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脂急忙追上去,慕容复脚步不稳,又没有轻功,燕脂追的毫不费力,她见慕容复如此冷淡,心中本有些委屈,正要嗔怪,却不想竟见到慕容复浑身泥泞,手指和膝盖处皆是血迹斑斑。燕脂心中一惊,已是拦在他身前,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了危险?”可若是萧远山要害他,他岂还有命在?又见他脚步不稳,裤腿衣角处尽是被杂草割破的口子,哪里还能不明白,只觉胸中酸酸涨涨的,忍不住上前握住他的手腕,哽咽道:“你是不是为了寻我才……”他没有武功,这一路山路崎岖,他不知翻山越岭走过了多少危险的山路,再看他十指鲜血淋漓,更可见其中的艰难。
慕容复却面色惨然,将手抽出,“你既是要走,又何必来追我!”
燕脂一怔,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说,慕容复却已是从她身边的走过。燕脂疾行追问,慕容复却都是沉默不语。燕脂一路默默跟在慕容复的后面,好几次见他险些要摔倒,便疾步冲上去扶他,却又被慕容复一次次推开。燕脂怔怔的看着慕容复的背影,心中又是奇怪又是怅然。
慕容复一回到小院便走进房中,将燕脂拒之门外。燕脂犹豫了片刻,在门外轻声道:“快开门,我来给你上药。”
屋内却没有半点声响,饶是燕脂性子温和,此刻也忍不住怒道:“慕容复,你开门!你……你为什么不开门?我们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
屋门依然纹丝不动,燕脂长叹一声,使出硬劲推开房门,却见屋内一盏油灯未点,帐幔帘子后面慕容复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向来挺直的脊背却是寂落悲寥。
燕脂心中一软,走到他面前蹲□,小心翼翼的拢住他已经结了血痂的手指,心疼道:“你是怎么了?干嘛对我说这些话?明明千辛万苦的来找我,却又要赶我走……”突然心中一动,他从前未失忆时也是这样,千方百计的要赶走她。
慕容复却闭上眼,仰起头叹突然道:“你不该跟着我回来,我这样没用,远远不及萧大侠十分之一……”
燕脂急忙打断他,“你胡说什么!”
慕容复却接着道:“他武功这么好,可以背着你从万仞高崖上下来,我却半点武功也不会。他曾经是丐帮帮主,我却什么也不是,连记忆也没有,形如一个废人!你跟着他走本是应当的,我……我连保护你的能力都没有!”
他越说语气越发的激动,燕脂看了害怕,不由抱住他的腰,安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道:“不,谁说你没用,你会做药膳,你会捏泥人。你怎么保护不了我?有你在我心里才感觉安宁。你不是废人,你字写得好,懂得又多,人又聪明。萧峰会武功又怎样,我心里只有你!”
慕容复一怔,燕脂仰起头看着他,一双眼眸又是羞怯却又是炽热的,他胸口一热,忍不住脱口道:“你……你不是要与他走?”
燕脂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气的捶了他一拳,“谁会跟他走!明明我是被人掳走的,萧大哥是去救我的。他不是早就说过要跟阿朱阿姊在一起吗?!你竟然还疑我!”
慕容复看着燕脂,只觉之前仿佛要死过去的心又开始跳动起来,忍不住一手揽过她的肩,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埋在她的发丝间,长叹道:“是,是我糊涂了。我那时见你和他都不见了,急的追出去,却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正焦急万分的很,却突然遇见一个黑衣的蒙面人……”
燕脂不由大惊,只以为是萧远山,却又听慕容复接着道:“那人见我就冷笑,说我……说我毫无本事,怪不得连心爱的女人都要跟别人跑了,他还说亲眼看到你说仰慕萧峰的本事,要助他重新做回丐帮帮主。他还说了许多,句句命中要害,我当时心里不肯信他。后来又来了一个黑衣人,两人缠斗在一起,我心焦你的下落,就去寻你,可是后来见到萧峰负着你从崖上下来,我就鬼使神差的乱了心神……
燕脂心中惊疑不定,萧远山是粗豪大汉,能用武力解决的问题显然不会用言语来刺激,恐怕前面这个黑衣人是慕容博才对,而后面那个出来缠斗的才是萧远山。
燕脂只怕慕容复又被慕容博蛊惑,连忙道:“你别听那人胡言乱语,他不安好心!”
