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封一品丫鬟 (千枝万叶)

玉蟾便点了点头，低下头拨着算盘算宅子里这个月的各种用度。月华坐在她对面看着南北商行交上来的帐目和一些请示款项支出的批条，这些事情本来全都是丢给玉蟾做的，后来他手上的铺子、商行渐渐多了起来，有一天，他见玉蟾半夜三更还在灯下看帐，这才良心发现地偶尔接手一部分过来。但是，这些事情实在是既枯燥又烦琐，他没看一会儿就想打瞌睡，不由抬起头分神去看玉蟾，只见她低垂着头，敞开的窗户有微风进来拂动她额前的刘海，月华忽然间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静谥而美好，他忍不住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玉蟾的耳坠子玩。

“怎么了？”玉蟾被打扰地抬起头来。

“没怎么，你做你的事。”月华笑着答道，念头一转，倒又忽然被他想起一件事，又问道：“玉蟾，你怎么从来不问我想做到什么地步？”

“什么……”玉蟾一时间没有听懂，皱着眉头问道，“什么地步？”

月华不由得失笑，不管经历了多少事情，玉蟾总能像这般笑得傻呼呼的，好像什么事都影响不了她似的。他笑了一下，解释道，“当然是月旃氏的事情。就像你说的，我和她之间的恩怨已经不可能善了，那么，现在我要了结这件事应该做到什么地步呢？”

玉蟾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听了月华的话才开始想，好一会儿她有些已忧心地看向月华，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只是觉得，大少爷你这些年在大太太那里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至少应该是大少爷你觉得能补偿这些年来所遭受到的才行吧？那大少爷你觉得做到什么地步才能让你解气，让你不再记恨她呢？”

月华其实也是第一次认真地想这件事情。以前的每一次，他气得狠了的时候，总想着要是月旃氏死了就好了，要是月旃氏不存在就好了！再后来，他觉得存在的目标就是报复月旃氏的时候，他想着总有一天要把月旃氏弄死才甘心。可是，现在对他来说，月旃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看她也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那么强烈的恨意似乎已经不存在了，只是看见仍旧扎眼罢了。但是，要他将这颗眼中钉留在眼里那也是不可能的，况且，月旃氏自己也不可能再与他共处于一个屋檐下吧？

“她并没有重要到需要我去记恨。”月华沉吟了一下，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玉蟾问道。

“现在这件事不好办了呀！”月华笑了一下，说道，“按理说，她做了那么多恶事，多少人命死在她手里，汪妈妈、茵儿、青青……还有现在仍然找不到的碧枝她们，就算是死也不足以赎她所犯的罪。但是，我也不是判官，不想来脏了自己的手。可若是将她留在府里，她必定还要兴风作浪的，我可不想总跟这样的人斗来斗去的，太浪费精力了。”

“这事的确是难办了。”玉蟾理解地点了点头，隔了一会儿突发奇想地说道，“如果她再犯什么事的时候，老爷会不会休了她？如果她被赶出了月家，那您也就不用顾及她了吧？至于她留下的二少爷、大少爷、七少爷几个有老爷照看着，将来有家产分也不用担心。”

月华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想起月望以前的种种表现，随后摇了摇头，说道，“恐怕不会的。”

两人又纠结了一阵子，玉蟾忽然醒悟过来，说道：“大少爷，你问这件事做什么？难道大太太有什么结果你已经能掌握了吗？您说让她怎么样她就会怎么样吗？”

“那有那么好的事情？”月华这才笑了起来，说道，“若我能让她如何就如何，我还用到现在还在苦恼吗？”

“那你还问？”玉蟾地瞪大了双眼。

月华笑了起来，说道：“就想跟你说说话而已！”随后又摸了摸她的耳垂，感觉不够似的，又站了起来，隔着桌子凑过去亲了一下，随后又说道，“她会有什么结果还得看她自己怎么做才行了。”

月华说得虽然十分简单，但玉蟾却看到他好像成竹在胸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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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双双燕子飞离巢 第二百零一章喜蓉

老太太的到来让月华这座小宅子热闹了起来，但却也忙乱了不少，过了好几天，宅子里的丫鬟、小厮们才就适应了下来，重新恢复了往常的秩序。玉蟾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说喜蓉来找她了，她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好像喜蓉知道她这个时候得闲似的。

