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又撩起乐芸的膝盖看看,亏她防着,裤子那部位已经垫了些厚布进去,因要硬石板地上膝行向前给云舟求情,膝盖上吃的力大,还是磕青了。乐芸笑道:“不妨不妨,跪她一跪,有那么多钱哪!”云华咬了咬唇,道:“你们听着。”
洛月停针,明雪停手,乐芸敛了笑容,听云华一字一字道:“等有一天,我有钱可以给你们了,绝不用你们给我下跪磕头。要是我这样折辱了你们,凭你们拿了钱去,反我,卖我,我绝无二话。”
洛月埋下头,继续刺绣,手指有点抖,对了两对,才把针尖刺进去。乐芸幽幽道:“姑娘,乐芸是跪过你、也磕过你的。”
是,那日云华摔了镜子,逼乐芸就范。
“可那是乐芸自个儿做得太不像话,不是为人婢子的模样,该罚!”乐芸斩钉截铁,板上钉钉,“从前我也梦想过登四小姐的高枝儿上,不过看今天她那副样子,我从心里不舒服,宁愿帮着你斗垮她。”云华正待致谢,乐芸又道:“最重要的是,小姐,你一定要争口气,回头你要是落下风,我说不定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真投四小姐去。”
洛月目光一凝。明雪生起气来,把乐芸狠狠一推,乐芸“哟”的一声叫起来,大为不依。云华背过脸去忍笑,回过来时,点头道:“你们都放心,有我在一天,必罩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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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早露沃面
话说,今儿晚上出去吃饭,王品牛排量未免太足了,面包到汤都可以全部吃完,主食牛排奋战了近一个小时,还有那么大块牛肉剩在盘里,两两相对,束手无策,只能撤下去了。甜点只戳了几叉子,打包打包……出来才发现下了好大的雨。幸好鸡丁带了把伞,白底淡紫点子荷叶边遮阳小伞,罩两个人,哦呜……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五十章 早露沃面
云华院里的情报,通过乐芸,源源不断的送往云舟那里。云舟交给福珞斟酌,一边还提点几句:“她想用棣棠配蕉花作桌上花,图的不过是鲜艳气派,你用数尺高的大蓟配翠菊、杜鹃之属,岂不稳稳压过她,左右那些花,外头先买些来,咱们家暖房里都养得住,慢慢搭配不妨。”“她想定五蝠捧寿的五彩白釉器,何如太狮少狮踏球献彩玲珑甜白釉,又含蓄、又喜洁,咱们家有,你去问。”复掐点家中几个做得好的厨子,是日常吃菜记在心里的,都叫福珞提早定下他们的空儿来,那天定要给大太太这桌做几个大菜,可不许推托腾不出手。
寿诞将近,乐芸又报告云舟,云华想买些茉莉花,因不在时节上,外头暖房薰出来的,造价太高,怕使豁了银子,在犹豫不决呢!
“小家子气。”云舟笑道,“她舍不得,我作姐姐的,难免帮衬一把。”果然拿出梯己钱,悄悄叫外头卖花的,只说有一批花着贵人订下,贵人又不要了,怕留着也是枯落,索性便宜卖给云华。
福珞不解,问云舟道:“表姊不害她也算了,如何反帮她?帮她,为何还要偷偷的?可太便宜她了!”
云舟笑道:“虽然不害她,实在却是在帮你。”
福珞讶声道:“如何是帮了我?”
云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问道:“你说她买这些花,是做什么呢?”
“席上添香啊!”福珞道,“一团团茉莉添香,多么雅致,从没见人摆过,难得她怎么想得出来。”云舟眼神并不认同,福珞声音越说越低。转念一想,忽想通了:“哎呀!吃这顿饭,又是大鱼、又是大肉的,各种大菜香味,跟清雅花香一冲混,南辕北辙,怎生尴尬?原来不是前人放着这好主意不想,却是本不该用的!吃大菜,席上本不能近着人用茉莉、丁香、龙涎之属。”
“你总算知道!”云舟点头道,“我等虽不害人。她要自往绝路上走,也犯不着拦着。珞儿,”暖融融拉她手道。“你心地太宽诚,我总怕你会吃亏呢!”
福珞一团感动:“表姊说得是!”一发听信云舟。
云华屋里,传出的命令渐渐多起来,一下子问酱油、一下子问水果、一会儿订蒸笼、一忽儿又叫拿一摞椅褥子来。乐芸报说,云华只在簿子上乱涂。翻来翻去,咬着笔头给命令。云舟便哂笑:这算什么呢?急昏头了么!一个劲儿捣鼓这些有的没有的,却不去抢做大菜的好师傅、不挑块锦上添花的好桌布!不由得不把云华看得很轻。老太太寿宴那天,老太爷谢小横要来,太守家的几位夫人也要来,云舟自己也要费尽心思琢磨自己那天的打扮举止。也就不把很多精力放在云华那边了。
老太太寿辰是十二月十三,不是正十大寿,老太太吩咐了。不准大作,十三号一早才准拜寿,最多唱一天的戏,多了,她不依!