慕容复见燕脂眼中完全都是对自己的担忧之情,心中又是安定又是愧疚,忍不住在她唇上印上一吻。两人头额相触,缱绻万千,慕容复却仍是低叹道:“是,我当然知道,他想离间你我。可是我心里也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很没用。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武功更是连包三哥和风四哥也不如。他虽是故意用言语刺激我,但我若不是一直担心自己配不上你,也不会中了他的计。燕脂,我想学武。”
燕脂只觉得心头一沉,又听到慕容复的声音继续道:“我知道我原来的武功不错。有一次,我曾偷偷听到你与包三哥和风四哥吵架。”
燕脂闻言身子不由一僵,那还是慕容复刚刚失忆的时候,包不同与风波恶尚还坚持要为慕容复洗髓强筋,让他重新习武。毕竟他们四大家臣的使命就是为了辅佐慕容氏兴复大燕,然而燕脂却坚决不同意,只说慕容复如今身体已经长成,习武相当困难,恐要比从前付出百倍辛苦,又说他如今心无挂碍过得比从前更快活。所谓的大业,总不是一辈人就能做到的,何必非要对他强求。那时,风波恶与包不同本就心存愧疚,便也将此事搁下了,没想到慕容复竟是早就知道了。
“我听到你说,我如今想要再学武恐怕会吃很多苦,可我还是想学!”他本想说为了能够保护你,吃苦又如何,却又怕燕脂阻拦,便只说是他自己想要学,然对于所谓的大业他心底实是半分念头也没有。
然而,燕脂心中却已经另一番领悟,她想到的只是慕容复纵然失忆,仍是不改初衷。可是,她若是不许他习武,又如何能够化解他心中的自卑。他本是天之骄子,有为俊杰,难道她真的要将他禁锢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与折断雄鹰的翅膀,将它锁在樊笼中又有何异?一时,燕脂心中矛盾异常,面对慕容复恳切的目光,却是无言以对。
燕脂一夜辗转未眠,次日出来用早膳的时候面色不由有些憔悴,阿朱见了道:“阿脂,你无事吧?”
燕脂勉强一笑,道:“表哥呢?还有包三爷、风四爷呢?怎么都不见了人影?”
阿朱不无担忧道:“他们在院子里,今日一大早,公子爷就来找萧大哥,请他指点武艺……公子爷如今半点根基也没有,不知怎么又生了这个念头。” 当时,不仅她感到意外,连包不同与风波恶也十分惊讶。
其实,阿朱与萧峰初到的晚上,她便曾将包不同拉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问过他兴复大燕的事情。那时,包不同长叹一口气,“薛姑娘说过了,公子爷如今内息全无,内伤无数,若要再练武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如今他年岁既长,只怕会十分辛苦。更何况,我又怎忍心看着公子爷把从前的苦再受过一遍。”
阿朱其实也深以为然,“是啊,公子爷从前难得这样快活,成不成大事,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是以,这些日子谁都未曾再想过要让慕容复如从前一般,却不想今日慕容复竟主动要求学武。阿朱本以为燕脂必定会万分焦急的出去阻拦,却见她只是怔愣的看着窗外,道:“阿朱,你跟着表哥一路去寻大恶人,有没有想过若是表哥被人害了怎么办?毕竟他只有一人,可如今天下人却都与他为敌。”
阿朱道:“自是想过,可萧大哥是英雄好汉,怎么能无辜背上骂名。再说,我早就对萧大哥说过的,就算是跟着他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也永不后悔。跟着他吃尽千般苦楚,万种熬煎,也是欢欢喜喜。”阿朱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一派温柔娇俏,语气却诚挚坚定无比。燕脂听了,也笑道:“是,你是真心喜欢他,所以哪怕明知前路荆棘也绝不后悔。”阿朱听了也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耳边却又听到燕脂的低语,“其实我也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连着三日更,明天开始恢复隔日更,于是下次更新时间是周二!
我只是不希望慕容复从有为青年变成废柴呀!
30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些日子里,慕容复白日里一心学武,晚上则由燕脂为他准备药浴,助他强筋健骨。这一日,阿朱正与燕脂准备药膳,突然道:“瞧我的记性,我当日撇开表小姐他们独闯少林,就是为了偷《易筋经》给公子爷学,这几日我竟是都忘了。”说着她跑回屋里,打开一个油布包,只见里面是薄薄的一本黄纸小册,封皮上还写了几个弯弯曲曲的奇形文字。
阿朱翻开一看,只见里面密密麻麻的,却是一个字也不认得,不由懊恼道:“原来都是梵文,这可糟糕了!”
燕脂自看到易筋经便心中一动,赶紧回想原著。依稀记得游坦之就是学了这《易筋经》,练成了一番神功,而且这易筋经并不全是文字,应该还有图画相配,显然眼前的梵文并不是真正的内容,便道:“《易筋经》是少林至宝,其中肯定有些秘密,说不定要火烧、水浸才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