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萦这时终于红了脸,她冷声道:“这是干嘛?”
一老妇笑眯眯地说道:“夫人休要恼怒,这可是大喜事啊”
什么大喜事?
卢萦睁大眼,纳闷地想道:半夜三更地来到这三门峡,跑到这船上,是有什么大喜事?
她虽是疑惑着,却也不挣扎了,便任由她们吩咐,说是抬腿就抬腿,张臂就张臂
转眼间,卢萦被换上了一个精致华美的肚兜,披上了红色的丝质中衣,套上了大红的绸裳
她的头发被重新盘起,插上了凤钗,脸上也被涂上了铅粉,描上了胭脂,涂上了青黛
这些妇人做事相当麻利,不过转眼,刚才还白衣翩翩俊美不凡的卢文,便变成了一个身着大红裳服,美如天仙的新嫁娘!
几上的铜镜昏黄,卢萦瞟了一眼自己,也给惊呆了
不一会功夫,外面传来声音,“可弄好了?吉时已到”
“弄好了”
几个妇人一边应,一边推着卢萦走了出来
刘疆站在舱外,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来一回头,他便对上了云鬓高耸,美得宛如仙娥的卢萦
这一看,他的目光直了直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弯起眼,才任由一抹笑意在眼中流荡
他大步朝卢萦走来,低下头,他温柔地看着她,笑道:“怎么呆成这样了?”
卢萦傻傻地抬头看着一袭大红喜服,做新郎打扮的他,傻傻地问道:“今儿,我们大婚?”
刘疆伸手抚上她外露的玉颈,凝视着她轻声回道:“恩……现在非潮机,你我被人盯得太紧,你还只能做卢文,我就想,先与你在天地之间,在大河之上,在我的心腹之前拜过天地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行正式的婚礼不迟”
卢萦唇哆嗦了一会,她傻傻地问道:“可是,可是有这么急吗?”
他明白她的意思是说,两人相好了这么久,有必要这个时候非要成这个婚,给她这个名份吗?为什么不能等到时机成熟了,再风光大婚?
当下,刘疆垂下眸,他朝着她似笑非笑了一会,凑近她,低声说道:“傻姑子,你不是一直的,咱们的长子会成为私生子吗?有了今晚,你就是名正言顺,也就不用的了”
可是,怎么这会儿的起孩子的事来了?
卢萦还是想不通,还是双眼发直
刘疆摇了摇头,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直过了良久,他才轻叹道:“你呀……走吧,大伙都等得久了”
说罢,他桥卢萦的手,缓步踱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灯火通明,盛装的卢萦与刘疆一走出来,陡然的,四面八方,河道群山中,便齐刷刷地传来一阵欢呼声欢呼声中,只见这万数万人同时齐刷刷一拜,向着刘疆,向着卢萦跪了下来于是,整个天地间,无数的船只中,如巨兽一样驻立于黑暗中的山峰里,齐刷刷地变得安静,沉凝,而又说不出的严肃漫天遍地,只有这乌漆漆的人头,伴着那腾腾燃烧的火把光本来欢呼声惊天动地而来,这一下陡然安静,陡然被数万人同时跪拜,蓦然的,一向清冷的卢萦,手心渗出了汗水
面对着这黑鸦鸦一片,面对着这无边无际的人影,刘疆低沉地命令道:“开始吧”
“是”
几乎是刘疆的声音一落,不在何时上了大船的两列身穿宫装的宫女游贯而出她们整齐地站在卢萦身侧
然后,几个头发胡须均已雪白的长者走了出来一个慈眉善目,与卢萦有过一面之缘,在洛阳声望极高的大儒走上前来
他站到刘疆身侧,目视占据了整个河道的船只上跪伏的众人,提着声音,朗朗唱道:“丙辰日,天地交汇,阴阳晦变,帝子刘疆,愿与卢氏阿萦结为夫妇,请江山为证,日月同鉴,黄河为奏!”
他声音洪亮地说到这里,便是一顿,而在他安静之时,从两侧各站出二个大汉,那四个大汉扯着嗓子,以一种浑厚沉亮的声音,把那长者的话整齐的重复了一遍
他们的声音沉而响,清楚有力,混在水声风声中,仿佛从远古奏起来古钟,远远地播向了云山深处
而跪伏在船上,山间的数万人,依然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依然安安静静着,令得这天地间,只有那四个大汉提着嗓子,把这婚姻的誓词一句一句地传唱
当四人把最后一个字念完后,同时低头退了出来
那白发大儒再次上前,继续朗声说道:“夫妇之合,譬如阴阳,夫妇之好,便如日月,卢氏此女,睿达能敏,天姿聪慧,为帝子良配此生缘起,方能与之相识,此生缘兴,方能与之相悦,此生缘成,方能与之相合帝子感佩于心,愿与卢氏同生共死,纵海枯石烂,世情颠覆,永不相负,永不相厌,永不相绝,永不相离,永不背弃!生共富贵,死同棺木!”
