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封一品丫鬟 (千枝万叶)

玉蟾便笑了起来，说道：“是老太太说的话，大少爷一定会听的。”

“若真是如此就好了！”老太太便叹了一口气，又问玉蟾这次跟月华南下的时的一些事情。玉蟾不敢不答，只得把路上一些无关紧事的事情告诉老太太，还捡了几件有意思的说给老太太听。

“看来，你这趟出去也不算白跑一趟，倒筇这许多见识。”老太太十分温和地说道，但唇角的微笑却并未到达眼底。

玉蟾一怔，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连忙正色说道：“奴婢谢老太太夸奖，不过，奴婢也不过是跟在大少爷身边看热闹的，不敢说‘见识两个字，大少爷那才是真正的见识。”

“你也不必过于自谦。”老太太说道，“这次，我本是来劝华哥儿回府的，身边的人也没带出来，东西也没有拿，就连家里的人都没有听说，但华哥儿一劝我就留下来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老太太虽然说身边的人没有带出来，但那只是说迎福居里的留守的那些罢了，仍有两个帖身的丫鬟在身边服侍，原边还是跟在老太太左右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远远地退开了去。玉蟾注意到这一点，心里紧了紧，随后说道：“老太太向来最疼大少爷，必是舍不得大少爷……”

“错了！”老太太说道，“若光是舍不得华哥儿，我就让人叫他回府了，犯不着亲自来这一趟，我老胳膊老腿的也经不起这折腾！”

“那……”玉蟾不知道该编造什么样的借口了，况且，老太太到此时依旧是慈眉善目的，想到月华对她老人家的孝顺，玉蟾也不忍心说谎话骗她。

老太太便接着说道：“华哥儿也十八岁了，别家的哥儿到这年纪都当爹了，只有他还孤身一人，我怎么放得下心？正好，耀哥儿的婚事现在延期了，趁这段时间把华哥儿的婚事办了，最好是早点生个孩子，也是月家名嫡长孙，这样，到时候要分家的时候他作为嫡长子继承家业也名正言顺！你说是不是？”

“老太太为大少爷考虑得再周到不过了。”玉蟾欠了欠身，目光却低垂着，始终没有去碰触到老太太的目光。

“可是，前些日子华哥儿回府时曾说过他的婚期也不远了，像是对自己的婚事已经有把握了一般，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老太太看着她，念在她曾孤身一人跑去寻找月华的份上，老太太也想再给她一次机会。老太太一双已经有些浑浊了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玉蟾，慢慢地问道，“华哥儿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如果有，那你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不可能不知道吧？那是谁家的姑娘？”

玉蟾当然知道那人是谁，但现在这般情形她能说吗？或者，老太太已经从她或月华的举止中看出了什么端倪，现在就等着她自己主动说出来？但是，他们回京以后总共也没有在老太太面前露上几面，老太太又从何得知呢？玉蟾不知道老太太的心思，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老太太也并不催她，只是慢慢地，好像散步一般继续往前走着。好一会儿，她又说道：“对了，你离开京城去南边寻华哥儿的时候我曾经答应，等你们一回京就替华哥儿做主纳了你为妾室，待过一阵子就把这件事办了吧！”

这下子，玉蟾可以确定了，老太太一定是从哪里知道了她和月华的事，就等着她说话呢！若是她不说，就把她纳为妾室，只要她肯安安份份地守在妾室的位置上，老太太也不准备为难她。说起来，老太太到底是心慈手软，还念着她在月华身边服侍这么多年的功劳没想着除去她，可是，她答应过玉蟾娘绝不做人妾室，也根本不愿意去与月华的其他妻妾争宠。

“怎么不说话？”老太太问道，以为她果然是不安于妾室的地位，便有些不悦地说道，“难道一个姨娘的身份还委屈你了不成？那虽然只是半个主子，可你要知道，你是奴婢出身，能做成姨娘当半个主子就是你的造化了，你不要不识抬举！”

一咬唇，忽然上前两步跪在了老太太面前，说道：“奴婢有几句话要跟老太太说，请老太太听完以后再行决定。”

老太太好像早料到她这举止似的，只抬了一抬手，后头的两个小丫鬟便止住了。老太太绕过玉蟾上前几步，在一处石凳上坐了下来，然后才说道：“你说吧，我且听听。”声音里并不带什么起伏，却陡然间多了一种威严。

