下人,这样的发落简直是天大的恩赐,为何黛月走的时候会有那样不甘的眼神。
  但是锦言再不通透也能看出,虞氏不开心,虽然虞氏开心与不开心都是一个表情,但是锦言能感受得到,虞氏那种无力感和伤感。按说,锦言是为漪兰居抓出了一个卖主求荣的奸细眼线,是件有功之事,可看见虞氏这个样子,锦言心里隐隐发虚,仿佛做了一件坏事,惹了母亲不开心。
  夜里风声细细,虞氏倚在床榻上绣一只荷包,听见有笃笃的敲门声,开门看见是锦言抱着小被子瑟瑟站在门口。虞氏先把她捞进屋,拨拉了一下她的脑袋:“这是做什么呀?”
  锦言嘟了嘟嘴:“我房里太冷了,还是母亲房里暖和,我今天跟母亲睡。”说着,适时打了个喷嚏,一骨碌钻进帐子里,盖好被子,只露了两只眼睛。
  虞氏要笑不笑地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坐在床沿上继续绣荷包。锦言瞧她穿着月白的暗纹锦袍,长长的头发用细发带松松拢起,靠在软枕上认真地挑着丝线,锦言只见过虞氏读书作画练字弹琴,从没见过她做针线。这时候月色温温的,和屋里暖黄的烛光融在一块,说不出的温馨颜色,锦言看了虞氏一会儿,想起儿时灯火旁的阿娘,忽然眼睛一热,赶忙拉起被子,盖住眼睛。
  虞氏看了她一眼,莞尔:“你这样不闷得慌么?”
  锦言躲在被子里摇了摇头,忽然想到虞氏也看不见,又补了句:“不闷。”
  虞氏又问:“你喜欢什么花儿鸟儿的?”
  锦言露了个缝儿,声音闷闷地透出来:“我喜欢葵花三色堇木芙蓉还有孔雀草,鸟嘛,喜欢大雁伯劳雨燕和红嘴蓝鹊。”
  虞氏讶异了一小下,瞬而笑嗔:“知道的倒不少。”
  锦言谦虚了一下:“乡下长大的嘛,不像深闺里的女孩,什么鸟啊花啊都是从书上画里知道的,我是真见过的。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虞氏放下手里的活儿,柔声说:“我瞧你前儿穿的天水碧色衣裳好看,得有个粉白的鸡心荷包配着才是。”
  锦言探出脑袋,喉咙里哽了一声,压抑住了,才说:“绣蚕宝宝吧,‘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最爱这两句。”
  虞氏却摇了摇头,说:“不好。一生劳苦,到死方休,总不是很吉利的,姑娘家,安安逸逸一辈子才是件好事,还是绣葵花吧,‘唯有葵花向日晴’。”
  锦言伸出手勾住虞氏的手指,心里许许多多感激的话,又怕说出来太矫情,只好绕开话题:“母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黛月心怀不轨啊?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虞氏温热的手心覆上锦言的手背,轻声说:“你是好心,而且,如果不是你戳破这层纸,可能我也下不了决心赶她出去。”
  锦言好奇起来:“既然母亲知道她有问题,为何不揭穿她的真面目,还让她待在您身边,我瞧她走的时候,并不知悔改。”
  虞氏垂下眼,又拾起荷包来绣。
  锦言一个人问个不停:“而且,为何她都二十岁了也不肯嫁人呢?母亲之前说,黛月恨您,她有什么原因要恨您呢?”
  虞氏被她缠不过,只松口说了一句:“她心里有你父亲。”
  锦言恍然,原来是一个单相思的故事。虞氏虽再不肯议论此事,但锦言心里已经猜到了故事的大致来去,定是黛月从进府开始就看上了风流倜傥的父亲,想要做妾,可她那种平常姿色,父亲又怎会多看一眼。父亲妾侍不多,但是个个都是精品,只有一个老太太提拔上来的文姨娘差了一些,但也比黛月漂亮了几个层次。不是说父亲好色,只是他文人风流,书读多了,品味也跟着上去了,黛月这种姿容,定入不了父亲的法眼。况且父亲一向冷落母亲,若亲近了母亲身边的丫鬟,那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名声。种种原因,这个黛月的白日梦无法实现,便将怨气一股脑地撒给母亲,漪兰居冷清,父亲少来,黛月肯定也恨虞氏不得宠,她就连多见父亲几面的机会都少了些。女人的心思有时候真是不可理喻,胡搅蛮缠。
  锦言发了呆,虞氏点了点她的脑门:“又在盘算什么呐?”
  锦言回过神来,笑眯眯说:“原来父亲也挺有魅力的。”
  虞氏脸一红,横了她一眼。锦言趁热打铁:“其实,母亲为何要这样疏远父亲?父亲虽然有时候耳根子很软,但是心地很好,气质也很好,母亲这样爱诗书琴画,和父亲一定有许多共同语言。”
  虞氏笑了:“他这样好,你母亲当年为何会离家出走呢?还不是因为他对你母亲不信任。”
  锦言想起那段悠然往事,忽然叹了口气,说:“如果母亲信任父亲,也不会离家出走。其实他们俩都有错,是互相不信任。也不能说他们的感情不好,有时候是因为爱之深恨之切罢了,一个谣言能摧毁掉一段感情,强大的不是谣言,而是相爱之人的心魔。”
  一段话说得极为老成,就连虞氏也认真地想了一想,才又笑道:“你哪来的这么多感悟?你说的谣言,是什么?”
  锦言提起这个,眉又揪成一团:“那时母亲病了一场,正好她一个表哥娶妻,这个表舅舅以前和母亲议过亲的,因为外公的反对就没成,后来有谣言说,母亲是心里记挂这个表哥才病下的。”
  虞氏眉峰微聚:“可知道是谁在造谣?”
  锦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可能是徐姨娘,也可能是祖母,可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能乱猜。”忽然,又想起一事,赶忙问:“对了,那个和表哥私会的良辰,母亲打算怎样处置?”
  虞氏淡淡地说:“她也到了许人的年纪了。”
  锦言瞬间明白过来母亲的意思,心里一暖,想这个母亲是个外冷内热的软心肠。于是笑吟吟说:“母亲是好人,好人有好报的。”
  虞氏又横了她一眼:“巧言令色,油嘴滑舌。你倒说说看,我能有什么好报?”
  锦言又拉过虞氏的手,摇了一摇:“母亲能与父亲举案齐眉,然后给我生个胖弟弟。”
  虞氏觉得横眼横得眼睛都涩了,于是凶道:“快睡觉,不然明天顶着黑眼圈了。”
  锦言不依不饶,继续说好话:“我娘临走前还说嫁给父亲是件幸福的事儿,既然我娘和父亲有缘无分,母亲不如可怜可怜父亲,给他点温暖吧。”
  清香院里,另外一对娘俩也没睡着,宝岑坐在镜子前,陆姨妈正在给她打辫子。宝岑从镜子里望着陆姨妈,笑言:“怎么样,我说这个连锦言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样迟迟顿顿的吧。”
  陆姨妈应了一声,说:“可不是,整个漪兰居都在议论这个软软弱弱的大小姐怎样把几个大丫鬟唬得一愣一愣的。还是你看人准,我倒是看错眼了。”
  宝岑抿了抿嘴:“锦心虽然漂亮,可是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哥哥新鲜劲儿过了,该怎么还不是怎么。可锦言这架势,才是正室风范,哥哥那个烈性子,说不定能被她收服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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