这段话说完后,那大儒退下,然后那四个大汉再次上前,他们提着嗓子,以他们那种洪亮而沉磁的声音,把这段誓辞,一字一句地传遍天地之间,传到每个角落,直混在风声水声中,远入群山深处
这段誓辞,是众人从来没有听过的从来没有人想到过,会有一个丈夫对一个妇人说,“此生缘起,方能与之相识,此生缘兴,方能与之相悦,此生缘成,方能与之相合”这是在庆幸啊身为帝子,居然庆幸自己能与一个妇人相遇,相识,相悦,相合他把这一切归结于缘,认为是苍天之意,并怀感激虔诚之心!
一时之间,无数伏在地上的,那黑鸦鸦的人影,都悄悄抬起头来他们看着那灯火通明的所在,看着那一对红袍飘拂,宛如神仙中人的新人这时刻,没有人敢说话,一个个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两人,只是怔怔地觉得,此时此刻,这无边黑暗,这无边天地,那站在灯火辉煌处的两人,似乎因为有了彼此的存在,而真正拥了一种叫圆满的幸福。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另一种形式的婚礼(下)
四个大汉的声音还有沉响地传来,还在山风水声中回荡,可他们念道“愿与卢氏同生共死,纵海枯石烂,世情颠覆,永不相负,永不相厌,永不相绝,永不相离,永不背弃!生共富贵,死同棺木!”时,纵四下最安静,跪拜在那里的数万人中,还是出现了极小的嗡嗡声
帝子说,他与卢氏“永不相负,永不相厌,永不相绝,永不相离,永不背弃!”他说,他与卢氏会“生共富贵,死同棺木”!
这怎么可能?
这世间最难把控的是人心,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本是世间常态,一个妇人便是再好,她老了,丑了,或者生了孩子身材雍肿了,男人就会见之生厌,凭什么能让男人对她永不相负,永不相厌,永不相绝,永不相离,永不背弃?
可这是帝子的誓言,它是当着这天与地,当着这滚滚黄河,当着这无边的夜空,当着这辉映的群山,当着他们这数万人念出来的誓言啊
这世间,人能欺人,难道还能欺鬼神?
所以,这誓言定然无假,只是这卢氏真是好福气,竟然得到了帝子全心全意地认同和倾情相付!
在四个大汉的念诵中,不知不觉中,卢萦已是泪流满面,她含着泪珠,转过头看向刘疆,望着他在夜色下,在漫天火光中,那俊美得近乎雕塑而出的脸,望着他那永远没有多少表情的脸,心中深处,深切地感觉到了一种满溢而出的,令得她无法控制地流泪的幸福和满足
四个大汉把誓辞念完后,再次退下
那白发大儒走上几步,站到两人身侧后转过头来,他严肃地看着他们高声唱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感天地之恩,日月之德!”
他的声音一落,四周鼓乐齐鸣,伴随着鼓乐的,还有数万人齐刷刷站起后引发的骚动声
这时刻,连风声水声中都带了几分热闹于众人的目光中,刘疆桥卢萦上前一步,然后两人同时跪拜在地,低下头,向着这天和地,向着这孕育了无数城池,无数世人的大河磕下了头!
当两人重新站起后,那白发大儒再次高唱道:“新郎新娘二拜高堂高堂不在,面向群山跪拜——”
两人转过身,同时朝向左方,对着左侧的群山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后,刘疆扶起卢萦,两人再次转向右边向着右侧的绵延起伏的群山,再次跪下磕了一个头
两人起立后,那白发大儒又高声唱道:“夫妻对拜——拜这人生遥阔,你我却能相遇拜这世人凉爆两心却能倾负!”
在大儒的高唱声中,刘疆与卢萦面对面站着,两人同时向对方深深一拜在抬头的那一瞬卢萦的泪水已一串串如珍珠般滚落到了下巴处
这一次,两人站直后那白发大儒走上前来,高声唱道:“礼成——帝子刘疆,与卢氏阿萦,正式结为夫妇从即时起,帝子为夫,为天,卢氏是妻,是地夫妻同心,万众辟易,天穹地阔,合则乾坤成,万物生”
再一次,他念完后,四个大汉站了出来,把他的誓词重复了一遍
而随着他们的声音落地,原本安静无比的四下,瞬时沸腾起来所有的人扯着嗓子叫着好,哄笑中,欢呼声,高歌声,随着“礼成”后,瞬时传遍了天地,把这脚下的大河,也激动得沸腾起来