玉蟾跪在青石板上转向老太太，往前膝行了两步，说道：“奴婢不敢有瞒老太太，大少爷曾对奴婢说过，等回了京城就娶奴婢为妻，所以，大少爷所说的‘婚事’恐怕就是此事。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卑微，若是成了大少爷的妻子也只会连累大少爷罢了，所以并不曾答应。奴婢虽然身份卑微，却也不想为人妾室与人争宠，只想有朝一日求个良藉，得个清白的身份罢了！”

“你的意思是说……”老太太皱起了眉头，说道，“华哥儿果真对你动了真情，想娶你为妻，而不是……”

“奴婢服侍的时候，多少人欺他、辱他、骗他？只有我不曾这样做过，如此八年……”玉蟾想起这八年间的种种，不由得红了眼眶，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卷三 双双燕子飞离巢 第一百九十九章惊动

老太太这次来月华这边就是为了解决月华的婚事，早已经决定硬下心肠了，但此时见玉蟾提起月华当年所受的苦，一颗心便不由得又有些软了下来。想来，月华同玉蟾两个一起长大，会生出些情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对玉蟾的话她还是信了八成。但是，老太太心里对月华原就有些又愧又怜的，难得他想要些什么，老太太也不愿意违了他的意思，但是，取奴婢为妻不仅抹黑了月家的颜面，还会影响子孙后代的前程，这一点，老太太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纳玉蟾为妾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但是，既然玉蟾已经识大体地拒绝了月华的求亲，她自己也表明了不愿意为人妾室的意思，现在再硬逼着玉蟾为妾，似乎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再说，万一这些都是玉蟾推脱之辞呢？到时候她再背地里撺掇月华闹起来，到时候可就难收场了。

老太太一时也觉得有些棘手。

“老太太，您不必为此事忧心！”玉蟾知道老太太的忧心之处，便跪在地上说道，“如果您去找大少爷说的话，不免影响您与大少爷的祖孙亲情，老太太您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情，继续替大少爷找一个家世、身份都配得上大少爷的姑娘吧，时间到了……奴婢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便叹了一口气，拉着玉蟾的手让她站了起来，说道：“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难为你这么识大体了。”思虑一番之后，她还是觉得再给玉蟾一次机会，若到了时候玉蟾反悔了的话，她还能治不了一个小丫鬟不成？

“只要是为了大少爷，奴婢……”玉蟾忍着眼泪站了起来。说道，“没有什么为难的。”

老太太便拉她坐在身边，问了一些月华的事情，见她说话，才又略放下了心。

不久以后，赵妈妈带着人和东西来了，玉蟾便又带着他们到小楼那里去熟悉了一下，告诉她们往哪里去前院，到哪里要水，又把园子里、厨房上的一干仆役引荐给她们。直忙到快晚膳的时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前院走去。这时，她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前院里走向后院，想了半天。才忽然想起这不是原本跟在老太太的身边的丫鬟芸香吗？早先她跟老太太说话时还远远地守在一旁的，方才人多，玉蟾也就没有注意到谁在谁不在的。怎么现在她却不在后院，反倒是从前院里出来？她回想了一下这丫鬟的名字，随后上前打招呼：“这不是芸香妹妹么？刚刚老太太找你呢。你跑到哪里去了？”

“姐姐唬我的吧？”芸香不慌不忙地笑道，“老太太身边只要有了赵妈妈，但谁也不缺了，怎么会想得起我来？再说了，还有芝兰、菊芳她们几个呢！老太太身边有她们就足够了，所以我来找找厨房在哪里。免得明天早上要水的时候找不着地方。”

这么说，玉蟾方才引那些仆役拜见老太太的时候她便已经不在后院了？便掩了唇狡黠地笑道：“原想吓你一跳的，你竟然不上当。”

“在府里的时候跟芝兰姐姐她们玩惯了！”芸香笑着说道。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玉蟾便与她道别，回正屋跟月华说了老太太的情形。月华的脸上却不见有半丝表情，听完她说的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个头，随后径自低头理帐，十分随意地说道：“今天下午。老太太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玉蟾的声音忽然一顿，随即想起刚刚从前院里出去的芸香。难道她是从这里出去的？玉蟾心里紧了一下，说道，“不过是问了在南边时的一些事情，许是老李头他们说了些什么，问我是不是自作主张跑到南边去找您的，我吓了一跳呢！”当时，芸香她们站得远，也不能听到她和老太太之间说了些什么，顶多只能看见她跪在老太太面前罢了。 不过，月华没事也不会安排人去监视她和老太太吧？她一定是心虚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