“玉蟾姐姐，你回来这么长时间我们都还没有见上面呢，上次也是来得不巧你这边正忙着接老太太，我也不敢打扰，这次可算是见着你了。”喜蓉放下从月府里带出来的一些点心，拉着玉蟾的手，说道，“你不知道，当时我听说你要到南边去的时候，心里就开始担心，这几个月来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我还去向常叔、常婶打听你的消息了，谁知，竟连他们也不知道。”

玉蟾有些不习惯她这样的热情，便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她是不希望喜蓉掺和进月旃氏的事情里，但是，那不代表她就真的相信喜蓉对她真的有这么牵挂，所以她现在表现得这么热情反而让玉蟾心生警惕。

“可算是回来了！”喜蓉笑着朝西边拜了拜，说道，“多谢菩萨保佑，让你和大少爷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是啊！”玉蟾笑笑，拎起桌上的茶壶朝她碗里倒了一杯茶，问道，“那你呢？你这段时间在蓉华院过得还好吗？”

喜蓉牵强地一笑，说道：“反正都是做人奴仆的，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都是那样罢了。”

玉蟾便看了她一眼，说道：“当初，我把你带进月府的，这些事情我还不知道么？大家都是做奴仆的，可是各人也有各人的命运。这么一句话可敷衍不了我。如果受了什么委屈就跟我说说吧，我虽然未必有能力帮你，可是，至少听你诉诉苦还是可以的，你也可以放心，但凡从你这里听到了什么话，我都会吞进肚子里当作没听到的。”

“我知道，肯定瞒不过姐姐你。”喜蓉的笑容垮了下去，她苦笑了一下，有些纠结地看着玉蟾。说道：“玉蟾姐姐，那天……我听了大太太的吩咐把你叫进了蓉华院，明知道大太太可能是要对你不利却还把你一个人抛在那里……你不怪我吗？”

“我知道你也是被逼无奈的。”玉蟾叹了一口气。

“去年那件事情闹出来以后。大太太身边的那些丫鬟们……紫云、紫烟她们罚的罚，撵的撵除了周妈妈被大太太拼死保下来之外，其他的人多数都已经不在了，后来换了我们这一批……”喜蓉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老爷、老太太亲自指派的，都听老爷、老太太的话，只有我，因为只是做些洒扫的粗活所以是被黄妈妈分派进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大太太对其他几个丫鬟只是远着，倒常使唤我做些跑腿传话的事情。后来，老爷又让大太太闲余时帮着老太太管些事情，大太太就趁此机会说我做事勤快。口齿伶俐讨人喜欢，把我给提为了二等丫鬟，月钱、份例都高了些，大太太还时常赏我些东西。”

玉蟾沉默地听着，被月旃氏重用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喜蓉顿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原先还真以为是自己能干，得了大太太的喜欢。虽然她现在不比从前那到威风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心想，跟着大太太至少吃穿用度的比过去好多了，就一门心思地跟在她身边，直到后来……”

玉蟾见她脸上有些犹豫，便在她的茶杯中添了些热水，问道：“后来怎么了？”

“老爷、老太太虽然把周妈妈罚到了洗衣房里，但大太太仍然一心记挂着她，常吩咐人送东西过去给周妈妈，还暗地里吩咐洗衣房的人敬着周妈妈。我受大太太的命去送过几次东西，所以知道周妈妈和大太太偶尔会约好了在四下无人的园子里见面，有一次……”喜蓉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吞吐了一口口水，有些惶恐地说道，“她们又私下见面，可是，老太太那边出了件急事要大太太去办，正忙派人四处去找她。我担心他们的事情被撞破再出点什么问题来，便匆匆地去找她们，无意间听到她们说起我来。原来，大太太是因为我是玉蟾姐姐带进府里的人，所以才特意让黄妈妈把我调进蓉华院，就是备着万一的时候可以利用我和你的关系来对付你。”

果然是这样么？玉蟾有些奇怪自己竟然不觉得惊讶，她笑了一下，说道：“你别怕，喝些茶润润嗓子吧。”说完，她端起自己的茶杯轻啜了一口。

喜蓉看玉蟾这副神色如常的样子，不由得怀疑自己究竟应不应该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心里忐忑却不敢显出来，也跟着端起茶杯轻啜。

“大太太做这些事情实在不只是一回两回了，利用她身边这那些可利用的人也是她惯常的手段，所以，我也不奇怪了。”玉蟾笑了一下，说道，“你入府得晚些，不过这几年里的茵儿、微雨、青青几个你也听说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