十二号早晨。鸡才叫,云华已经起来了。太阳未升,已经传下好几条命令去,拘了好几个家人媳妇在岗,自个儿浅描眉、淡梳妆,毫无奢糜之嫌,却额边特拈了丹鹤鸣松的花钿,露出喜庆意思,看曙色不迟不早透了红,叫洛月捧好小盆,往老太太这边来。
老太太原未起,正在床沿挨磨,碧玉挡云华道:“姑娘请宽坐,老太太即刻便起来。”
“烦碧玉姐姐回奶奶一声,”云华恭敬道,“孙女儿捧来这东西,就是伺候奶奶盥洗的。”
老太太听得,果然好奇,便叫进来。洛月弯腰奉棉草暖好的小木盆在老太太床边,云华亲自掀起盖子,原来是一盆暖水,水色清澄,不见加了什么,却有一股透鼻的馨香出来,仿佛是四月天春月融动。老太太惊喜道:“茉莉?”
云华笑着点头,要卷袖子,碧玉忙替她挽起来。云华便亲自伺候老太太沃面。老太太畏寒、又怕烫,这一盆水暖得正正好,含笑看一眼云华的打扮,沃了面,呼出一口气:“这必是茉莉香精,否则无以这样清浓。”
“奶奶真懂行!”云华赞道,“果然是茉莉蒸出来的香精油。那样一大桶,只蒸出来两滴,正好滴在这水里。”
“奢享太过了。”老太太责备道。
“好叫奶奶知道,”云华忙道,“孙女儿为明日采买得用东西,正好听说这档花因客商脱节不凑,档主情愿便宜发放,一时也没人肯要他这许多花,孙女儿便动官中的钱,兜回来,借着蒸面饼的火,一并蒸了,好给奶奶这边来。”说着笑倒在老太太怀里,“孙女儿难得掌权,不借这个方便给奶奶奢享,掌权做什么呢?”
老太太点着云华的嘴,笑向碧玉道:“瞧瞧这小蹄子!才能掌了多少权呢,就把花油刮来,若把家交给她,怕她不把骨髓都吸空了!”
云华扭动不依道:“云华虽小,也晓得怀橘遗亲的哩!前贤吃顿饭偷两个绿橘下来,人都夸他,云华一学,怎么就错了么?明明心是一样的嘛!”
老太太“嗬嗬”笑道:“就信了你,心是一样的!”又问,“明天给你办的,只有一桌,要搁碧玉手里,是做熟的,你这样小,又是头一遭,怕为难了罢?”
云华答道:“孙女儿遇事多问嫂子大娘们,几天里懂了从前几年不懂的事,自觉长进不少,还是心慌,只怕把肉糊了、酱翻了、椅子倒了,没说的,带一桌娘亲姨娘哥哥妹妹们,都来吃奶奶的!只盼奶奶看在今早一盆花香的份上,旁人不管,先留一碗饭给孙女儿,别叫娘亲姨娘哥哥妹妹们拥上来抢光了,落得孙女只有舔空碗的份!”
老太太一头听,一头笑,听到她真的伸出舌头舔碗,笑得直叫碧玉揉胸,伸着手指云华道:“到那时。我把你这小猴头拆了喂你们那一桌去!叫你也知道些担待呢。”
洛月在旁边收拾水盆,低头抿嘴也笑。老太太又同云华谈了几句,催道:“有得你好忙呢!你大病又才好,忙里偷闲也该将养些,别老耗在老太婆这儿,去罢!”云华告辞出来,遇见福珞云舟等人,行了个礼,云舟脸已变了。
云华回去,照着簿子。一件事递着一件事吩咐下去,提前该先蒸、先摆、先切、先攒的,巨细靡遗。件件到位,有个媳妇感慨道:“亏我在这里做了这么久!哪怕从没做过,光听六小姐摆布,一件件也能通下来了。六小姐这等细致清爽劲儿,简直像是——”怕不吉利。没说下去。简直像是明珠在时一般。
云舟有些坐不住了,在十二号晚上,到底寻了个空子,硬叫乐芸把云华那本簿子找出来交到她手里,难免又塞给乐芸一笔钱。簿子拿到手里,翻来看去。里头也只像乱画,间或几句文理通顺的,不过说些“椅子到位”、“先冷碟后热菜”之类的话。是谁都知道的入门事项,云舟没做理会处,只能先把簿子收了起来。
十三号早上到了,云华起来,又起了个大早。洛月、邱妈妈一边给她梳妆,乐芸、明雪替她口令就一道接一道传了下去。抑或叫人到屏外听云华亲自传令,并飘儿也不得闲,里里外外跑个不住,都是传令的,并不做任何实活儿,外头的工作,却有条不紊的开展了下去。仿佛谢府是一条千手千足的虫子,仆役们是那些手足,云华睁开眼,叫神经下达指令,手足们便动起来,灵活得如臂使指,彼此间绝不会磕绊着,这些手足们配合起来能完成多少事,真叫人吃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